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之河的河水由東向西奔流不息,整條河流宛若閃着銀光的綢帶穿越了迷霧森林,又好像伏地的銀龍,擺動着偉岸的身軀,將濃重的夜色映得盈盈雪亮。
龍天行一路帶着西子飛奔,穿越陰暗的密林,到了月之河的河邊,他環視了一下週圍,確定這裡沒有外人,纔將西子放在了一塊巨大的石頭上。
“暫且在這裡休息一下。”他轉過身剛要邁開步子,西子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袖。
“你去哪裡?”
他要去哪裡?他不能將她一個人扔在這裡……
龍天行扭過頭,看着西子緊抓他衣袖的手指,結節繃着,卻毫無力氣。
“我哪裡也不去,只是到河邊站一會兒。”他輕聲說。
“哦……”
西子聽龍天行說不走,有些難爲情了,忙鬆開了手,紅着面頰垂下了頭,心中暗自懊惱,這本能的舉止完全暴露了她的心思,她害怕,她沒表面看起來那麼堅強。
龍太難行慢步走到了河邊,面對着奔流的河水輕嘆一聲,然後佇立不動了。
他背對着她,她看不到他的表情,無法猜測他現在的心境,更加想不通,她已經說明了心意,決計不會跟他離開南戈國,爲何他又出現在了她的身邊?
“沈落血給我吃了軟骨散,我現在寸步難行。”西子擡了一下手臂,還是痠軟無力,想依靠自己的力量走出森林,怕是不可能了。
“迷霧森林裡很安全,你暫且留在這裡,軟骨散,半個時辰之後就能自行解除。”龍天行的聲音伴隨着河水咕咕流動之聲傳了過來,他還是沒有轉過身,沒有面對她,正面看她一眼,有那麼難嗎?
許是剛纔的情形太過緊迫,西子竟然忘記了這藥的藥性不會持續太久,若是吃了解藥,能瞬間解除四肢的痠軟狀態,若是沒有解藥,等一個時辰左右,狀況就能好轉一些。
默默地坐在巨石之上,西子望着龍天行的背影,此情此景看起來是那麼和諧,白色的衣衫,白色的河水,還有灑下的淡淡銀色月光,如果……沒有七國的紛爭,沒有權利的貪慾,她能一直靜靜地坐在這裡,看着他,該是一種何等的享受,可偏偏的,這種美好的景象猶如夢境,很快就會消息,她還是安若九公主,他還是尋找嫣兒的龍天行。
收斂目光,西子慢慢拿出了衣袖裡的聖地令,現在她明白了這令牌的重要性,從大黑叔叔剛纔看見令牌的表情就可以猜出,這塊令牌不該拿在西子的手上,它是兩位叔叔守護龍天行的救命令牌。
“這個還給你。”西子伸出了手。
“你留着吧。”龍天行雖然沒有回頭,卻已經猜出西子要還給他的是什麼了,聖地令在西子的手中,可以保她不死,她現在的處境危險,比他這個少主更需要聖地令。
儘管聖地令在西子的手上,不合規矩,可龍天行不會任由她遭受生命的威脅。
“你不該將這個給我,至少……我不是你最該保護的人。”
西子的手指一抖,令牌險些掉落在地上,她深知龍天行的心,更明白他在乎的是誰,他這樣屢次三番離開拓跋嫣兒,來到她的身邊,就不擔心拓跋四小姐嗎?若他能將聖地令給了拓跋四小姐,相信拓跋四小姐也會因此十分感動。
“我不能總給你添麻煩,這令還是還給你吧?”西子堅持。
“我說了,不會拿走!”
龍天行突然轉過身,吼了出來,臉色尤其暗淡,毫無血色,她不需要這塊令牌,不需要他的守護了嗎?事實似乎的確如此,她答應嫁給七國之中最強大國家的皇子,今後將身價倍增,誰還需要一個不明身份遠道而來的造訪者的保護。
厚重的皮靴一步步地從河邊移開,走向了西子所在的巨石,龍天行不知爲何會這麼生氣?
安若西子微微地喘息着,她慌忙將令牌收了,不拿回去就不拿回去好了,爲何他發了這麼大的脾氣,還大聲吼了她,這是之前從未發生過的狀況。
眼看他走到了巨石之前,西子已經將令牌收好了。
“暫時放在我這裡,等你需要的時候,我會還給你……那個……拓,拓跋四小姐還好嗎?”現在的氣氛實在不好,西子試圖轉移話題,說說拓跋四小姐,他應該喜歡聽到這個名字,或許心情能好一些。
可讓西子感到詫異的是,龍天行並沒有因此緩和臉色,眸光隱含着怒意盯着她。
“你答應了月飛羽?”
“月飛羽?”
答應了月飛羽什麼?
