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界域西北方向新建的玄衛六城已經開始沉眠,城市中只有寥寥幾處燈火。
在城市邊緣處多了一片新營地,崔家新到的子弟都住在這裡。此時夜已經很深了,但營地中央的大帳還亮着燈。
衛淵掀開帳簾走進,就見崔聿正在伏案疾書,旁邊擺了高高一疊書冊。
“還不休息?”衛淵來到書案前,隨手拿起一本書冊翻了翻。
這本書冊是一份崔家子弟詳細的名錄,不光記錄了他的出身親族,還有根骨氣運測試結果,修行經歷,乃至平生大小事蹟,記錄之詳細,哪怕是馬上就要問斬的重刑犯也不過如此。
崔聿揉了揉臉,說:“明天就要開始訓練,我得把每個人的資料都過一遍,然後要把他們分成兩類:能死的和不能死的。有幾個傢伙雖然廢物,但是家中有長老寵着,他們修不成道基沒關係,最好還是別出意外。這些人我打算都放到後方去,訓練時參與一下,打仗時調走。”
“還是師兄想得周道。”衛淵遞過來一張玉紙,說:“我剛從天工殿餘師叔那得了篇鑄體功法,修成的道基是一團凡火。餘師叔說,這篇功法的好處是修煉特別容易,門檻極低,鑄成道基的難度是他見過所有鑄體功法中最低的。”
崔聿下意識地就說:“一縷凡火有什麼用,燒爐鍊鐵嗎?”
話一出口,他咦了一聲,擡頭望向衛淵。
衛淵神色如常,道:“這批准備鑄基的修士,只要身體根骨不和火行相沖,我準備都讓他們改修這篇功法。這樣鑄成道基的人說不定還能多幾個。”
“道基是凡火,鑄成時容易,固基可就難了,沒個十年八年……”崔聿說到一半就明白過來了,這凡火道基,燒爐控火最是合適,固基期長點不是壞事。
崔聿彈了下功法玉紙,問:“你給我這功法是什麼意思?總不至於讓崔家人也給你燒爐吧?我跟你說,這事不可能!他們再怎麼廢物,畢竟還是姓崔。”
“如果讓他們改修這篇功法,再到戰場上滾兩圈,鑄成道基的可能性會高得多。”
“也有道理。”崔聿開始沉思。
“傷亡指標要下來了沒有?”衛淵提醒道。
崔聿這纔想起此事,趕緊在桌上紙山中一通翻找,最後總算找出個封口的信封,然後當着衛淵的面拆開,看完後就遞給衛淵,說:“你看看吧。”
信上只列了兩個人的名字,除這兩人之外,餘者生死自負,讓衛淵放手施爲。
看到信上內容,衛淵臉色有異:“只要能出三個道基,死多少都無所謂?”
崔聿點頭:“是的。這批人沒你以爲的那麼金貴,老祖宗的決心也很大。”
“這些人中不是有嫡脈的嗎,還有嫡脈長房出身的。”
“嫡脈長房只有一個,已經列出來了。另一個傢伙我估計是家裡花了大錢,活動了關係。其實崔家人很多不值錢。大家族開支散葉容易,就像我父親已經很自制了,不讓仙宗血脈輕易外傳,就這樣我還是有三個兄弟七個姐妹。崔家地方上的分支,生上幾十上百都很正常。各家都是集中資源供養天賦好的,至於其他的就讓他們自生自滅,餓不死就行。有時候家族也會開啓養蠱模式,比如送到我們這來的這些都是。”
衛淵看着手中的信,皺眉道:“真的可以不計傷亡?”
“哦,對了,晚上三個人有來找過我,給的價錢還可以,我已經答應了他們不死,但不保證能成道基。還有幾個沒什麼錢還想要活命,我都給頂了回去。”
“行,你把那五個人拉出來單獨成一隊,剩下的和其他鑄體修士混編,到時都上戰場。誰能活下來就看自己的命。”
崔聿又意味深長的補了一句:“老祖宗不在意消耗,只要結果。你給了她想要的結果,其他人死光了也無所謂。”
衛淵點頭:“放心,會有結果的。”
“那個嫡脈長房的小子,最好能讓他也鑄成道基,可以額外加錢。”
衛淵點頭:“你明天讓他來見我,我試試看。”
離開營地前,衛淵忍不住問:“這些人都姓崔,怎麼忍心養蠱?”
