養了三兩天,俊平臉上傷口結痂了。吃飯的時候,李老爹發現俊平臉上多了幾條黑線。
俊平,臉上沒啥事了吧?李老爹放下碗筷,挖了鍋煙絲,邊點燃邊問道。
沒事了,爹,你看,這都結痂了,等兩天結痂一掉,就結了,俊平說着用手指了指臉上的黑線。
沒事就好,那個啥,你有沒去看看,春生咋樣了?李老爹“吧嗒”了一口煙,發出“咳咳咳”的聲音。
爹,這菸葉太嗆了,你還是少抽點,俊平說道,春生沒啥,我昨下午去了,就是擦傷,估計再有個三五天也差不多了。
對了,爹,昨天碰見水叔,他還問你擱家不擱家,說問地裡事情,他來找你沒?俊平問道。
李老爹鬆鬆腿,磕磕煙鍋,說道,哦,沒見他來嘛!你也別找他去了,你忙你自己的,一會我去遛彎,正好去他家一趟。
黃阿水家,水嬸正在洗衣裳。黃阿水坐在一旁鼓搗農具。
他水叔水嬸忙着吶,李老爹走進院子說道。
噢,她青叔啊,進來坐,進來坐,水嬸站起來,雙手在面前圍裙上擦了擦,轉身去屋裡頭拿長凳子。
不忙着不忙着,他水嬸你忙你的,我這瞎溜達出來說會話,蹲着就好,李老爹擺擺手說道。
李老爹靠黃阿水身邊蹲着。黃阿水放下手中的活計,兩個抽着煙,有句沒句的閒扯着。
咋沒見桂蘭,桂蘭哪去了?
桂蘭?桂蘭她娘,桂蘭哪去了?黃阿水不知道這老閨女跑哪去瘋了。
桂蘭啊?這死丫頭飯碗一丟就跑了,誰知道擱哪呢!八成去了燕雲家,現在好呢,整日不歸家,水嬸把凳子放在李老爹身後,笑罵道。
閨女大了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仇,李老爹笑着說道。
可不乍得,昨晚還擱屋裡說,以後不要過多幹涉她,干涉,你說這詞整的,她青叔,干涉啥個意思哈?
干涉哈,干涉就是阻止,就是她愛幹啥想幹啥你不要問她不要管她,李老爹說。
這死丫頭,還想翻天不成......
他水叔,桂蘭該有20了吧?
是呢,過年就得20了,水嬸回答道。
到找婆家的年紀了。
可不是嘛!這老姑娘這麼不省心,趕緊嫁出去,看着也鬧心,水嬸笑着說。
吵吵吵吵,吵吵個啥?你這老孃們,哪說話都有你,洗你衣服去,黃阿水佯怒說道。
水嬸笑笑走開了。
他水叔,開春和你說栓子和桂蘭事情,你怎麼想的?李老爹給黃阿水遞來煙,栓子這小夥不錯,肯幹活能吃苦,頭腦又靈活,一準是個好女婿。
嗯,黃阿水抽了一口煙說,上次我和桂蘭娘合計了下,我們老人倒是沒啥意見,就不知桂蘭這丫頭怎麼想的。好幾次,我們提起過,她也沒個表態,她青叔,你說,我們也不敢要追得太緊。
桂蘭是個女娃,不表態也是正常的,只要你倆沒問題,其他的,我有時間找桂蘭說說看。不是我說栓子如何的好,我就記得那年他和俊平去尋我,這過程中,他受了委屈,捱了打,也沒曾放棄過。就這憑這點,說明他栓子是個值得信任的人,我李明青願意爲他保這個媒。
村北角後圩,苞米杆堆旁,桂蘭和栓子並肩而坐。
桂蘭,咱倆年紀不小了,再過年,你20我都24了,我想娶你,你看俊平哥和棉花嫂子多恩愛。
瞎說啥,?我還不想結婚,今天你喊我過來就說這個事情嗎?你羞不羞?
羞啥?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是天理,我又沒說錯,咱倆也沒做偷雞摸狗的事情,我不羞!
還不羞?張口結婚結婚的,再說,我還不想結婚。
爲啥不想結婚?
