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香璉按了很久都沒有人來應門。林黛雨和李婉拉着手焦急的在門前走來走去,打電話依舊關機。
“渚表哥玩什麼啊,快來開門啊。”林黛雨安慰着李婉,看她的樣子倒快要哭出來了,柔柔弱弱的,看着叫人心疼,她有心使用仙法,但是這裡有兩個人,她又怕露了馬腳。
柳香璉走下臺階,“我去小區管理處看看情況,你們在這兒繼續按門鈴。”
倆人點頭,李婉則跑過去用力拍門,“賈保渚,我是李婉,我知道你在裡面,你開開門好不好,我只要和你說一句話,說一句話就走。”
林黛雨朝四處看了看,注意這間屋子的二樓有一個小陽臺,前面前無玻璃阻隔,眼珠一轉。便計上心來,悄悄的走到一顆樹旁邊,斂息凝神,嘴裡輕聲念道,“西紅柿蛋湯”,繼爾食指上冒出一縷七彩瑩光,她對準牆角的地方輕輕一點,那道七彩瑩光飛了過去,待紅光消失,牆角邊合多了一副木頭梯子。
她走開一點,故意裝做剛發現的樣子大叫起來,“你們快來呀,我在這裡發現了一副梯子,要不然我們順着梯子爬到二樓去看看吧。”
柳香璉一無所獲,正走到這邊便聽到林黛雨的聲音便和李婉一起趕了過來,他看了看前後,也沒有人,咬牙道,“你們倆是女孩,這種危險的事情還是我來做好了,還有,萬一被人誤會是小偷也可以解釋一下。”
“好,柳大哥從陽臺那裡進去,給我們開門。”林黛雨笑着幫助柳香璉一起把梯子擡了過來,柳香璉爬了上去,身影消失在陽臺,但是等了半天。也沒看到他來給他們開門。
“奇怪,怎麼連柳大哥也不見了?”林黛雨奇怪的看着李婉,倆個人俱是滿臉擔憂,林黛雨把裙襬一提,“不管了,我們也從這爬上去吧,柳大哥進去好大一會又沒出來,說明渚表哥一定在裡面有什麼事情。”
被林黛雨這樣一推測,李婉也慌了,一邊擔心的囑咐林黛雨小心一邊膽戰心驚的從梯子上爬了上去。
兩個人一落地,便聽到什麼東西掉落在地上碎裂的聲音,兩人互相看了一眼,感覺不妙,緊接着賈保渚有些嘶啞的聲音就從樓底下傳來。
“你少管我,你是誰啊,走,都走!讓我自生自滅好了,哈哈,哈哈!不要管我,不要管我!”
“快下去看看。”林黛雨率先扶着有些幽黑的樓道往下摸去,還是李婉在樓道口摸索了半晌才點亮了一盞昏黃的白熾燈。
一樓顯然是一個小客廳。簡單的木質傢俱在昏黃的燈下看不出新舊,一排有些破損的沙發靠在牆角,而賈保渚卻整個身體窩在沙發裡瑟瑟發抖,像一頭受傷的野獸。
李婉慢慢的走近他,那頭原本打理的整齊的亞麻色頭髮現在已經凌亂不堪,衣服也是皺巴巴的,整個客廳裡滿是刺鼻的酒氣,地上到處都是酒瓶,賈保裕雙手抱住膝蓋,將頭埋進膝蓋裡面,身體不住的輕輕顫抖。
柳香璉站在他的前方,咬着嘴脣,眼底滿是傷痛。
李婉輕輕的蹲在他的前面,滿是心痛的看着他,手輕輕的撫上了他的頭髮,他的身體一抖,慢慢擡起頭來,英俊和氣的面孔瘦脫的不成人形,雙眼深凹,滿眼血絲,臉色臘黃,下巴更尖了,長滿了青色的胡茬,上面還沾着點點酒漬。
眼淚,忍不住就一滴一滴的滑落,李婉忽然覺得心好痛,好痛,是什麼,倒底是什麼讓他這樣作踐自己。
她的手自頭髮上慢慢的滑了下來。摩挲到他的臉龐上面,瘦的只有骨頭,甚至有些扎手的臉龐,已經完全失去的昔日的丰神俊朗,這還是那個溫溫有禮,彎下腰給自己繫鞋帶的帥氣男生嗎?
“爲什麼要這樣傷害自己?”李婉吸了口氣,輕聲的問道。
賈保渚原本有些呆滯的眼神突然變得冷漠,他猛然打開李婉的手,把她整個人往後一推,幸虧林黛雨及時從後面撲過來,才抱住了李婉,否則她肯定要摔倒。
“渚哥,到底怎麼回事,你,你爲什麼變成這樣子?還有,你爲什麼要傷害李婉,你知道她有多擔心你嗎?”林黛雨不解的衝賈保渚吼道。
賈保渚冷笑道,“擔心?誰要她擔心,誰要她自作多情的擔心我,我不需要你們的同情,走,都給我走!”他聲嘶力竭的怒吼,眼神裡滿是悲傷。憤怒。
柳香璉生氣的衝過來,一把揪住他的衣領,“碰”就給了他一拳頭,賈保渚的嘴角立即就溢出一絲血來,李婉尖叫起來,“不要,柳大哥,不要打他,不要打他!”
