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艱難地睜開眼,樑左想要用手撐着起來,卻發現失去了手臂的感應能力,他努力往下瞟了一眼,手腳還在,可就是不聽使喚。
骨頭給砸斷了,渾身痠軟發痛,體內的氣也給封閉起來,現在自己變成了一個廢人。
他吃力地用背部靠着牆讓自己一點點支起身體,才一會兒就大口喘息,這完全是身體本能力量,用一點少一點,周圍也沒有任何遊離能量可以吸納補充。
自己現在處於一個大概二十平米的房間內,周圍黑漆漆一片,角落裡還有一個人。
樑左嘴裡動了動舌頭,還好,自己說話能力沒有被剝奪。
“這位老兄。”他打招呼道:“我是新來的。”
裡頭人似乎朝這邊看了眼:“關我屁事,老子是無辜的。”
樑左聽得精神一振:“我也是無辜的啊。”
老大哥嗯了一聲:“媽的玉京山老是亂抓人!該抓的人不去抓,蕭星嵐成天坑蒙拐騙,器木所只會賣假貨,鐵將軍老是低價購入各種收藏品,阮伯兮裝神弄鬼,媽的算命就從沒算準過!老哥我不過是說了幾句實話就被他們陰謀套路了!”
聽着對方嘴裡這噼裡啪啦一連串信息,樑左有點懵。
蕭星嵐,阮伯兮……他們不是十三府頭臉人物,就是聯盟頂尖戰力的三大將軍……這老哥什麼來頭!
樑左如同蚯蚓一樣一拱一拱挪過去:“老哥,你一聽就很厲害。”
“那是,老哥我當年也是叱吒風雲。”對方言語之間透出濃濃自豪:“誰不知道我‘大風吹’的名頭?有市無價,一條信息一張等價書卷,那時候,排期可以從這裡排到無妄界再到蓬萊懸浮山去!”
樑左靠牆坐好,誠心請教道:“那老哥是怎麼進來的?”
“老哥我,被套路了。”對方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一根菸,塞進嘴裡,神色蕭索:“人的命運有時候就是不可知的……”
大風吹穿着一件髒兮兮的黑背心,身材瘦小,年紀大概在四十歲左右,鬍子拉碴,一條大褲衩,盤着腿,一副失意中年人典型模樣。
“當年,老哥我還是一個名人的時候,現在這些小年輕還在到處找路子,一口一個大哥,一聲一聲前輩……那時候老哥我被稱爲‘風神’,你懂嗎?風神,聽過嗎?”
得知樑左並未聽過,大風吹有些落寞:“果然,以前的歷史都被篡改了。無當老大說得沒錯,一切歷史都是當代史。”
樑左是第三次聽到這句話。
第一次他從崑崙嘴裡得知,第二次是來自於白子駒。唯有洞悉過海神的存在、地球災變、崑崙內部勾心鬥角,不分敵友的情況……纔會明白這句話意味着什麼。
他確定眼前人絕非等閒之輩。
“無當,執劍人無當?”樑左睜大眼,手足打斷絲毫不影響他旺盛求知慾。
“執劍人?”對方嗤笑了一句,大半張臉藏匿黑暗中,只有亂糟糟的黑白交錯的頭髮在光亮之處,“不過是一個忍氣吞聲的人罷了,不周山數次被襲擊,連他自己都被聯盟兩會責難質疑,以太入侵也承擔連帶責任,一聲不吭,到處道歉賠小心……這就是蓬萊執劍人,是世界上最窩囊的人。”
樑左爭辯:“蓬萊根本不需要對崑崙低頭。”
“太年輕。”
大風吹笑得有些淒冷:“你以爲蓬萊是從石頭裡突然蹦出來,這些人突然就聚集在一起,和崑崙分庭抗禮?你以爲一羣難民、逃犯,就能夠和正統最高維序者崑崙對抗?”
他的話給樑左當頭一棒。
是了,崑崙怎麼可能容忍這樣的邊沿人羣不斷壯大,直到最後變成他也無法忽視,不得不採取妥協的龐然大物?
