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當我不存在
穿過前殿,衛淵就向主殿走去。主殿高十丈,只塌了小半,在左近十分醒目。從前殿到主殿足足有五里,衛淵許婉兒沒什麼感覺,許文武卻是爬坡爬得叫苦連天。
主殿殿門尚在,不過只有半邊完好,另一半則是摔在地上。走進大殿,衛淵眼前就是一黑。殿內十分陰暗,沒有燭火燈光,只靠着破損殿頂透進來的一點光亮照明。此時日光都被主峰擋了,殿內格外陰森,稍遠點就什麼都看不清。
空氣中瀰漫着潮溼腐敗的氣息,但衛淵沒有感覺到生靈氣機,連巫界到處都是的蟲子都沒有。
大殿盡頭處立着一尊神像,只剩下小半截,膝蓋以上的部位都變成了碎塊,散落一地。神像是由石頭雕成,並且不是一整塊石頭,而是由幾十塊拼接而成。
這座神像高四丈有餘,以仙家手段來說,找塊幾丈大小完整石頭一點也不難,十幾丈也不難,雕刻起來更是容易。瀾神宮好歹歷代宮主都可以說是強力法相,怎麼主神像搞得這麼寒酸,怎麼着也得來個十丈吧?
大殿兩側各有八座神像,都是一丈來高。只是此時除了一座之外,所有神像都只被砸碎,只剩下一座座空臺。那座倖存神像立在角落,是個女子,生得十分嫵媚,哪怕現在身上長滿了青苔,看上去仍有幾分媚意。只是這女神像眉目看起來和巨蛇纏繞的一個婦人有些相似。
除了神像沒有沾血之外,此時大殿和衛淵遇到紅衣女子時進入的幻境一模一樣。
衛淵心中忽然一動,緩緩轉身,就看到紅衣女子的身影從許婉兒身上走出,向自己施了一禮,說:“小女子云菲菲,見過師兄。不知師兄如何稱呼?”
衛淵道:“你會不知道我是誰?”
此時紅衣女子身影已經凝實,看起來和真人無異。旁邊許文武眼睛都看直了。
見衛淵語氣不善,她也沒有着惱,而是輕聲細語的解釋:“我只知道會有太初宮師兄過來,但並不知道來的是誰。”
“那你又怎麼知道我來自太初宮?”
“我自有些小小手段,只不過登不了大雅之堂,就不說了。”
此時面對面,衛淵更加明確的感知到紅衣女子身上濃郁的香火願力,心中就有所猜測,應該是靠願力占卜知道的。
衛淵也不拐彎抹角,直接道:“機緣在哪?”
“等我到了太初宮,面見了仙君,自會將機緣雙手奉上。這機緣事關重大,此時還不便與師兄說。師兄只須送我到太初宮即可。”
衛淵微微皺眉,問:“你不是還有師兄師姐嗎,他們在哪裡?另外追殺你的是什麼人,有哪些厲害角色?”
“追殺我的以巫族爲主,主要是一位大巫,擅長血咒,非常厲害。我不小心沾染上了一點詛咒,這段日子很受折磨,而且只要離開瀾神宮千里範圍,立刻就會被他察覺。所以只有等到師兄來,我纔敢隨師兄一起離開。”
巫族大巫就相當於人族法相真人。難怪以雲菲菲能夠傷到法相的實力,也被迫隱藏起來,不敢露頭。
“大師兄和小師弟也在此處,一直是他們護我周全。還要麻煩師兄帶上他們同行,不過只要出了巫族地域,把他們送到涵陽關即可。還有一位三師姐,當日我和她並肩死戰,總算逃出生天。現在她應該已經過了涵陽關。現在整個瀾神宮現在就只有我們四個人了。”說到此處,紅衣女子眼淚就泫然欲滴。
但衛淵不爲所動,冷道:“到現在還不肯顯露真容,是想考校我嗎?”
紅衣女子柔聲道:“師妹哪有這麼大的膽子?”
