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平站起身要走,又回頭對李老爹說:“爹,這次林子想去,你看成不?”。
“行,上次把春子嚇得夠嗆,這次就不叫上他了,估計,他也不能夠去,就林子吧!不要再叫其後生,人多未必是好事,反而增加隊伍負擔”李老爹說道。
俊平點頭走出院子,往後村方向走去。
李老爹路過黃阿水家,喊道:“他水叔,準備好咱就走了吧!”。
黃阿水應聲附和。他出來的時候身上多背個了一個柳條筐,筐裡放了好些物品,都是上山能用到的物件。
栓子跟在俊平後面,看到黃阿水身上揹着筐,趕緊小跑過來,就要從黃阿水身上接過肩來。
黃阿水忙說:“不打緊不打緊,叔能背動,你幫青叔看看,有什麼搭手的?”。
栓子倒也乾脆,說道:“叔,你就甭操心了,青叔手裡的物件,由俊平哥吶!再說了,青叔說了,這次上山可不比往常,這次咱們要登頂,你說,你背這麼大個筐,怎麼合適?萬一,有個閃失,不僅桂蘭責怪我,恐怕青叔也不會放過我。”
黃阿水只得把肩上筐交到栓子手中,他笑了笑,好像很是不習慣這樣熱情的待遇。
李老爹笑着說:“他水叔,咋樣?這半個兒還合格不?我是沒你這樣的福分了!”。
衆人呵呵笑着,年輕後生一路相互打趣着。李老爹和黃阿水不緊不慢的走在隊伍後面,邊閒拉話邊抽着煙鍋。
楊林氣喘吁吁的從後面跑來,手中拿着2個松木火把。
俊平把火把給栓子一個,自己拿一個,繼續走在隊伍的前段。
約莫九點開外,一行人到龍頭溝腳下。今日陰天,遠望龍頭溝山上,霧氣嫋嫋,一片迷茫。
這是他們第二次來探龍頭溝。按往常來說,開山墾荒這事都是由後生整,老人們作爲技術指導,即便來了,也在山下,絕不上山。這山高路滑,有一步沒一步的,發生意外的機率極大,所以村裡老人絕不上山,更不用說向龍頭溝這樣的荒山。
楊林和走在中間的後生,覺得費解,想問,可看到俊平和栓子忙着趕路,沒有搭話的意思,也不好去問些什麼。俊平知道楊林的疑問,可這樣的事情,他寧願不讓他們知道。畢竟,知道事情越多,心生恐懼也就越多。
龍頭溝山腳下,俊平把隊伍重新安排了下。他繼續打頭陣,楊林隨後,黃阿水第三。下面是,李老爹,叫二娃的後生,栓子和上次一樣殿後。
有了上次探過的山路,這次大夥走得比較順利,差不多1個時辰左右,衆人已經到了半山腰。
俊平腳力不錯,身背手拿的,上山的速度卻一點沒打折。楊林卻像老人一樣,開始氣喘吁吁了。俊平站在平整的空地上,向大夥看去。黃阿水和李老爹體力都有所下降。
“爹,咱要不在這平臺出休整一會?上面道還不知怎麼走,恢復下體力,咱再衝頂!”俊平向下喊道。
李老爹沒有說話,只是擡頭向俊平方向點頭。
衆人在山腰空地上休息的時候,俊平已經再爲衝頂做準備。
山腰向上的山路更爲崎嶇,雜木和藤蔓相互纏繞,連腳下路影子都顯得模糊不清。俊平小心翼翼開道,好讓大夥腳下有路。即便有俊平在前面開道,大夥也很謹慎的踩實腳下路,生怕一不小心,重蹈春子滾落山崖的情景。畢竟,誰也不敢拿自己生命開玩笑。
這一段山路,衆人爬得異常艱難。一小時過去,他們行不過500米。楊林暗自責怪自己,不該趟這趟渾水。可眼下,前進不得,後退不得。只能硬着頭皮,手腳並用的向上爬去。
正當他氣餒的時候,就聽到俊平大喊。“大夥小心啊!看實腳下,抓實藤蔓,不能分神啊!這越是要到山頂的路,怕更是難行,切不可麻痹大意。”。
突然,就聽到“嗖”的一聲,從前面飛來。楊林嚇得一激靈,連忙向聲響地方看去,只見一個黑影夾着這迷霧向山下竄去。
李老爹連忙喊道:“小心!小心腳下!”。
栓子還沒反應過來,這黑影已經不見了蹤影。
衆人停下了腳步,相互詢問剛纔這竄出去的是什麼。
俊平看到楊林緊張的表情,故作輕鬆的說道:“嗨,一隻狍子看把林子嚇得,呵呵!神也飛了吧!”。
衆人一聽,是狍子,氣氛頓時輕鬆了許多。只要李老爹覺得,剛纔竄過來的絕不是狍子,但是,他爲俊平的快速反應叫好。
衆人原地休整了一袋煙工夫,又繼續向山頂爬去。楊林這次說什麼也不要排在隊伍第二的位置了。他慢拖拖的向栓子走去。衆人笑笑,後生笑話他膽給狍子嚇破了。
林間的老鴰叫聲,給霧氣騰騰的山上帶來一絲生氣。山上樹木比山下秀麗多了。有些樹木新抽出的葉片,像撐開的油紙傘,覆蓋着衆人頭頂上。
李老爹怕是體力跟不上,從半山腰上來就沒說過話。黃阿水想搭腔,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李老爹和黃阿水三步一停五步一歇的,上山速度變得更慢。俊平看在眼裡,說:“爹,要不你和水叔擱這歇歇腳,讓楊林陪着你們,我和栓子先行,成不?”
