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麻麻亮,黑三就出了門。
李老爹一宿沒睡好。昨晚黑三酒桌上舉止,讓他隱約感覺到危險在逼近。這突然出現的翠兒,未必是件好事兒。
李老爹聽到黑三開門的動靜,本想着去找他聊聊,可轉頭一想又放棄了。有些事情,問得太清楚未必就是好事。
東方,日頭初升,俊平他們也起了牀。
正廳八仙桌上,留有一張便條。上面寫着:
俊平哥、栓子哥,三哥此去我不放心,我也追隨其後。如果晌午前沒回,請速去鎮西北後方的龍華寺救我們!
翠兒 即日
黑三胯下一匹黑馬,往鎮西北方向奔去,身後揚起陣陣塵土。身後不遠處,翠兒騎着一匹棗紅馬緊隨其後。黑三出門後便發現翠兒,他沒有勸阻,自信他的黑馬能甩掉她。果不其然,沒過多久,棗紅馬和黑馬的距離,越拉越大,直至完全看不到黑馬的蹤影。
栓子把桌上便條交給了李老爹,李老爹看後眉頭緊鎖,一時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爹,黑三這事整的,我有點不明白了。”俊平說。
“黑三這事怕不是那麼簡單,也可能單單是這幾支槍的事情。這其中來龍去脈,恐怕只有他倆知道。”李老爹說道。
李老爹想了會,又說道:“這樣,你倆套好車,一會咱就出發,按翠兒指引方向走着,看路上會不會有啥發現。”
俊平他們應聲去準備,此刻,李老爹只想讓自己平靜下來。
日頭高升時候,翠兒還是沒追上黑三,甚至連他去往的方向也辨別不出來,她只得駕馬回頭。她想着回頭和李老爹他們商議商議,也許能有更好的辦法幫助黑三。
栓子趕着馬車,出了鎮子便一路飛奔。大車再快,也趕不上單槍匹馬的。車板上,李老爹和俊平端坐着,手緊抓住扶手,以免車板顛簸被磕到。
“前方有人,慢點,慢點,”俊平看到前方有個黑影,怕栓子躲閃不急,連忙喊道。
栓子放慢車速,說道:“翠兒,是翠兒,她牽着馬,怕是馬兒腳力不足了。”
翠兒聽到李老爹他們的聲音,心裡安慰多了。
“翠兒,你這是......是不是有事瞞着我們?”李老爹問。
翠兒一開口,眼淚又出來了。她哭着說道:“三哥此行怕有危險。”
“唉,我們事情或急或緩,再說,幾支長槍也犯不着以命犯險?”李老爹故意說得很輕鬆的樣子。
一邊的俊平倒是着急了,只見他問道:“翠兒,到底怎麼回事?你不說,黑三不說,我們也束手無策啊?”
翠兒點點頭,一會又搖搖頭,說:“我知道的也不多。大概兩個月前,我纔到魯河。兄弟們說三哥生病要人照顧,讓我過來住幾天。來了後,三哥要我做他老婆。我當然不會介意,我的命是三哥救的,嫁給他,我也心甘情願。可我不明白三哥爲什麼要去做他名義上的老婆,我不明白。每次當我問他,他總說等忙完這段時間就真娶我,我......”
李老爹也想不明白,不過他知道黑三這麼做,肯定是有他的目的,絕不可能是爲了面子上的好看。
“這段時間來,黑三對你說了什麼,或者是有什麼反常的舉動?”俊平問道。
“沒......不過,有時候,他喝酒後會說出個一言半語的,我當是酒話,沒放在心上。”
“都說什麼了?”
“他說自己上當了,對不起大家。有時候酒後還看到他一個人對着一枚戒指,在默默的流淚。”
“戒指?什麼戒指?”李老爹問道。他突然想到山洞裡的那個女屍。
翠兒想了想,說道:“好像是枚銀戒指,沒有特別花紋,就像一個指環一樣。”
哦?李老爹心裡開始有點明白黑三反常的舉動了。
李老爹接着問道:“還有什麼特別的嗎?比如說見過什麼人,或者有沒人來找過他?”
翠兒搖搖頭,說道:“我過來後,你們是第一個找他的人。其他時間,三哥多數早出晚歸,或者幾天不歸,以往在山上,三哥也是這樣,我習慣了,所以不覺得奇怪。”
“不急,你再仔細想想,他沒說過什麼人的名字,或者是地方,或者是事情?”俊平給翠兒倒了一杯茶水說道。
翠兒喝了口水想了會,說:“對了,俊平哥,前些日子,三哥交待我一件事情。他說:如果有天門口“當”字被取下,傍晚我還未回,就去糧站取貨。至於是什麼東西,他說到時候就知道了。”
栓子連忙跑出去出去看看。果然,門口的“當”字招牌不見了。大夥沒心思吃飯,都盼望黑三能夠在天黑前回來,解開這些謎底。
天色由亮變暗,由暗變黑。
掌燈了,黑三還沒回來,衆人臉色也暗淡下去。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難道,黑三早知道有這樣一天?還是掐好時間點等這一天?誰也不知道,要黑三不出現的話,這怕永遠是個謎。
李老爹起身,拍怕發麻的雙腿,說道:“走吧,按黑三說得去看看,或許能有些線索。”
衆人起身,出屋。翠兒最後一個走出屋子,裝好門板拉上鎖。
鎮子靜悄悄的,除了依稀燈光,幾乎看不到什麼人影。李老爹一行人、一隻火把,四個拉長的影子,行走在往糧站方向的道上。
眼看就要到糧站了,李老爹突然警覺的說道:“噓,把火把滅了,靠邊都蹲下。”
俊平趕緊把火把塞進道邊小水坑裡。衆人貓在黑暗的牆角里。不一會兒,從糧站方向傳來腳步聲,大夥都憋住氣息,生怕驚動什麼。
“你們找到沒?”
