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煉室中,張生和蘇雪晶談玄論道,雙方境界都是極高,語速飛快,半點都不廢話,很快就進入到該修一劍還是修萬劍的論題。兩人各持一辭,誰都說服不了誰。
這種情況在論道中非常常見,一般來說,說服不了對方的情況下接下來多半要比劃比劃,究竟誰更厲害,打一架就都知道了。但現下張生重修,沒辦法比劃,兩人就只好繼續鬥嘴。
衛淵算是看出來了,劍修們表面越是溫和,骨子就越是執拗,那蘇雪晶笑眯眯的,卻是死都不放棄,每一句話都要認真和張生辯論。辯着辯着,兩人早已離題萬里,卻如兩頭倔驢,誰都不肯放棄。
衛淵和上官阡陌在旁邊聽得昏昏欲睡,於是衛淵拿出一副棋盤,上官阡陌頓時精神一振,兩人就在旁邊下起棋來。
上官阡陌是客人,於是執白先行。結果她一子剛落,衛淵直接一子就貼到她旁邊。
上官阡陌勃然大怒,憤然還擊,兩人纏戰五十餘手,上官阡陌這片棋被絕殺,序盤負。
她的性子一下子就上來了,只覺有什麼東西直衝頂門,喝道:“剛纔是我大意了,不算,再來!”
兩人重開一局,衛淵又是直接一子貼了上去,隨後下到六十餘手,上官阡陌負。
第三局,衛淵第一手還是貼……
第四盤,貼……
不知到了第幾盤,上官阡陌實在忍無可忍,叫道:“離我遠點!”
衛淵依言把身體往後挪了挪,離她遠了點。
上官阡陌氣得一口氣差點喘不上來,死盯着衛淵,恨不得撲上來狠咬。
好在她終於認識到兩人棋藝差距實在過大,於是投子認輸,然後道:“我看你的棋風,有塗鴉十局的味道。你學過那本棋譜?”
衛淵沒想到還有這人前顯聖的一刻,趕緊正襟危坐,狀似羞澀,道:“你說那本棋譜啊……其實是我下的。”
上官阡陌本來還想向衛淵討教一下塗鴉十局的,可一聽這棋譜居然就是衛淵下的,不知爲什麼,忽然間就覺得棋道索然無味,還是修劍比較好。至少看到不順眼還敢貼上來的,可以一劍斬了。
衛淵眼見張生和蘇雪晶辯論得沒完沒了,於是就招來風聽雨相陪,自己則是離開主峰,自往青冥南部去接流民。
青冥南部專門建了一座知客小鎮,原本作爲南方趙國商隊進入青冥前的停留之地,檢查過的商隊纔會予以放行。
此時南方知客小鎮裡熱鬧非凡,無數流民聚集於此且陸陸續續不斷有人到來。
鎮中滯留的流民已經超過五萬,都被集中到鎮外的空地上。
衛淵在此地一口氣設立了十座粥棚,每人每天兩餐,都是一大碗厚粥和一個饅頭。這施粥水準,比之其它州郡的粥棚不說強個七八倍,三四倍還是有的。所以流民們只要到了青冥,就沒有想走的。
空地邊上,還設有七八張桌案,每個桌案後都坐了個讀書人,給流民一一造冊登記。
幾個嗓門大的道基修士運起道力,不斷重複地喊着:“想要加入青冥,從軍是最快途徑。節度使大人格外開恩,允諾只要參加過一次戰鬥,就給軍卒身份,從此就是我們青冥的人!三戰之後,就是平民!拖家帶口的,家中只要出一個鑄體修士從軍,就會賜一個培訓道基的名額。
青冥中人,每日發糧!”
