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瀑島處於澤龍嶼第四環靠裡的一圈小型羣島中,按照羊歸寧給出的提示,島嶼會呈現出一種深沉黑灰色,到處如同蛛網一般的縱橫交錯裂紋,沒有植被,看起來就像是一處乾涸過度的海上亂石崗。
樑左到處尋找着,踏水而行。
哪怕已經是造法者的高級煉氣士,從六環進入四環還是花費了樑左不少時間,澤龍嶼的漩渦到處都是,要越過它們很費勁,加上海下常常冒出一些攻擊性生物,配合着澤龍嶼時常颳起的能夠讓人頭腦發暈的奇特海風,一般試煉者是根本不敢出海往內灣的。
不遠處突然響起了一連串爆炸聲,樑左趕緊順着聲音過去,在他眼前的小島上發生着奇怪一幕。
島嶼地面噴涌出一道道金紅色岩漿,它們往上噴射到一定高度就會發生爆炸,看起來就像是有個隱形畫家揮舞着手中巨大的畫筆,將那些金色、赤色顏料用力揮灑,又如一個巨大禮炮箱正在不停發射,無數花火飛向上空,跳躍到空中時就開始綻放出火瓣銀花,引起更璀璨的閃光潑墨。小島變成一個火焰噴泉,飛濺四方的超高溫岩漿落在黑色上發出火焰觸水一樣劇烈滋滋聲,伴隨升騰起漫天水霧和嗆人味道,將不大的島嶼籠罩,更增添一股不可靠近的迷霧氣質。
樑左看得心神激盪,蠢蠢欲動。
原來這就是爆瀑島的名字由來,如同將瀑布逆轉,從下往上而流,這種超高溫的瀑布極度危險會讓置身其中的人不得不拼命尋找那些稍縱即逝的安全空間。
他深吸一口氣,直接進入飛龍之術,腳下一踏,水花四濺,樑左鑽入霧氣與火花之中。
差不多兩秒鐘後一道人影從斑駁火影的霧氣中跳出來,一個狼狽腳下頭上姿勢砸入水中,將水中攪得一片混白色。
幾十秒後梁左探出頭來,頭髮都給燒得捲曲起來,這下變成了貼在腦門上細密的一層捲毛,有些破產版本陳又廷的影子。
僅僅進去兩秒鐘樑左就遭遇巨大危機,從地上往上激射的岩漿完全是隨機而起,哪怕他拼命集中注意力也被邊沿擦到,一方面要注意腳下隨時可能噴射而起的高溫液體,一方面還得避開那些濺射的火星,呼吸越來越困難,迷霧中他還聽到了模糊的腳步聲和拔劍聲,或許是缺氧和毒霧造成的幻覺,不過他還是立刻脫離出來。
樑左衣服已經被燒燬一大半,露出下面大面積發紅並且有了水泡的皮膚。
他此時纔想到自己又忽略了一個重要的威脅。
水汽。
高溫水汽就像是一個密閉的升溫裝置,在其中受到的傷害比火焰中更高。
這涉及到一個很基礎的常識問題。
從液體到氣體需要吸收熱量,做飯時揭開鍋蓋會被蒸汽衝擊燙到手,因爲汽化到液化又會再次釋放熱量。再者,眼前爆瀑島溼度近乎100%。溼度和體感溫度(體感溫度是指人體感受空氣的溫度,與實際環境的溫度可以有出入。)有着密切的作用關係,比如恆定風速爲0時室外溫度爲35°C,溼度百分之三十時體感溫度爲35°C,溼度百分之八十時體感溫度卻會提升到40°C。這也是爲什麼同樣差不多溫度的炎熱地區,有的地方可以承受有的地方卻覺得完全不一樣,很大原因就是因爲區域是否乾燥,溼度變化。
人體實際感受到的溫度隨着溼度變動有一個較大的變化幅度。
由於樑左以前經常戶外遊,這可算是基本常識。在西藏時那邊乾燥,只要塗了防曬霜就問題不大,而重慶的悶熱則是讓人完全承受不了,只能夠躲在空調房內。
樑左稍微處理了下身體的灼燒痕跡,索性把穿了好幾年的風衣脫下來丟掉,只剩餘一條長褲——沒錯的確是好幾年了,只是日常清洗而已。
如果僅僅是在其中小範圍騰挪的話,身體還是會被燒傷,從肉體強度來講樑左還沒達到什麼金剛不壞的地步。
他有了一個想法,用飛龍之術在其中懸浮,不再身體觸碰到腳下,如此一來也能夠給自己充裕的時間躲避噴射的爆瀑。
腳踏龍影,樑左鑽入水蒸氣之中。
溼熱滯重的感覺再次貼上身體,樑左努力放鬆呼吸,在腳下不斷升騰的爆瀑之中轉彎。很快他就發現了這樣行爲的一個弊病,過於濃重的氣霧極大影響能見度讓他反而很不容易注意到那些細小的火花,褲子很快就被燒成短褲,腿上,胸口上也都有濺射引起的灼燒傷疤,劇痛令樑左不得不再次跳入海中躲避。
這次還是要好不少,至少撐過了五秒。
他將頭露出水面,抹了把臉上的水,心中思考自己問題所在。
羊歸寧說,這裡是需要提升速度和爆發力的戰士很好的訓練場所,你要做的就是在裡頭撐得儘量夠久。簡單的說辭實際應用起來卻困難無比。
樑左消耗的氣一方面在維持高速運動和敏銳判斷,另一頭還得保護自己身體不受到過重傷害,兩次特訓總計加起來不到八秒鐘,樑左卻已經氣喘吁吁,短時間內無法再次嘗試。
躺在海面上,他看着頭頂的藍天白雲,陷入沉思。
難道爆瀑島就是這麼訓練的嗎?強行鑽入其中,承受傷害,然後利用速度和爆發力擺脫隨時可能的爆瀑噴涌。
他眼睛一亮。
這不就是模擬實戰的情況嗎?
實戰中每一分一秒都是面臨生死局,必須在極短時間內鎖定目標,決定是獵殺對方還是及時撤退,隨時有人會對你進行高強度攻擊,沒有人會留力放鬆,簡直一模一樣!
果然是這樣的。
麒麟駐地。
正在用勺子舀土豆泥的韓靖說:“羊歸寧給我說,樑左去了爆瀑島。那裡怎麼樣?”
“那個地方啊,並不是很危險。”
佐曉雙手端着紅茶,慢慢飲着:“只要掌握其中規律,爆瀑島其實是有規律的,只是規律不斷變化,需要隨時注意每一次噴涌時的頻率,迅速在那些很小的安全落腳地來回就能夠不被噴出的岩漿傷害,只是在高溫水霧中耗費體能比較大,而且需要極度專注和速度。”
“哦,那他多半要出問題。”
韓靖下結論。
“爲什麼這麼說?”
佐曉意外。
“因爲樑左這個人,老是將形勢會估計成最嚴峻的可能性。”韓靖放下勺子:“雖然你們可能不相信,他這個人可是極度悲觀主義者,所以他才能一個人活到現在。因爲外界再壞的環境也沒有他設想的惡劣,一個人如果做好了最壞的生死打算,那麼生活就會變得比較容易。”
“一個人?據我知道你和他一直是一起的吧?”
佐曉舔了舔嘴脣問。
“我嗎?”
韓靖沉默片刻,看向門外。
“我只是一個意外,他一直都是一個人……他始終不擅長成爲羣體的一份子,真正能讓他徹底釋放時,是他一個人自由的時候。”
“原來如此。”佐曉站起來:“今天有兩場排位賽,我該走了。”
“祝好運。”
韓靖放下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