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淵坐了起來,看到桌案上擺着燭臺,上面插着兩根紅色的蠟燭,然後另一側的屋角也擺着着一個落地燭臺。
蠟燭的火格外昏紅,如同最後的夕陽。
“相公,時辰不早了,我們該歇息了。”
是啊,時辰不早了。衛淵起身下地,兩腳剛一落地,皺了皺眉,又擡起了腳。
地上有兩個清晰的腳印!
衛淵這時纔看清,地上落着厚厚的一層灰,不知多久沒有打掃了。他的眼角餘光又看什麼東西,轉頭一看,就看到牀角上掛着的蛛網。
衛淵伸手把蛛網拂去,意外地濺起了一片白灰。
“相公……”新娘又叫了一聲。
“來了來了……”衛淵連聲應着,來到了新娘身前。這時他遲疑了一下,想向新娘的身後望去,但是視線被新娘擋住了。
蠟燭放得很高,燭火也很昏暗,所以地面上都是黑濛濛的,看不清有什麼。衛淵此時感覺自己的意識就像蒙了一層布,怎麼都想不起來自己究竟要看什麼,在找什麼。
新娘再一次催促,衛淵心生愧疚,覺得不應該在這樣的大喜日子胡思亂想。新娘雖然一直坐在那裡不動,也看不清容貌,但衛淵本能的覺得,新娘應該是極美的。
他輕輕掀開了新娘的蓋頭,看到了一張極美的臉。
紀流離。
衛淵冷汗一下就下來了。
喀嚓!又是一聲脆響,衛淵意識中有什麼東西碎裂,他眼前一黑,再一次陷入了黑暗。
——
某座幽暗殿堂內,兩個巍峨的身影相對而坐。在他們面前,各有一座小小祭壇,祭壇上有無數螞蟻似的小人在上上下下的忙碌着。
殿堂明明是一體的,但在中央卻有一道明顯的分界線。一側是幽暗深沉的世界,另一側則是灼熱乾燥,不時風沙大作。
幽暗一方的身影說:“他的元神已經放入幽寒界,只是這次開局是必死的紙嫁衣,恐怕不能如你所願和他談談條件了。”
熾熱荒漠世界的身影道:“我要的是天語,我不管你用什麼辦法,只要能把他弄回來,我可以給你五萬上祭。”
“你的後裔那麼多,強者不計其數,爲何對一個天賦平平的後裔這麼看重?”
“祖巫剛剛給了我啓示,這個後裔的能力對我下一步計劃至關重要。所以我願意額外付出些代價。那個人類你準備怎麼處置,他好像和磐山口中的天缺有關。”
幽暗世界身影道:“一旦進入幽寒界,就是我也不能直接干預。如果你一定想要活的他那也可以派一隊勇士進來。只不過這次開局的幕後是食夢,你的人恐怕會死很多。”
“食夢嗎?那還是算了。對了,你這次爲什麼會突然出手?”
“人族那邊送來了一份情報,我發現那塊叫青冥的地方來了幾個很有意思的年輕人。他們身上有我要的東西。”
“人族送來的情報?會不會有假?”
“我占卜過了,應該是真的。人族在借我們的手鏟除對手方面從來不會猶豫。所以祖巫不允許人族內部出現一個特別強大的勢力。他們只有在均衡下,纔會更加熱衷於自相殘殺。”
——
衛淵睜開眼睛,靜靜的看着牀頂的浮雕,總覺得這幅畫想要告訴他什麼。
“相公,伱醒了?”
衛淵緩緩轉頭,望向聲音來的方向,就看到了那身穿大紅吉服的新娘靜靜的坐在牀前,目光似乎透過蓋頭正在靜靜的看着他。
衛淵的目光一轉,就看到了她半露在衣袖外的手,很瘦,很白,一點不像握過菜刀的樣子。
菜刀?刀在哪裡?