“我要打醒你,你憑什麼墮落,墮落給誰看?李婉沒有對不起你。這裡沒有任何一個人對不起你,你憑什麼衝她們吼?那個溫溫爾雅的賈保渚去哪裡了?”柳香璉也被他氣的不行,一甩精明能幹,沉着穩定的形象,對吼起來。
“是,你們都沒有對不起我,是我對不起你們,總行了吧,我求求你們了,你們走吧,讓我一個人,一個人呆着好嗎?我只想一個人呆着,都不要管我,這樣就不會害到任何人了,你們都是安全的。”他哭了,猛然用雙手捂住面孔,低低的哽咽起來。
柳香璉聯想到史正梅讓袁陽帶話贈屋的事情,又想到賈保裕病了,突然像明白了什麼,也冷笑起來,那笑滿是嘲瘋,“是因爲那件事情嗎?”
賈保渚慢慢的,用力的將身體縮到沙發的角落裡,彷彿那樣就可以安全一點,像一頭受傷的野獸,低沉的悲鳴。
林黛雨和李婉都疑惑的看着柳香璉,“柳大哥,那件事是哪件事?”
“渚兒兩歲的時候,王夫人生了保裕,因爲保裕出生時滿天霞光,疑似仙人下凡,所以賈正夫婦都非常看重保裕,將它當成自己的命一般來愛護,這時卻有一個算命的說,保渚是天生孤星命,會克父克母克兄弟,賈正夫妻二人便聽信了那算命的鬼話。將不滿三歲的保渚送到國外,請人照管。”柳香璉極力剋制自己的情緒,慢慢敘說那段往事,尤記得當時每過一年便要有人去國外查看下保渚的情況,但是他們都不願意去,怕被克遇噩運,他向來不信那些東西,便自告奮勇的去了,也從此認識了那個內心極度自卑,卻待人極好的賈保渚。
他努力學習,年年在外國拿獎金學,只是想父母可以多看他一眼,他屢屢夢迴就是可以再回到父母親身邊,像兒時一樣,在母親的懷裡躺上一躺,但是沒有,十幾年啊,他沒有父母疼愛,沒有兄弟姐妹照應,受盡人的白眼和侮辱,終於長大了,終於有機會可以回國了。
他知道他有多開心,儘管他表面上淡淡的看不出來任何情緒波動,但是他知道,這時候的賈保渚纔是真正的賈保渚,是完整的他,再到後來看他和李婉戀愛,他更開心了,事情就這樣順利的進展下去多好。
但是自打他回來之後,賈家不是王止君病就是賈保裕病,一直商的雞犬不寧,其實大家都知道真正的原因和賈保渚一點關係也沒有,但是愛子心切的王止君還是將一切的錯都歸在他頭上。
他怎麼能不傷心,不難過,內心那極本就極度自卑的心理作怪,自然是要封閉自己,躲避一切關心了。
他又那麼善良,多年的影響,一定讓他也對這個說法深信不已,他不想傷害周圍對他好的朋友們,尤其是李婉,所以纔會躲起來,想自生自滅。
傻瓜,這個大傻瓜!
李婉明白了,爲什麼他要兇她,要趕她走,原來他怕自己的命運會影響到她,她推開林黛雨衝了過去,一邊哭一邊問他,“你爲什麼這麼自私?你以爲你躲起來就能解決一切問題了嗎?你有考慮過我的感受嗎?你問過我的意見嗎?我管你是什麼天煞孤星命,還是福澤深厚命,我要你,我只知道,我要的是你,就算那些說法都是真的,我也不管,我只要和你在一起,哪怕是死在你懷裡,我也很開心。”
賈保渚動容的擡起頭,看着李婉的淚眼,李婉伸出手去,纖細的手掌在空中,向他發出邀請,只要他站起來,握上那隻手,他又可以回到有光的地方,有朋友的地方,有溫暖的地方,不再全是黑暗和潮溼,不再是不信任和譏諷,只要一步。
林黛雨緊張的盯着賈保渚,也上前一步,將手伸了出去,“渚表哥,我纔不信那些呢,我就喜歡你,站起來!”
柳香璉也面色凝重,非常認真的站到李婉林黛雨一排,“我的心不用說,你應該明白,就算全世界都不相信你,都拋棄你,但是你至少還有我們!”他也緩緩的伸出手去。
賈保渚的身體在顫抖着,他驚疑未定的看着眼前的三個人,三隻手,他嚥了咽口水,他真的很想站起來,真的很想恢復到以前的樣子,但是,他不可以那麼自私,他的壞命運會時時影響到他們的,這裡的每一個人受到傷害,都是他不願見到的。
他把眼睛一閉,冷冷的笑了起來,“哈哈,你們這是同情我嗎?就像同情路邊的乞丐嗎?我不需要,我不需要你們的同情,走開,都走開,別在我的面前做出讓人噁心的假模假樣來,走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