不管她膽子大不大,衛淵反正不準備按她的套路走。香火神道有許多詭異手段,雲菲菲明顯是個難纏角色,只是衛淵此刻有衆多仙君手段,絲毫不悚。衛淵神念感知了一下陣盤,光是這大殿中就有好幾處因果光點,其中最大一個就在衛淵腳下。
雲菲菲既然已經現身,自然逃不過仙君的因果溯源,左近所有有因果糾纏之處都是無所遁形。衛淵當下一聲冷笑,不理雲菲菲,徑自向主神像殘骸走去。神像左腳就有一個光點,雖然不是最大,但也頗爲醒目。他準備先拿這個試探一下雲菲菲。
主殿地下那處因果雖然最大,但衛淵只要想到它,就有點毛骨悚然,下意識地不想靠近。再加上此前問仙法佔卜的結果,讓衛淵不得不格外謹慎。
雲菲菲臉色果然變了,道:“師,師兄!你這是要幹什麼?”
“你說呢?”衛淵來到神像殘骸前,一劍將左腳砍開!
神像左腳看起來是個天然石塊,裡面居然有個空洞。衛淵砍開後,就從裡面滾出一個尺許長的玉製小雕像。
衛淵接住玉像,拿起細看。玉雕像通體碧綠,雕的是個女人,身上纏繞着一條大蛇。大蛇口中銜着一枚寸許大小的令牌。小令牌雕工極爲精美,內中有一縷活潑道韻,品階極高。此時離了神像左腳,玉像纔開始散發道韻波動,而此前任憑衛淵用神識掃多少遍,都覺得那只是一塊實心石頭,裡面什麼東西都沒有。
第一次來到主殿時,衛淵曾經用神識掃過全殿,但對兩座殘缺神像都只掃了一遍,就下意識地認爲這些殘骸沒有問題了,不再檢查。現在回想,應該就是不知不覺間被香火願力一類的手段給影響了。
好在仙君手段力壓一切,才讓這令牌顯世。
雲菲菲一臉驚喜:“這令牌原來藏在此處!”
她的驚喜看起來不像裝的,可是剛剛衛淵那神像走去時,她一瞬間的神情變化都被衛淵收在眼底。衛淵笑吟吟地問:“這令牌有何用處?”
雲菲菲還沒回答,突然臉色大變!然後不理衛淵,直接就從大殿倒塌缺口衝了出去,看起來驚怒交織,還有些慌張。
許婉兒想要跟出去,可又回頭看看衛淵,遲疑着沒有動,似是在等候衛淵決定。
衛淵心下冷笑,這雲菲菲還在裝!自進入破碎之域以來,他遇到的一個兩個都是會演的,就沒一個省油的燈。如自己這般耿直忠厚者,衛淵是一個都沒見着。
衛淵招呼了許婉兒,跟着雲菲菲從大殿缺口中走出,沿着她留下的氣息,來到一間沒了屋頂的房屋前。衛淵和許婉兒都是道基修士,行動如電,一步邁出已經沒了蹤影,陰森大殿內就剩下許文武一人。
許文武看看左右,越看越覺得鬼影幢幢,黑暗中彷彿有無數雙眼睛在看着自己,空中隱隱有女高音在吟唱着什麼,脖子後面好像有人在吹風,越來越冷,黑暗也開始蠕動了。
那巨蛇書生和七位小姐的話本,許文武也是看過的,當時還大呼過癮,此刻再度回想,感覺就完全變了。特別是立着的那女神像面容和前殿浮雕中的婦人十分相似,此刻正對着他笑。許文武就是全身發涼,覺得這女人饞他身子。
許文武全身發軟,雙腿無力,差點站都站不住。他這才發現這個世界十分危險,想要稱霸怕是需要付出額外努力。而他在那個世界時早就不想努力了,只是一直沒有機會。
好在要稱霸的是衛淵,不是他許文武。許文武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只是王佐之才,當不了千古一帝。他其實也沒什麼大志,將來衛淵君臨天下,他只要當個裂土封疆的一字並肩王就行了。這世界大得很,許文武也不貪,膏腴之地湊合着來個七八千里能過日子即可。
等有了封地,成了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那時就要忙了。許文武還是很有想法的,那時什麼酒池肉林、豹房淋池,都得修起來。然後日夜操勞朝政之餘,精神食糧也不能缺,至少得抓上幾百個讀書人關在館閣裡專門寫話本。寫得好的賞,寫不好的關黑屋喝清水。許文武相信不管啥樣文人,只要餓上三天,文思必定泉涌。
想着這些,許文武倒也不是那麼害怕了。
此時衛淵推開房門,走進廢屋,就看到屋中放着一張牀鋪,牀上躺着一個女人,雙目緊閉,臉色蒼白,肌膚內隱隱有青黑氣盤繞不散。此時她衣衫半解,外裙被褪至腳踝,露出一雙渾圓雪白的腿,胸口也露出一片雪白肌膚。
衛淵一看到她,就憑元神氣息認出這是雲菲菲的本體。
房間裡還有兩個男人,其中一人看上去三十餘歲,眉目間透着陰狠,此刻手握飛刀法器,刀鋒上全是鮮血。角落處還有一個年輕修士,生得眉清目秀,小有英俊。
年輕修士一手按着腹部,鮮血不斷從指縫流出,顫聲道:“大師兄!你怎麼會對我下此毒手!”
