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認出我之後爲什麼一再跑來阻止我尋找麒麟?”我皺皺眉。
“我說過, 不希望任何人再去打擾藏月。”
我茫然:“這兩件事之間有什麼聯繫麼?”
“麒麟其實並不是什麼帝王之獸,更沒有令國家繁盛庇護帝王成就霸業的本領。只是星野將麒麟當做天授王權的象徵,擁有麒麟便如同順應天意而統一天下, 在星野之上必然有着極強的號召力。現在天下三分, 慶真範三國相互制衡, 維持着微妙的和平穩定, 正是天地相生之道。而麒麟的出現, 註定會打破這樣的平衡。星野曾經有過三次統一,但絕對集中的權力最後都變成了獨斷專行的傾軋,最後還是迴歸了最穩定的三足鼎立狀態。”他低低一嘆, “麒麟出現,三國必定你爭我奪。天下若開始動亂, 天殺城勢必也會捲入。現在的天殺已經不受我的管束, 即使我不願參與, 他們也會想方設法得到你的幫助。”
“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讓我消失對不對?”我跟着嘆氣,然後火冒三丈, “這種事情你不會早點告訴我嗎?你不願意令天下動亂而躲藏起來,難道我就願意被當成侵略別國的幌子被扛來扛去?”
他說話的時候略微有些尷尬:“有些事情由不得你。”
“算了。”我舒了一口氣,又看了一眼那個孩子,“那孩子你若喜歡就抱走吧,好好撫養他就是了。我現在連個可以投奔的地方都沒有, 沒準天亮情毒發作我就見閻王去了, 那孩子跟着你也好。我走了。”
我轉身準備離開, 忽然聽到孩子的哭聲再次撕破夜幕。
“他在找你。”他的聲音流露着溫柔的氣息, “不想再看看他嗎?”
“不必了。”狠下心朝前面掠開幾丈, 又沒出息的飄了回來,惡狠狠的瞪他, “……拿過來給我抱抱。”
“你要用戰鬥的形態抱他?”他的臉上覆蓋滿了青色的鱗片,確實不容易出分辨他的表情,但我直覺的意識到他正在強壓笑意。好吧,我這去而復返的舉動確實很沒出息,自我鄙視一個先。
我側頭想了想,終於放鬆身體,十指之上半寸長的利爪立刻消失。
“給。”他伸出手,將那孩子朝我遞過來。果然,那孩子眨着無辜的大眼睛,腮邊掛滿了還沒幹涸的淚珠,一雙胖乎乎的小手使勁的朝我伸過來。我對那隻麒麟的來路還存着戒心,並不敢隨便靠過去,只是一猶豫,那孩子發現夠不到我,立刻扁了扁嘴,又要哭了。
這天真無辜的表情命中了我的死穴,我居然想也不想便傻乎乎的靠了過去:“不哭不哭哈,乖……”到了近處,剛剛伸手想接住孩子,已經聽到一陣勁急的風響,還沒來得及躲閃,腰上忽然中了一拳,頓時全身無力眼前發黑,噗通一聲倒在他懷裡。我終於發現,原來腰花就是麒麟的弱點。
“居然耍詐……陰我!你……夠……卑鄙!”劇烈的疼痛令我止不住的翻着淚花,昏迷之前,我耗盡了所有的力氣才吼出了我人生,啊不,麒麟生的絕響。咦,我怎麼還不暈呢?疼成這樣,還不如暈了一了百了啊,淚奔……
“咯咯,咯咯……”那個被當做誘餌的小屁孩揉着我的頭髮,笑得異常舒暢。那一瞬間,我忽然有種想把他屁股打開花的衝動。
“果然是我的同族,這樣的創傷還能保持清醒……”他低低的笑着,取出一個豔紅色的小果子塞到我嘴裡。
“嗚呀搞嘛?”我掙扎着想把那個發出強烈刺激性氣味的果子吐出來,卻被他在背後一拍,咕嘟,下去了。
“這是情毒的解藥。”
“你……救我?”我忽然摸不着頭腦,既然是想救我,爲什麼要先襲擊我?