這些話不斷重複,無數流民都有了興趣,圍着小官吏們問個不停。登記造冊的桌案前則是排起了長龍。眼見隊伍實在太長,幾名修士正搬來新的桌椅,準備再加十幾桌。
登記從軍的流民被集中到另一處,湊夠五百人就整隊帶走。他們集中的場地就在流民營地十幾丈外,那邊架起了好幾個大鍋,鍋裡滿滿地燉着肉。
有人被帶過來,站在鍋邊的修士就會給他們一個大饅頭,掰開了再往裡倒一勺燉肉。
相距不遠,流民們都看得分明,修士勺子裡結結實實的都是肉,幾乎沒有湯。一個個從軍的傢伙吃得滿嘴流油,兩眼放光。
衛淵趕到時,就見李治正親自負責此事,指揮着修士們接納、安置、分流流民,一切都是井井有條。
衛淵就來到李治身邊,問:“李兄怎麼在這裡?你的部隊傷亡頗重,不用去安撫軍心嗎?”
李治道:“這些部隊骨幹都是南齊老人,安撫撫卹由部下們去做就行了。這些流民都來自趙國,也有不少是從我領地裡遷移過來的,我在這裡不太容易生亂。”
果然,許多原本想要鼓譟的流民看到李治,都是安定下來然後就有不少人踊躍入軍,只有一小部分人心存疑慮,還在觀望。但是他們既然來到了青冥,就走不了了。
李治道:“現在抵達青冥的流民已經有八萬,從趙國來的只到了三萬,後續還會有。”
大部分遷來的凡人都是來自李治領地,畢竟組織起來最快。而無主流民遷來的速度就相對要慢得多。
除趙國方向外,衛淵派往晉國的車隊纔出發不久,沿途驛站還沒來得及建立,等從晉國運人回來至少要一個月之後。
但是現在一戰就打掉了二十萬平民,這麼大的缺口必須儘快彌補。
衛淵道:“餘陽鎮撫使崔叔同是什麼個章程?”
李治道:“我給他送了些禮,他也收了。所以是不鼓勵但也不阻撓,任由我們自己招募。今天趙國那邊傳來消息,又招募了一萬多流民,正在往這邊送。”
“這樣招募恐怕有些慢,得另想辦法。”
“那你有什麼想法?”
衛淵便道:“李兄既然能把禮送到崔叔同那裡,就意味着他是認可此事的。要不請李兄再跑一趟,就跟崔叔同說,我要買流民!”
李治並不顯得意外,只是問:“怎麼買?”
“李兄覺得什麼價格他會接受?”
李治便道:“五兩銀子一個人,只要男女青壯,老人不要,小孩一兩一個。路上運費食宿我們自理。這樣的話,五兩身價,路上花銷我們自己負擔,估摸着也要五兩,共計十兩一個人。”
“我用一部分盔甲抵?”
“那自是再好不過,而且可以要價再高點。”李治深諳趙國軍政運作之道。青冥出產的盔甲永遠是供不應求,趙國又正處於擴張期,從上到下都擴軍,醞釀着對山民大戰,有多少盔甲都吃得下。
而且崔叔同每入手一副青冥胸甲,倒手給軍隊就能賺三十兩仙銀。就算一部分要分出去,他至少能賺二十兩。所以哪怕盔甲要價高點,多一副盔甲,他就能多賺一筆。
衛淵便道:“那好,就按一副胸甲換五百個流民計。”
李治看看天色,道:“事不宜遲,我這就去趙國。”
衛淵卻拉住了他,說:“李兄,此事會產生很多業力,等你談完回來,就別插手流民的事了。”
李治微微一笑,道:“我的人王之道最擅處理業力,不用擔心。”
說罷,他就命人去開來飛舟與一位法相部下登舟,直奔趙國而去。
看着飛舟在天際消失衛淵心下暗自嘆了口氣。李治的人王之道再強,也不可能完全處理得了所有業力。業力最難處置,古往今來那麼多大能都是戰戰兢兢,沒見誰敢怠慢。李治這麼說,只是讓他安心而已。
李治將這些流民帶到青冥,他們很快就會上戰場,其中很多人都無法活過第一場戰鬥,所以業力會非常濃郁。
衛淵雖然有紅蓮普渡真言,但凡事有利有弊。衛淵隱隱有所感覺,這真言每用一次,就會向羅漢靠近一步,與羅漢會多一分因果,且心中會莫名多出普渡衆生的想法。
這真言如果多用幾次,先不說天外那些傢伙會不會找上自己,衛淵懷疑自己怕是就要遁入空門,從此過上普渡衆生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