“沒有。”
“不知道找什麼,老王也不說過明白,魯河這麼大個糧站,怎麼找?”
“要不去他家找?”
“他家我早就翻了個遍,再說,誰能把東西藏自個家呢?”
“還是找找吧,這樣有個交待,要知道哈市來人問得話,可不好對付。”
“那走吧,別耽擱了,要不老王又得罵娘了。”
“TM的,真晦氣!黑三這王八羔子,找到後,我不宰了他,我就跟他姓。”
一陣陣怒罵聲,隨着腳步聲慢慢走遠。俊平要起身,被李老爹按住。
“爹,他們走遠了”俊平小聲的說。
“再等會,誰能保證這糧站裡沒有其他人。”
“青叔,三哥會不會出事了?”翠兒說道。
李老爹沒辦法回答這個問題,他只得安慰翠兒說:“別擔心,你三哥這麼多年閱歷,可不是吃素的。”
夜深了,道邊的草尖掛滿了露珠。李老爹他們悄悄的起身,慢慢的走向糧站後院。
糧庫的大門緊閉着,黑乎乎的倉庫就在前方。黑暗中,像有無數雙眼睛盯着你。一個女人,三個男人,在黑暗中藉着微弱的月光,像貓一樣翻過牆頭。
“翠兒,摔着沒?”
“沒,你們呢?”
“都好,沒事。”
“往哪邊走?”
“順着牆角,先去最後一排。”
4個黑影,悄無聲息順着牆邊,向糧庫正北方向走去。“梆梆梆”幾聲木頭敲在竹根上的聲音從西邊傳來,衆人停下腳步,貓在牆腳旮旯裡。不一會兒,有個老頭提着馬燈,歪歪扭扭的走過來。
“這,這都建國了,還有打更的?”栓子驚訝的問道。
“別說話,沒事,糧庫就這一個老頭看更,一時辰巡更一次,耳朵不好使,咱貓着別說話就成。”翠兒小聲說道。
“翠兒,你咋知道這些?”俊平小聲說道,他更驚訝。
還沒等翠兒說話,李老爹說道:“現在不是說話時候,有什麼事情出去再說。”
俊平趕緊閉上了嘴巴,四周一陣寂靜。打更老頭腳步聲,在他們身後轉個彎又向西邊走去。衆人等打更老頭走遠,起身繼續向北走。
“就是這裡,青叔,”翠兒指着前方的庫門說道。
李老爹擡眼正看,順着依稀的月光。這青磚黑瓦的庫房屋檐約莫6-7米的高度,屋頂離地面怕有10米。庫房門洞被兩片高約4米木板給擋住,像一個怪物的大嘴巴,彷彿要吞進這所有的一切,包括黑暗。
“這庫房門,打開會有聲音吧?”俊平擔心說道。
“沒事,跟我走,我知道有個暗門。”翠兒說着,帶着大家從東北方向繞行。
東北后角,犄角旮旯處。
翠兒對着一塊毫不起眼的青磚,雙手一用力,磚頭就被拔了出來。隨後一塊塊青磚被拿下放在一邊。不一會兒,牆根處出現個50工分左右的洞口。俊平他們什麼也沒說,依次鑽進洞內。
庫房內黑乎乎一片,什麼也看不清楚。翠兒不知從哪裡拿出個火摺子“噗”的一聲,吹亮了它。庫房裡沒堆放多少東西,顯得空蕩蕩,這應該是爲了秋收騰出庫來。庫房西邊和東邊,分別堆放着爲數不多麻袋,有5-6層高度,麻袋下墊着方形枕木。
李老爹安排兩人一組,東西兩端分頭行動。
“哥,要找啥啊,這到處是麻袋的,難不成爲了苞米種?”栓子終於可以問話了。
“不知道吶,到處瞅瞅吧,看到啥凸起地方就摳出來看看”俊平也一臉漿糊。應該說從昨晚黑三酒後說話來,他就開始糊塗了。他不知道,這花錢買貨,成就成,不成就不成,這次怎麼這麼複雜起來。
“俊平哥,俊平哥,別找了,別找了,過來!”不知什麼時候翠兒來到他們後面,栓子正在撅起屁股翻找吶。
“找到了?”
“嗯,在青叔那裡,走吧。”
栓子還沒回過神就被俊平給拉走了。李老爹看着從方形墊木下拖出來的一個麻袋發呆,以至於俊平過來還沒回過神。
“爹,這,就這麻袋?這就是要找的?”
“打開看看。”
栓子好奇,搶先一步打開麻袋繩釦。一支支燒火棍一樣的東西出現在面前。俊平把翠兒火折拿來照亮一看:槍!十幾支齊整的長槍呈現在衆人眼前。栓子驚訝的一屁股坐在地上,俊平望着翠兒,翠兒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