李老爹擡頭向山上看去,依稀能看到透過樹葉的亮光。他便說道:“也成,我和你水叔年歲大了,腳力跟不上你們後生,不過也應該快到山頂了,你們先行,我們歇歇隨後就來。”
栓子安頓好李老爹和黃阿水他們,小趕幾步,追隨俊平而去。
楊林敞開衣釦,還嫌熱得慌,乾脆脫了小褂,扔在旁邊的樹叉上。
“青叔,你看我的事情......”楊林突然冒出這一句話。
李老爹一愣沒回過神,問:“什麼事情?”黃阿水也不解的望着楊林。
“就是......就是......”楊林磕磕巴巴的說。黃阿水在場,看來他還是有點不好意思。
李老爹看到他那窘迫而又羞澀的表情,頓時明白了。他笑着說:“林子,這什麼時候,還有心情問這個事情?再說了,這事不是一廂情願的事情,你得問人家願不願意?”
楊林搶着回答說:“青叔,她當然願意,當然願意,要不,我怎麼會和您說這個事情。”
黃阿水聽明白了,他推了推李老爹胳膊,笑着說:“你做長輩的,就該替後生們操心這個事!”
李老爹笑笑,說:“是哩!林子,既然你們都願意,那這事就沒問題了,剩下就是時間的問題。不過,林子,青叔給你個建議,她燕雲這情況和別人不同,你得花點時間來等她。畢竟,就算我和你水叔非常贊同,但人家怎麼說?人家會說,你看,這二龍剛死,媳婦就改嫁了,是不是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他水叔,你說,是這回事吧?”
黃阿水點頭,說道:“是哎!林子,這吐沫星子能淹死人哩!你聽你青叔的,等過了這段時間,我和你青叔給你們操辦婚事。”
楊林聽後,高興極了。前一秒還垂頭喪氣的後悔上山,下一秒充滿活力能上山打虎。他連說道:“嗯,這事全憑青叔和水叔做主!你們先歇着,我去看看俊平哥他們有什麼需要幫忙的。”說完,他也不等李老爹他們說話,就向山上爬去。
黃阿水笑了笑,說了句:“這孩子!”
魯河老王家的閣樓中,傳來“嘀 嘀嘀 嘀嘀嘀”聲音。一男一女待在一個狹小的空間裡。男人安慰着女人說道:“不要那麼謹慎,這裡不是城市,山高皇帝遠的,誰能注意到這裡,再說了,江邊的流水,也能覆蓋住這些聲音。”
女人沒有搭腔男人,繼續的忙活着手中的事情。只見她頭帶耳麥,打開黑匣子,連接天線,操作着黑匣子上的各種按鍵......
男人自討無趣,他坐在一邊抽着煙。從那雙血紅的眼睛中,看得出他很在意女人的一舉一動。
“老王這個蠢貨,蠢得可以掛上牆了。這點小事讓他辦得一團糟,爲一根小黃魚,破壞了咱們多年的佈局,看他怎麼向上峰交待?這次就怕他那堂兄也幫不了他!”黑衣男憤憤的說着。
女人還是沒有吱聲,專心致志的忙活着手裡的活計。
“這事完後,讓他趕緊的會哈市,自己去解釋。這一天天的,淨給他擦屁股了”男人顯然沒在意女人是否答話,他更像對自己發起牢騷。
好一會工夫,女子終於摘下耳麥,關上黑匣子,站了起來。她從桌上的煙盒裡,拿起一支細煙,說道:“黨國的命運,終將毀在這幫貪圖小利人的手中”。
男人看到女人一臉淡定的樣子,掐了手裡菸頭,問道:“還順利不?”
女人一張嘴,優雅的吐出一個菸圈,說了句:“齊活!”。接着便把手中的紙片交給了男人。
龍頭溝山頂上,天地間彷彿一下變得寬闊無邊。山頂一些樹木彷彿也是有規律的生長。它們像籬笆牆一樣,把山頂上空地四邊,圍成一個半個足球場大小的圓圈,圓圈的中間位置,還有大小各異的石塊,遠看像仙人的棋盤。正當俊平他們感嘆這大自然鬼斧神工時候,李老爹和黃阿水也登上了山頂。
不過,李老爹爬上山頂可不是爲了欣賞景緻的。山頂空間開闊,反而讓他思路變得更爲活躍起來。他眉頭緊鎖,腦海中魯河的黑三說得話做的事,他歷歷在目記憶猶新。是誰看上了三角村的地?又是誰,不讓老王給三角村糧種?還有,年初黃阿水的捕獵籠子,哪裡去了?火把呢?難道真有熊瞎子?再說,熊瞎子那暴力的習性,怎麼能在現場沒有留下一絲痕跡?俊平漠河回來糧種被調包,老徐大車店裡的夢魘等等......從這些事情來說明,種種事情都指向他們三角村。李老爹本以爲,上了龍頭溝,總能發現這些事情的關聯性,即便再不濟,也能發現點蛛絲馬跡的線索。可眼前的這一切,哪有陰謀的跡象。他失望了......
此刻,沒人理解李老爹的心情,就怕兒子俊平也未必知曉。他眺望着遠方的夕陽,心情如同這落日一點點下墜,下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