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看過受傷的修士,衛淵最後一站就是藥園。
戰火併沒有波及到這裡,一進入藥園大門,衛淵就看到森森冥氣瀰漫,朵朵鬼火四處飄蕩,一塊塊精心打理的藥田地面都是青黑,不時有幽魂浮出。
上面生長着的靈植也是扭曲乾枯,枝幹仿若被痛苦攥緊的枯骨,葉片似是破碎的殘魂有不少生長了利刺倒鉤,還有些荊棘枝條在不斷揮舞着,正尋覓着獵物。
這幕藥園景象衛淵已經見怪不怪了,所有冥土改造過的藥田幾乎都集中在入口區域,生生弄出一副人間煉獄的景象。
這片區域不光看着兇險,實際也很兇險,畢竟這裡是蛇最喜歡的環境,平時都棲息於此。蛇睡覺的時候,總喜歡把自己變得很小,然後就會有東西自動送到嘴邊來。
好在深入藥園後,就是真正的仙家景象了。
衛淵還帶了十幾名隨從,拉着三輛大型貨車。
三隻靈獸本來對衛淵帶來的東西更感興趣,但是繞着三輛大車聞了聞之後,就索然無味,無聊地趴到一旁。
“車上是什麼?”老道問。
衛淵道:“戰死大巫的法軀殘肢。”
鋤禾老道大喜,道:“這個老道確實有用,埋藏在冥土下,能讓老道許多靈植生長速度更進一步。”
大巫戰死後,神魂部分迴歸天地,小部分化爲天地饋贈,剩下的法軀價值就小得多,都無法當煉器材料,只能埋起來當肥料。
幽巫御景的情況也差不多,一生修爲精華絕大部分都在識海,肉身不過是載道之舟。他們受傷時掉落的血肉因爲包含有本身神魂的一部分,所以價值連城。但是一旦戰死,魂魄迴歸天地,肉身反而會價值大跌。
衛淵看過了三隻靈物的傷勢,見並無大礙,就放下心來,離開了藥園,轉去了鍛兵坊。
現在整個青冥界域中現在共有五千道基,其中三千五百都是修行的模版道基。現在藉助與紅葉對峙一役的巨大聲望,衛淵一口氣將四千餘名道基全部調到了鍛兵坊。
鍛兵坊歷經數輪火速擴建,如今佔地廣袤達十餘里之闊。其間,數十座鍛爐巍峨矗立,數十丈的火柱沖霄而起,似要將蒼穹點燃。熾熱鋼水日夜不停的傾瀉而出,將這片煉爐區變得有如火焰煉獄。
各式各樣的鍛鐵機都在日夜不停的工作,供能的法陣則是時刻都需要至少五百名道基修士維持。
衛淵來到鍛兵坊,是根據人間煙火給出的優化方案,再次調整鍛兵坊的產出。此時的餘知拙正被包得跟個糉子似的,拖着一條不能動的腿在整個鍛兵坊內巡視。
鍛兵坊現在面積龐大,好在餘知拙是法相修士,單腿一躍十幾丈,巡視起來並不吃力。
衛淵找到餘知拙,就給了他新的產出調整方案。餘知拙接過一看,便道:“飛彈這麼有用?”
“從過往戰例分析的結果看,就是如此。”
上一戰巫族近四成的傷亡都是源自飛彈,因此得到這個分析結果後,衛淵第一件事就是將飛彈產量翻倍。
餘知拙看到分析報告後,沉思片刻,道:“這飛彈還沒怎麼改進過,我再琢磨琢磨,很快就能拿出更好的。”
“不用太好,先要量夠用!”
“放心,耽誤不了事。”
至此衛淵總算得了一點空閒,便急急忙忙的進了人間煙火。
等他進來時才發現,張生才又過了五個雷劫。此時空中劫雲慢吞吞的旋轉着,正在醞釀第十一道天雷。現在張生身周已經有十把仙劍沉浮不定,光芒各異,每把都有不同,但看到剛剛生成的第十把時,衛淵莫名的覺得有些眼熟,卻一時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仔細回想,衛淵忽然想起這把劍的道韻真意竟是和蘇雪晶的踏雪崑崙有些相近。但是位階和威能實是相去甚遠,有如仙劍僞日之於仙劍大日。按照衛淵習慣,會給這把劍命名爲踏過山丘。
張生所鑄仙劍雖然把把都是人階,但是湊足十把之後,天劫威力已經被整整削弱了一成。雖然每一道劫雷的威力都在增加,但增幅微乎其微,被削弱後基本上和第一道雷劫差不多。而歷經十道劫雷洗禮後,張生魂體元神淬鍊得已經隱隱發光,再也不會被這種程度的天雷重創。
此時張生腳邊,那半篇遺書已經不知去向。
衛淵再看了一道雷劫,實在是沒啥可看的,於是他又退出人間煙火,抓緊時間整編軍隊。
按理說大戰之後整編軍隊是件極爲繁瑣的事,但是所有士兵資料在人間煙火中都有備份,人間煙火會把連續參加了兩場大戰的凡人自動挪到三線,然後在一線留下少許經歷過一戰大戰的人,再配部分死士,然後剩餘部分以沒上過戰場的凡人填充,這樣轉眼之間就出現了十幾萬可用之軍。
衛淵有數十個開慧道基,他們分處各方,拿着相應的名單,一一點名整編軍隊,然後就是前往指定營地分發裝備,進行訓練。
每個營地接收哪些部隊需要分發什麼樣的裝備,準備什麼的餐食,都已經提前規劃好,並且在同步備貨。
在人間煙火的統籌下,有數十個道基武士作爲傳達命令的節點,以及衛淵此刻超高的聲望,讓整個青冥有如一架巨大的戰爭鍛鐵機,開始轟轟隆隆的運轉。
不過南部似乎出了點狀況。
衛淵直接飛到界域南部專門用來接收流民的小鎮,小鎮上現在簡直是人山人海。衛淵趕到時,正值一支商隊拉着一車車胸甲離開界域,向趙國而去。
衛淵放眼一掃,強大神識已經清點出,小鎮裡現在竟整整有十五萬流民。
此時登記造冊的桌子已經擺出了三十張,但遠遠忙不過來,隊伍根本排得看不到希望。流民們長途跋涉,不耐久站,不斷鼓譟,這時就有兵卒大聲喝斥,甚至有人直接揮鞭子就抽了下去,轉眼間將幾個吵鬧得最兇的流民抽得不斷翻滾哀嚎。
衛淵瞬間閃現在那幾名軍卒身後,劈手收走了他們的馬鞭,厲聲喝道:“誰讓你們鞭打流民的?”