“你還有用,不能就這麼死去。”他笑了起來,“其實我和你都算幸運,自星野初成,我們是唯一見過同族的麒麟。麒麟千年一現,此時只時隔三百年,已經是極其特殊的機緣。”
“我……我好幸福啊……”我真是打落牙齒往肚裡吞,哭笑不得的控訴道,“你陰險毒辣全部佔全,全身上下又沒有一點點跟養眼搭得上邊的部分,我說,誰願意撞見你這麼個同族啊!”
“麒麟的恢復力驚人,而你的恢復速度好像比我還快,這麼一會兒居然又有力氣和我拌嘴了。”他輕輕的一笑,再次揮拳。
“等等!我暈了!啊~~~”開玩笑,剛纔那一拳疼得我眼淚直彪,誰願意再白挨一拳啊?我趕緊白眼一翻,身體一軟,自我屏蔽了。眼前的鏡頭定格,貌似他的嘴角正在彈棉花似的不斷抽搐,看來是對我這種損害麒麟族形象的行爲十分不滿。
我暈了,真暈了。
醒來的時候我正躺在一個滑溜溜的古怪地方,天幕猶如穹廬,上面點綴着璀璨星光,將我完全籠罩在裡面。
“喂!有人沒有?”扯直嗓子喊了一聲,只聽見自己的聲音在不斷迴盪。沁齊呢?那孩子呢?纔剛一扭身子,我立刻沿着那滑溜溜又傾斜着的金色坡面滑了下去。我嚇了一跳,張牙舞爪的趴住那坡面上的凹陷處,嘩啦,下滑的趨勢是止住了,那金色的坡面也被我掀起好大的一塊,順着傾斜的坡面滾落下去,半晌才聽到一聲清脆的碎裂聲。我一愣,這個……貌似是皇宮屋頂上的琉璃瓦啊!
放眼四望,那亭臺樓閣都格外熟悉。碩城宮,而且還是真嵐的寢宮?他爲什麼會帶我回到這裡來?
“有刺客!有刺客!”琉璃瓦才碎了,立刻就涌出一大批衛士將那屋頂團團圍住,屋檐之下一片搖曳的火把,松油的氣息嗆得我接連打噴嚏。
“什麼人?”真嵐的聲音從屋內到了院子裡。
“真……”剛剛想開口,忽然注意到自己在月光下異形的影子。算了,讓她看見我這付鬼樣子還不得當場嚇趴下?苦澀的笑笑,身形輕飄飄的從屋頂上飛掠而起。“護駕!護駕!”下面的火把彙集成一片金紅色的汪洋,將真嵐的身影緊緊保護在中間。真嵐如此得民心,我也算是放心了。
“凌!凌!是不是你?”真嵐忽然驚呼,跟着便急切的大聲喊道,“不要走!凌!你回來啊!”
我狠狠心,既不搭腔也不回頭,輕飄飄的掠過那片火把彙集而成的汪洋。就在我即將遠離的瞬間,忽然聽到背後傳來一陣陣小孩子的哭聲。那種中氣十足又撕心裂肺的聲音我真是再熟悉不過了。頓了一頓,我還是遲疑着轉身飛旋迴去。
我落地的瞬間,周圍的侍衛全部都嚇得後退好幾步。真是諷刺,天下人都在爭搶麒麟,如今真見了麒麟,卻沒有哪個不被嚇得半死。
“凌,你回來了?”真嵐慢慢起身朝我走來,那些侍衛迅速讓開了一條道。她的笑容純淨美好,卻多了令我不安的戾氣。
“那個……真嵐,我回來了。”我一眼就看見那個孩子正在她懷中不安分的扭動着,拼命朝我伸着胳膊咯咯的笑個不住。捂頭,無語,我怎麼老是爲了他自投羅網,難道我註定要栽在這小屁孩手上?
“陛下當心!帝君殿下怎麼會變成如此駭人的模樣,只怕是妖物所化……”一位繫着紅色披風與別人服色不同的侍衛上前阻攔,大概是禁軍總管吧。
“放肆!”真嵐一揮手,他的臉上立刻多了鮮紅的五指印。
“請陛下三思!”禁軍總管被打得有些發懵,卻還是不肯輕易妥協。
“你看不出來嗎?”真嵐微微擡起下巴對我微笑,“我的帝君是麒麟所化。麒麟,已經歸位了。”
衆侍衛面面相覷,片刻之後歡聲雷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