沒啥,我還沒做夠爹孃老閨女,想多陪陪他們,想多在他們身邊撒撒嬌,偷偷懶。
這叫什麼藉口?結了婚還是一樣是爹孃的老閨女,還可以撒嬌偷懶的。結婚又不是出家,不要說爹孃在身邊,就是不在身邊,一樣可以陪他們。你看俊平哥和棉花嫂子,不是一樣陪雙方爹孃嘛!
那不一樣!
咋個不一樣法?
就是不一樣,你別問了,煩死了,別再說這個問題。
栓子有點失望。他本想,今天和桂蘭好好說說三媒六聘彩禮等什麼的事情,可桂蘭好像沒準備好。他哪裡知道姑娘的心思啊!是啊!一個陪在爹孃身邊20年的姑娘,你有天突然和她說,你別回家了,跟我回家過日子。這擱誰指定也受不了啊!
栓子啊!你別失望,你得給你心愛的姑娘一點時間和心理準備啊!
他水叔,要是桂蘭沒什麼問題,你看,這日子定在什麼時候?秋後還是新春裡?李老爹問。
桂蘭要是沒問題,我看秋後就成,豐收、婚事,雙喜臨門,黃阿水說道。
我看也成,這秋收後是個好日子,寓意也好,一年滿收成。不過,這日子是我倆商議的,你再和他水嬸合計合計,大家都要有個心理準備。
成,只要桂蘭願意,我倆贊成,一個女婿半個兒,我擱這還賺了,黃阿水笑了笑。
離開黃阿水家的李老爹,心滿意足,彷彿栓子的婚事,他已經包辦成功了。
白麪條?嗨!今天是什麼好日子,俊平笑着問道。他哪裡知道棉花是特意做的。
棉花先遞給李老爹一滿碗白麪條。李老爹笑着接過麪條,說道,棉花做到白麪條,爹最愛吃,要是湯裡再有點韭菜葉就能喝上幾口苞米酒了。
俊平聽了,一咕咚下了炕。不一會兒,他拿來一個沾滿泥土酒罈子,笑着說,爹,嚐嚐這個,那年去黑河尋你得時候埋的,你不說,我都差點給忘了。
俊平打開酒罈封口,一股酒香拍鼻而來。
李老爹咂吧了一口,笑着說道,還真不賴,沒想到平兒還有這手藝,以後爹是不愁酒喝了。
爹,俊平這一罈子酒酒把你高興的,看來今天爹還有其他高興的事情吧?棉花笑着問道。
棉花說得沒錯,爹今天真有開心的事情。好事好事,大好事,李老爹連說了幾個好事。
啥好事啊?爹,說出來,大家一起樂呵樂呵!俊平笑着又給爹倒了一杯酒。
栓子婚事八九不離十了!李老爹笑着說。
是嘛!那還真是好事啊!俊平端着酒和李老爹碰了個杯。對他來說,親如兄弟的栓子要成親了,確實是件大好事。
棉花笑着問,爹,是哪家閨女有這麼好的福氣啊?
你水叔水嬸家的桂蘭。
啊?桂蘭啊!這下可有得栓子受了,哈哈哈,俊平大笑起來。
桂蘭不好嗎?配不上栓子嗎?棉花看到村裡姐妹被笑,反問俊平。
你不知道村裡後生怎麼說桂蘭的,俊平忍住不笑說。
咋個說?
大夥私底下說桂蘭像個辣椒,熱情外表麻辣心,哈哈,俊平又笑了起來,他都覺得自己開始同情栓子。
瞎咧咧,我看桂蘭這閨女好着吶,吃飯吃飯,李老爹也跟着笑了起來。
後圩上,桂蘭和栓子還沒走。
桂蘭,你給個準信嘛?這都坐一下午了,屁股都板實了。
是你喊我過來,我都沒累,你倒是累了?
哎,好桂蘭,你擔心個啥?來來,我現在把心掏出給你看。說着栓子就要敞開衣懷。
桂蘭羞得連忙轉過頭去,嗔怪說道,誰要看你得心,趕緊把衣衫扣上,也不嫌害臊,真是的!你也別急,等我回屋問問爹孃看他們什麼主意。
栓子聽了,高興得手舞足蹈起來!
夕陽下,兩人並肩而坐的身影,被落日餘輝拉得老長,老長......
哎!還真是一對玉人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