自己光是看到了如今蓬萊桀驁不馴,蓬萊的崛起絕不會一帆風順。
如何從一羣人變成一個龐大疆域,再到形成一個文化、戰鬥、經濟一體的巨大羣落,必定路途坎坷,遭到種種劫難。
“多寶最強,金陵最烈,無當隱秘,歸零博學。這就是蓬萊形成的完整軌跡,多寶憑藉一己之力震懾羣雄,道義上大義滅親處決龍伯。金陵時代,蓬萊哪怕三大巨頭三仙島、不周山、碧遊宮都是屬於金陵直管,整個蓬萊只有金陵一個裁決者。他窮兵黷武,就是要讓崑崙投鼠忌器,擺出不惜與崑崙可能派遣征服軍魚死網破的態勢,那時候三仙島、不周山、碧遊宮都架設了巨型法陣,封鎖了崑崙進入蓬萊的通道。”
說到這裡,大風吹不由哈哈大笑:“沒想到還真把他們嚇住了,笑死老子了。小子,你是蓬萊人,不覺得好笑嗎?”
樑左不覺得好笑。
他更多是驚奇,繼而佩服執劍人的果決。
“好多人都說金陵最蠢,只知道暴脾氣,砸桌子,甩臉子,在聯盟兩會中差點打死人……卻不知道,要不是他的強硬,外強中乾的蓬萊諸部早就玩完了。要我說,他纔是最聰明最難得的。”
大風吹將手放在膝蓋上,樑左這才發現對方只剩下一隻右腿,一隻左手。
“至於無當大哥……是最艱難時刻。”大風吹沉默良久,緩緩開口:“那時候,崑崙才識破了蓬萊虛實,我們那一羣人隨時擔心戰爭……”
樑左好奇:“崑崙不是能夠掌控蓬萊的嗎?”
“不周山製造了一個叫做‘方丈’的巨大島嶼,覆蓋了蓬萊諸部頂部,崑崙的探查信息觸手都會被方丈發現,繼而做出反彈與誤導,方丈山的存在讓崑崙根本瞭解不了虛實。”
“蓬萊,方丈……”樑左脫口而出:“是不是還有一座山叫做‘瀛洲’?”
“你是什麼人?”
之前開口無忌的大風吹突然變得警惕:“你到底是誰派來的?莫之洋?蕭星嵐?”
樑左苦笑:“老哥,你看我這幅樣子,還可能是內應套你話的嗎?”
“嘿嘿,老哥我被套話套了多少年了,倒也是,這種低劣手段對我怎麼可能有效。”話雖如此,大風吹還是巧妙轉變了話題:“老弟是怎麼進來的啊?”
樑左解釋了一番,只是隱瞞了一些不能對外說的信息。
“又是一輪大洗牌,嘿嘿,來來去去都是那幾招。”大風吹左手猛地捏住樑左脖子,往下移動了兩下,臉色一緩:“你體內的燼被封鎖,咦,竟然這麼幹淨……居然沒有崑崙的枷鎖印記,你是怎麼辦到的?”
“枷鎖印記,是意識中樞裡的那個鎖鏈狀東西?”樑左問,確定對方說的是這個,他解釋:“我之前想辦法讓我的魂寵把它弄斷了。”
“……弄斷了?”
之前眉飛色舞一臉牛氣的大風吹臉色變得很精彩,用僅有的一隻手拍打樑左軟塌塌的肩膀:“以前老有朋友說我風神是吹神,你比我還能吹啊,老弟,咱們今天開始就是永久室友了,要坦誠相見纔好相處啊。”
“真的啊。”樑左一臉真誠:“就是讓我的魂寵鑽進去拆,就是很疼,非常疼……”
“……”
檢查了半晌,大風吹忍不住爆粗:“你他媽是怪物吧?那東西能自己解開?老哥我這麼多年,跟着無當老大一起研究三十年都沒有結果,你給我說你直接讓一隻夜魂咬斷了?”
樑左回憶了一下,的確是這樣。
大風吹低聲自言自語,臉色從自我懷疑到困惑,到最後單腿在地上跳來跳去,十分煩躁。
“你小子一定是說謊!你是在蓬萊出生的!”
樑左說:“你不信可以查看啊。”
“……媽的。”大風吹用左手抓着頭髮:“蓬萊出生的不該有痕跡纔對……難道真的能自己強行弄斷而不會變成癡呆或者夜魂化?”
“這個問題……以後再討論。”
大風吹恢復冷靜,回到之前坐在陰影之中的姿態:“你知道這裡是哪嗎?”
樑左搖頭。
大風吹一臉倨傲:“這裡是玉京山內山‘乾元山’金光洞,號稱不可能逃脫的永生之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