幾名軍卒見是衛淵,慌忙行禮,然後道:“這幾個刁民鼓動其它流民鬧事,我們纔給他們一點教訓……”
衛淵勃然大怒,每個軍卒臉上都是狠狠一鞭,直接抽得皮開肉綻,滿面流血,然後厲聲喝道:“青冥早有律令,非有司人員,誰也不許對流民擅動武力!你們幾個有什麼權利當衆鞭打流民?”
衛淵這幾句話動用了道力,響徹整個小鎮,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直到這時,
有極少一些人才確實想起來青冥好像是有一部律法,不過只聽衛淵說過,還沒有正式頒佈。
就這麼一個照面,幾名打人軍卒的面容身份已經在人間煙火中通過比對匹配找到了。幾人都來自於收編的某個商隊護衛隊,到目前爲止這個護衛隊所有人都還沒有上過一線戰場。
這事就有點意思了……衛淵眼底閃過危險光芒。
但眼下安撫流民比處理他們更重要,於是衛淵一腳將那幾個軍卒踢到旁邊,叫來刻下負責小鎮的修士。此人是造化觀弟子,算是徐恨水的師侄,跟着徐恨水一同來青冥歷練的。
衛淵沒功夫敘關係,上來就問:“這裡登記的怎麼只有三十桌?我不是說過不夠就加?!”
那造化觀弟子明顯不太適應衛淵的疾言厲色,道:“不是我不願意加,而是道基以下,識字的就只找到這麼多了。總不能讓道基來幹這種瑣事吧?”
衛淵倒是沒想到識字的人居然會這麼少,但眼下不是糾結是真沒有這麼多識字的人,還是他根本不願意去找的時候。
衛淵當即吩咐:“道基怎麼就不能做些小事了?是能亂了他們的道心還是怎麼着?來人,去請宮裡所有閒着的修士過來!閉關就讓他出關!”
數名修士如飛而去。衛淵對負責的造化觀弟子道:“一會有人過來,最少要開五百張登記桌!”
沒想到那造化觀弟子也是個有脾氣的主,連續被衛淵衝了兩回,當即把手中東西一摔,冷道:“衛界主,大家本是同門,無非修爲高低罷了,我憑什麼忍受你呼來喝去的?這活老子幹不了,不幹了!明天我自回太初宮去!”
衛淵心頭怒意涌起,但又強壓下去,平靜地道:“辦事不力,不思彌補而是棄之而去。很好,這事我回頭會和你師長好好說道說道,丹明祖師那裡,有機會我也會提上一提。”
那弟子又驚又怒:“不過就是些凡人流民,你至於要到這一步?”
“至於。來人,送這位高修回去收拾東西。”
那修士羞怒交加喝道:“你等着,早晚有一天我林澤凱修爲會超過你的!”
衛淵淡道:“就你那道基,不配。”
此時任素行率領十來名天青殿大小道基匆匆而來,簡單詢問了一下任務二話不說就命人搬了桌椅,給流民登記造冊。片刻後費語彤也帶着水月殿弟子趕到。
他們一開始幹活,局面又不一樣。任素行和費語彤面前都是排了八條隊,八個人同時報名字和身份信息。
兩人此刻都是道基後期,落筆如飛,速度完全跟得上,且一字不錯。面前八個人幾乎是話音剛落,這邊就已登記完成,立刻換下一排。
其它一半弟子是同時開四隊,剩下的都是開兩隊。而開兩隊的就顯得有些不好意思。
看到進度明顯加快,流民們才安定下來,衛淵心也安了一些。這些流民不久之後都是要上戰場的,此時人心士氣出一點點問題,將來都會釀成大禍。
是以衛淵一發現不好苗頭,立刻以雷霆手段撲滅,不惜直接將一個造化觀弟子遣送回太初宮。
這些都是要上戰場的人,在他們面前,不管是什麼修士的體面和自尊,都得往邊上放放。
好不容易安撫好了這邊的流民,忽然粥棚那邊又起了躁動。衛淵神識一掃,就發現粥棚中的粥和饅頭竟然都已經見底,而此時至少還有七八萬流民沒有領到吃的。
所有糧食調撥出庫時都有記錄,且在人間煙火中有備份。按照今日出庫的糧食數量,就算喂不飽所有流民,最多也就是一萬人的缺口,再調糧就是。
而現在,這中間的數量顯然對不上。
衛淵這一次是真動了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