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衛淵臉皮內層燒得如欲冒火,但表面一點看不出來,只是負手而立,然後悄悄將法相龍衛收了起來。
衛淵專注地觀察着下方那位貴公子,已經很久沒見過敢這麼蹬鼻子上臉的角色了,自從自己成就法相之後,就算是御景真君也要高看一眼。這貴公子確實是稀有生物,需要好好觀察。
那位貴公子向天空望了一眼,索性道:“都不用忙了,已經被人發現了。”
然後他就走到庭院中,滿不在乎地看着衛淵。
不等他開口,衛淵便問:“你父親是誰?”
本來貴公子一句“你知道我是誰嗎”已經到了嘴邊,結果被生生噎了回去。
他下意識地答道:“我父親是誰不重要,但我大姐夫,乃是大趙平安侯!我二姐夫,就是趙王!”
衛淵端詳着這位貴公子的臉,已經檢索出了他的全部信息。他即是這個商隊的老闆,這一次大概是獵奇,親自跑到了青冥。
而這支商隊真正的幕後老闆,實際上是平安侯。至於那位二姐,不過是趙王一個很普通的妃,在諸妃中屬於中等偏下的那種。
往來青冥一次,風險雖然高,但利潤也是高得驚人,這位少爺看來是來青冥鍍金的,跑兩次商隊業績就差不夠了,然後回去佔個肥缺。
只是衛淵疑惑,這少爺既草包又蠻橫,自己沒啥本事只能靠家裡,眼神還不太好,就這一位爺,能在那麼短時間搞定從運輸隊主管到粥棚主事的那麼多人?
衛淵不打算花太多心思,打算直接平推了事。他掃了一眼全副武裝的豪華護衛隊,道:“敢和我的部隊對峙了不起。”
話音一落,衛淵給他們加了一道重土術,每個護衛隊員身體驟然重逾千斤,他們雙腿承受不住這種得壓,喀嚓聲中紛紛斷裂,所有護衛瞬間倒地不起,哀嚎一片。
商隊中一位老者哼了一聲,騰身飛起,怒道:“界主對這些下人動手,有失身份吧?”
他話才說一半,衛淵向天一指,瞬間一道落雷劈在老者身上!
老者千鈞一髮之際施法抵住,還沒來得及有更多動作,落雷就接踵而至,眨眼之間,衛淵用數十發落雷劈散了老者的防禦,再用數十發落雷把他打成重傷。
在旁觀者的眼中,不過是電光一閃,閃的時間稍長而已,老者忽然就全身焦黑,一頭栽落。
這老者也是法相修士,乃是商隊的定海神針,連那貴公子都得禮讓三分,沒想到在衛淵手上一個照面就被打得人事不省。
衛淵趁着那老者還有最後一線清醒,淡道:“你雖是法相,也沒見得比這些護衛多堅持一息。”
老者氣得兩眼一黑,徹底失去了意識。
衛淵擡手一劈,本來想要把倉庫劈成兩半,顯露出裡面堆放的糧食來。但他轉念一想,按還沒有頒佈的律法,這商隊犯下這麼大的事,所有資產都該沒收。所以這一掌下去,劈的還是衛淵自己的產業。
於是衛淵將伸出一半的手收了回來,忍痛放棄這麼一個霸氣逼人的動作,命人前去開門驗倉。
倉門打開,裡面果然是滿倉的米。至此方方面面的證據合攏,衛淵也懶得和這些商隊的人囉嗦,全部抓了起來。
初次審議之後,傍晚時分,就將證據確鑿、無可辯駁的運輸隊主管、副主管,二十個粥棚主事全部吊死,屍體掛在南部小鎮示衆。
至於商隊那些人,誰爲主使,誰是同犯,誰不知情還需要仔細甄別,衛淵便命人細細地審,並製成卷宗,務求滴水不漏。這份卷宗就是準備拿來應對趙國的。
這起事件至此就算了結,但寶芸卻看出了衛淵情緒不高,於是悄悄找了過來。
夜色中,衛淵佇立於主峰峰頂,看着浩瀚蒼穹,斗轉星移,默默地想着什麼。
寶芸來到他身邊,問:“還在爲白天的事生氣?”
“生氣還不至於。我只是想不明白,爲什麼這麼短的時間,二十個粥場的主事一個不漏,就全被拿下了?”
寶芸輕嘆一聲,道:“人性貪婪,這是天性,誰都改變不了。”
“前後兩次事情,全都是商隊中人主使,又都來自趙國!”