紅衣女子看到衣衫不整的女子,面如寒霜,喝道:“你們在幹什麼?”
大師兄看着紅衣女子,目光轉爲柔和苦澀,說:“菲菲,我從小看着你長大,等你成年後我們一直兩情相悅,師尊也有意成全,直到……直到小師弟來了。”
紅衣女子道:“我和小師弟清清白白,並沒有什麼。”
大師兄突然暴發,叫道:“你還要騙我!那幾年你看他的眼神漸漸變化,當我不知嗎?你們兩個每每都一起出任務,一起歷練。到後來,就連師尊也不再提你我之間的事!所有人都想你和小師弟在一起,所有人都不幫我!憑什麼?那時我們相處了十六年,他纔來幾個月!”
紅衣女子嘆了口氣,說:“大師兄,不是你想的那樣……”
大師兄忽然仰天長笑,道:“你還在騙我!其實我知道爲什麼,你就是看上了他的家世,看上了他姓許!就連師尊也是趨炎附勢,一心想着攀附許家!”
旁邊小師弟指縫中的血越流越多,氣息漸漸虛弱,他也越來越驚慌。
聽到此處,他急忙道:“大師兄,小弟也是無心才撞破你的好事,你既然喜歡雲師姐,那小弟讓給你就是!我只是奉了家中長輩之命到瀾神宮臥底,想要拿到那件東西而已。我其實對師姐沒什麼興趣,家中也絕不會讓我娶個來路不明的山野女人。我……我和她說那些話,都是逢場作戲!”
大師兄似有意動,狐疑道:“真是這樣?”
小師弟急忙道:“若有虛言,天打雷劈!大師兄,小弟傷得重,勞煩你救我一救。只要你放過我,我回去後就求父親大人出面,指個族妹給你,讓你入贅許家!”
大師兄更加遲疑,看看紅衣女子,再看看躺在牀上一動不動的本體,說:“可是我和你師姐……”
“大師兄,你都已經動手了,反正不會善了,索性就做到底!拿了她的身子,反正不虧。以後她要識趣,把那老不死的秘密交出來,那就讓她做個妾。要是不識趣,我家也有的是手段讓她開口,然後送到青樓或是乾脆賣給西邊都行。”
紅衣女子大怒:“小師弟,枉我對你一片真心,師尊也對你青眼有加,你就是這麼回報我們的?”
小師弟此時越發虛弱,急着治傷,發狠道:“一個鄉下小宗門的野女人,也不看看自己什麼出身,就想進我許家家門?”
大師兄臉色陰晴不定,但聽到紅衣女子最後一句話,臉色頓時變得慘白,道:“好好好!你果然是對他有意!那我就沒什麼可說的了,今日就要一償多年心願!”
說着他就向牀上女子走去,直接伸手去撕衣服。
紅衣女子大怒,喝道:“你找死!”
大師兄冷笑,抓住牀上女子衣領慢慢拉開,道:“你偷偷埋起來的引魂匣已經被我挖出來了,現在你願力用一分就少一分。還想殺我?你儘管試試!可惜老鬼藏私,又死得太快,否則我要是得了那本《七星轉世身》,把你這道元神也做成實體,還能多出不少玩法!”
到了這個時候,衛淵終於看不下去了,咳嗽一聲,道:“你們幾個,當我不存在嗎?”
大師兄和小師弟一齊轉頭,如同見鬼一樣的盯着衛淵,齊聲道:“你是誰?什麼時候進來的?”
衛淵頓時無語,這兩個原來真當他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