衛淵目光開始遊離,想要找出那把菜刀藏在何處。他的意識依然如同蒙了一層紗,自己也不知道爲什麼要找這把刀,以及從哪裡知道的這把刀。衛淵只知道,刀上有很多缺口。
他起身想要下牀,雙腳落地後又縮了回來,果然看到了兩個清晰的腳印,地面上早就積了不知多久的灰。
下人們又在偷懶了……
衛淵望向周圍,看到了蛛網,但是沒有找到蜘蛛。兩個燭臺沒有變化,燭火昏暗得難以置信,另外房間中格外寒冷。
這一次衛淵沒有動蛛網,雙腳再次落地,正準備站起來,忽然看到地面上有些異樣。有兩處地方的積灰稍微少一些。看形狀輪廓,好像是細長的爪子或是腳掌,前端對着牀。
就在不久之前,有人站在牀邊,看着熟睡的自己?!
“相公,時辰不早了該早些歇息了。”
這句話如同有特殊的魔力,衛淵立刻知道時辰已經到了,應該掀起蓋頭,然後洞房花燭。只是房間裡實在太冷,一想到要脫衣服,衛淵就有些抗拒。
他拿起新娘的蓋頭,輕輕掀開,然後果然看到了一張絕美的小臉,寧定恬淡的看着他。
是寶芸。
衛淵莫名的鬆了口氣,覺得這一次果然正常了。
但寶芸臉上的笑容忽然消失,於是衛淵意識中又有什麼東西碎裂,他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
衛淵又一次睜開眼睛,靜靜的看着牀頂的浮雕。
鬼物們擡着的是人形的東西,鮮血淋漓,但衛淵覺得那也不一定是人。這麼想着的時候,那東西忽然有了變化,變得古怪,看不出是什麼物種。
鬼物們的臉上變得有些驚慌,而以前好像是猙獰恐怖。
以前?以前什麼時候看到過這幅雕像?衛淵想要思索,但意識如同被蒙上了一層紗,什麼都想不起來。
衛淵繼續看浮雕,就見桌上居中的新娘雙手握着菜刀,她的手很瘦、很小、很白、握得很用力。
“相公,你醒了?”
衛淵轉頭,起身,準備下牀。雙腳落地前先看了看,牀前的那雙隱約的腳印還在,有些像是爪子,可是又有些說不出的古怪。
蛛網還掛在牀角,但是蜘蛛不知道去哪裡了。
蛛網還缺了一角,蜘蛛又在偷懶了……
燭火昏暗,房間中格外冰冷,新娘半露在外的一雙手很白、很瘦、很美,想來蓋頭下也是一張美麗的臉。
她不知道看自己多久了……
衛淵忽然有些不想下牀,伸手抓着被子就想重新蓋在身上,但是被子特別潮溼,溼到了抓出一手的水。水很粘稠,有些不像是水。
衛淵擡手一看,就看到手心中全是鮮血。
他一驚,就往後縮,忽然左手好像按到了一件硬物。
“相公,時辰不早了,該歇息了。”
這句話立刻讓衛淵想起確實不早了,於是他下牀,來到新娘面前,掀起了蓋頭,下面同樣是一張極美的臉,大大的眼睛看着有些呆滯,但實際上是純粹和清澈。
風聽雨。
衛淵若有所思,是按照修爲排序的?也可能是道基品階。那麼下一個該是誰了雲菲菲,許婉兒,還是徐意?
一聲清脆的喀嚓聲響過,衛淵失去了意識。
衛淵睜開了眼睛。
他靜靜的看着牀頂的浮雕,一隻手捏了捏被子,手上又是粘稠的水,另一隻手在牀上摸索,果然摸到了一件硬物。他仔細摸了摸,那好像是把菜刀。
浮雕中鬼物們擡着的東西依然奇形怪狀,看不出種族,但是好像少了些什麼。而桌上的七個新娘腦後都有一圈光輪。在許多宗門的典藉中,這光輪代表着道基。
“相公……”
衛淵慢慢轉頭,手悄悄握住了菜刀。
“……時辰不早了,該歇息了。”
這句話立刻提醒衛淵洞房花燭的時辰已經到了。於是他忘記了菜刀,起身下牀,來到新娘面前。
準備掀起蓋頭時衛淵忽然看到自己一隻手上都是血,紅得和蓋頭一樣鮮豔。
衛淵的意識出現剎那的停頓,忽然想起,她剛剛是不是少說了一句什麼?
只是此時時辰已到,衛淵的手已經掀起了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