西子愣了一下,立刻想到了讓鳳凰寶寶送走的那封信,信中,她答應了月飛羽聯姻的請求,同時還附加了一個條件,希望月飛羽和拓跋四小姐退婚,月飛羽的回信很簡單,也很明確,一切都依照安若九公主的意思。
白猴子回來的時候也說了……大冰塊男人龍天行的懷中多了一個拓跋四小姐……
“我問你,那是不是真的?”龍天行又問了一句,清白的眸子變得混濁暗淡,其中隱隱藏着一抹血色,看在西子的眼裡,尤其駭人。
“是,是真的,不過……我提出了一個條件,讓他離開……拓……跋……四……”西子覺得龍天行的表情有些不對,聲音也越發沒有底氣,話說到後面就沒了聲音,她做錯了什麼嗎?讓月飛羽離開拓跋四小姐,她可是用心良苦,都是爲了成全龍天行等待嫣兒一千年的情義啊。
龍天行眸光兇銳,一把抓住了西子的手腕,將她拉到了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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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讓你這樣擅作主張,誰允許的,我說過,不用你幫我!”
她幫了他嗎?龍天行不能確定,當時的狀況有些難以言表,拓跋四小姐撲入懷中,淚眼婆娑述說的一刻,他心中涌現的不是欣喜,也不是安慰,而是擔心,憤怒,眼前浮動的都是她的身影……這個女人,竟然敢這樣安排他的生活,她憑什麼?就憑她是一個小小南戈國跋扈的九公主嗎?他是聖地的少主,他的命運從來不需別人來擺佈。
這是他憤怒的理由?似乎又不是……
“我覺得……這樣,會更好一些……拓跋小姐一定會愛上你的。”西子的肩頭抖了一下,直視着眼前憤怒的男人,爲什麼他會不開心?至少也應該有那麼一點點高興啊,拓跋四小姐能投懷送抱,就是一個很好的開端,接下來只要他稍稍說些貼心的話,哪個女人會不心動呢?
“你覺得什麼是好?你懂嗎?”龍天行的手沒有放鬆,怒火在胸膛裡燃燒,他竟然爲了一個平庸的小女子動了肝火,鬱火攻心,良久才緩和過來一口氣,臉色越發的難看。
“你怎麼了?”
西子覺得有些不對,另一隻手抓住了龍天行的手腕,他的脈搏跳動得奇快,乃是急火攻心之狀,這對習武之人可是大不利的狀況,爲何他會這麼生氣?
莫不是拓跋四小姐……
西子柳眉一揚,臉色也變了。
“不會是拓跋四小姐不死心,又回到月飛羽的身邊了吧?這個女人,真是不識好歹,中了邪了,你哪裡不好,月飛羽爲了另一個女人,已經不要她了,毀掉婚約,她怎麼還執迷不悟,笨,天下間還有這麼笨的女人,如果是我……”
下面的話還不等說出口,龍天行直接擡起了她的下巴,看着她那張上下張合的小嘴,她在憤怒發泄對拓跋四小姐的不滿,卻也表明她是多麼羨慕,嫉妒……她的脣色紅嫩,脣瓣圓潤,貝齒潔白……
龍天行的眸光狼狽,一直堅持的,疏離的,竟然將他越拉越近,什麼時候開始的,他已經說不清了,等待一千年後醒來,他封閉許久的心裡竟然放了另一個女子,不可迴避的事實,讓他無言以對,愧對嫣兒,愧對承諾,他變了心……懊惱地鬆開了手,悶哼了一聲,龍天行的嘴角一絲鮮血滲出,流淌了出來。
“血……”
許是軟骨散的藥力消失了一些,西子竟然一下子從巨石上跳了下來,跳到了龍天行的身前,一雙眼睛盯着他的嘴角,她剛纔沒看錯,他急火攻心,不能排解,自己傷了自己。
“我給你看看……”西子抓住了龍天行的手腕,想給他診斷一下,爲何他剛纔好好的,這會兒卻吐出血來。
“我不用……”
龍天行試圖將西子的手指拿開,卻意外發現西子的手腕上戴了一枚奇怪的金鐲子,原本心中就蘊含着怒火,這會兒更是蜂擁而來。
哪裡來的鐲子?
他對西子很瞭解,如果不是特殊的理由,她會在手腕上戴上這麼拖累的東西,除非這是什麼人贈送的。
“這是誰給你的?”龍天行扣住了西子的手腕,盯着那枚鐲子,想知道這是誰給她的?
“這個……”
西子也發現了腕子上的鐲子,表情有些尷尬,這是安若子坦給她戴上的,因爲要討好四哥,保住父王和八皇叔的命,也就沒有摘下來,一直戴着了。
“是不是月飛羽給你的?”龍天行誤會了,西子也怔住了,他怎麼冒出這樣奇怪的想法來?月飛羽在七國的最北面,她在南面,怎麼可能是他給的,龍天行這是怎麼了?一副震怒滯悶的樣子。
見到西子的表情發怔,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話,龍天行胸口更加沉悶了,他一把抓住了西子腕子上的鐲子,用力一拉……一個讓西子和龍天行都措不及防的狀況出現了,鐲子突然裂開,一股青煙噴出,直撲龍天行的面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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