崔聿道:“每個人都想要有天賦的後裔,只能多生。等你有了幾十個孩子的時候,除了最出色、最討人喜歡的一兩個,其他都跟陌生人差不多,甚至還不如陌生人。至少陌生人不會吃你的喝你的,不會頂着你的名頭在外面胡來,壞你的名聲。而且兒子生孫子,孫子生重孫,百年時間,幾十口之家就能變成幾萬人。誰也養不起這麼多吃白飯的人。”
“所以我們崔家置死士,設族軍,開試煉,乃至對外征伐,都可以順帶削減這些吃白飯的人。”
清晨時分,一人走進衛淵設在城邊的宅院院門。這人就是下飛舟時讓衛淵過去見禮的,然後見了崔聿後馬上前倨後恭。此時在衛淵面前,他又顯出了傲慢。
衛淵不理會他的態度,例行公事般詢問了一些修行上的問題,然後淡道:“你家裡已經出了錢保你不死。我還可以保你鑄成道基,但得額外加錢。”
那人幾乎要跳了起來,一臉驚喜,道:“真能鑄成道基?我加!多少錢我都加!”
衛淵道:“兩千仙銀。”
這個價格衛淵是深思過的,太初宮勳功制中將一名普通道基定爲一百勳功,可折一千仙銀。衛淵就在這個基礎上翻了一倍。
那年輕紈絝一咬牙,從腰帶中抽出一塊手指大小的靈玉拍在衛淵面前,豪氣道:“只多不少!”
“跟我來。”衛淵收起靈玉,提了那人出門,直飛許文武住處。
等落地時衛淵才發現他臉色蒼白,抖如篩糠,但神識一掃身上又沒有什麼病,於是就問:“你怎麼了?”
“飛得太快,我……受不了。”
衛淵心中吐槽,這位還是個虛的。
此時許文武已經洗漱完畢,正準備出門和天星龍葵談心。衛淵就把那崔姓年輕人放在許文武面前,說:“從今天起,他和你同吃同睡,你幹什麼他就幹什麼。你原本的活也可以分給他幹。”
許文武一樂,“我也有跟班了?不過這傢伙看起來虛了點。”
年輕紈絝大怒,奈何現在站都站不穩,沒法回嘴。
衛淵拍拍年輕紈絝的肩,道:“好好幹活,活幹得越多鑄成道基越早。藏奸耍滑的話,一年也未必能成。”
拍肩的時候,衛淵悄悄送了一道青氣進去。
這人和許文武同吃同睡,最多兩天就能消化一道青氣。三道青氣下去,就連母豬都能變成妖獸,這要是還修不成道基,那得是啥樣的廢物?
至於一個道基賣兩千仙銀,這價格衛淵也是深思熟慮過的。雖然可以賣得更貴,但能付得起的人就會大幅減少,反而收入會變低。這個問題太初宮早就有人專門計算過,還出了好幾本相關道書,兌換的人不少。
這些人別看都姓崔,但大部分都不富裕,有幾個分支還是庶出的,全身上下連二兩仙銀都搜不出來。大戶人家的門房都比他們有錢。
天色即明,衛淵來到校場。大校場上已經站了上千修士,全都是鑄體大成,少部分還在修煉元神。崔家新到的百餘人也在其中。
此時衆修士已經站好隊列,拿着特製的刀盾,腰間掛上粗大的鋼管槍。衛淵到來後,場中幾名道基修士就開始高喊口令,按照口令數字,所有修士都在重複着三個簡單動作:開槍、持盾前衝、揮刀,然後循環往復。
如是練了大約一刻鐘,校場中響起鐘聲,訓練的修士開始倒數,隨後剎那衆生開啓!
一瞬間,無數天地元氣向校場傾泄,每個修士身上都開始泛動光芒,一個個道基在迅速成型。衆修士全部盤膝坐定,體會着道基在身的感覺。
現在界域內訓練鑄體修士已經有了章程,每日訓練會開啓三次剎那衆生,第一次衆修打坐修煉、體會道基,後面兩次就要訓練在道基加身後的戰鬥。
崔家衆人最初還有些懶散,陽奉陰違,不太願意服從。一次剎那衆生臨身後,所有人都老實了,認認真真地開始訓練。
衛淵在旁冷眼旁觀,其實這些崔家子弟從小沒捱過餓,血脈和身體素質都還行。認真訓練且花費些氣運的話,說不定可以訓練出三十多個道基。
但衛淵當然不可能真給崔家弄出三十個道基,那樣就不值錢了。衛淵準備第一期先給崔家交六七個。然後沒修成道基的也沒關係,還可以繼續參加第二期。當然,二期班就需要另外收費。
如是可以一期期地開下去,如果連續三期都還沒成道基,那就不是衛淵能拯救的了。
但金主們如果有錢任性,非要硬砸,衛淵也不是不能變通。在青冥,只要仙銀到位,母豬不光能上樹,還能後空翻,還能上天,沒道理人成不了道基。
一念至此,衛淵忽然有了個危險的想法,如果自己養了只貓突然學會了後空翻,帶誰來看爲好?
至於消耗,隨緣。
衛淵望向西北,昨晚巫族又有大軍入駐,同時還出現了大量充作勞工的巫族平民和奴隸。大戰在即,就是崔家這些人最好的洗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