寶芸道:“青冥現在就是塊寶藏,誰都想來分一杯羹,這很正常。商人重利,有時見利忘義,不擇手段,但也未見得是趙王指使。趙王要做這種事的話,手筆應該會大得多。”
衛淵思索着,道:“青冥還是太容易被人滲透了,可是我算了一下,要按照商隊許給那些主事的東西發酬勞的話,那三四個青冥都不夠分的。”
寶芸道:“這是沒用的。你給得再多,他們總可以比你再多一些,甚至多幾倍。畢竟你面對的是整個青冥,而他們面對的只有那些想要拿下的人。”
“那該怎麼辦?”
“辦法一直有,設立監察,查實一案懲處一案或許會有效果,但卻不可能根除貪腐。”
衛淵卻知監察最後也會被異化,史書上不乏連續設立多個監察彼此監督的先例,有的甚至設了東西南北四廠,外加錦衣、黑衣、銀衣、紅衣等七衛,最後局面就是廠衛們利益一致就分贓,不一致就狗咬狗,把整個朝堂攪得烏煙瘴氣。
於百姓而言,頭上反而多了好幾座大廟,被壓得更加苦不堪言。
此事在史書中沒有答案,最後衛淵只能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此時兩人俱有無數事務在身,寶芸也不多停留,對衛淵道:“我該走了,來,抱一下!”
相擁之際,寶芸忽然說:“我好怕,哪一場大戰之後我就突然見不到你了,或是你再也見不到我了。”
衛淵心中一凜,用力抱了抱她,然後伸手在她腰裡捏了一把。
寶芸翻了個白眼,拿着衛淵的手往下移,於是衛淵的手劃過了一個優美渾圓且有些誇張的弧線。
還沒等衛淵有下一步動作,寶芸就推開了他,在衛淵面頰上輕輕一吻,然後騰空飛走。
寶芸走後,衛淵靜思片刻,就又來到馮初棠的居處和他一口氣談了整整兩個時辰。
臨別之前衛淵道:“那件事我會去做的。”
“不見得有效果,你可要想清楚了。”
“能多一分機會也是好的。”衛淵推門離去。
……
九百里外的巫族湖區,紅葉似是沒有看到左右幽巫們異樣的目光,平靜地完成了每日例行的祭祀,然後離開祭壇,返回自己剛剛修建的行宮。
行宮通體以黑色火山石建成,巍峨而霸烈,其中乾燥溫暖,熱氣騰騰,完全不是普通幽巫們喜歡的環境。
聖巫一身白袍,坐在一團火焰上方,道:“人族有死戰之心,寸步不肯退讓。再打下去,就算能打下青冥,你的雨之國也會實力大損,未必能鎮壓周圍的部落了。你看荒祖部落這次都敢不參戰了。”
紅葉面容陰沉,道:“他們以爲抱上了龍哲的大腿,就可以不把我放在眼裡了。很快我就會讓大荒之日知道,他錯得有多厲害!”
“你就算是打下整個青冥,也進不了寧州。再往裡,就是許萬古的地盤了。”
“等我拿下青冥,就不會懼怕許萬古了。”
聖巫神色一動,“你是說,你已經找到出路了?”
紅葉緩道:“祖巫意志承諾,只要能補上天之缺,就可以騰出一個天巫的位置!”
聖巫這次臉色大變,片刻後方道:“需要我做什麼?”
“一,找到應對那枚法寶的辦法。”
“這個可以。”
“其二,我要龍哲的弱點!”
聖巫卻是搖頭:“這個辦不到,龍哲沒有弱點!”
紅葉忽然咆哮起來:“不可能!它絕對有弱點!不然的話,上一次他不會用了那麼久纔將我擊敗。我能感覺得到,它的力量存在缺陷,而且每隔一段時間就會突然下降一下。”
聖巫若有所思:“聽起來,似乎關鍵是在幽寒界。但是在本界也就罷了,在幽寒界中,它就是最強的天巫。如果它把弱點秘密藏在了幽寒界,那誰也沒有辦法。”
“打不過,可以偷!”
“那需要很大的代價……”
紅葉雙眼中透出危險光芒,道:“所以我才找你。身爲幽巫時,我對上龍哲也只是苦戰後惜敗。一旦我成就天巫,你覺得龍哲還會是我對手嗎?”
聖巫若有所思,片刻後方道:“那好,我可以想辦法,正好有一個合適的人選。不過,我需要……”
紅葉打斷了他:“你要什麼我都答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