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這麼認爲嗎？”月珀甚至湊近些，想看清楚朝顏的表情。
“當然。”朝顏很是坦蕩的讓他看。
凝視良久，月珀突然狠狠甩開朝顏的衣袖，大踏步離去。
當然跟在他身後還有因爲親吻而面色緋紅的素星。
只留朝顏一個人傻愣愣站在原地，衣角在微微幅度的翻飛。
“又要留下我一個人嗎？”
細小的聲音也飄散在微風中，沒有來得及追上遠去人的衣角。
看看殿下一臉愕然的各衆，朝顏勉強擠出一個微笑，“大家繼續吃啊。”說完坐下，重新開始夾菜喝酒，做個好榜樣。
殿中人看到公主依然面不改色吃菜喝酒，也斂去臉上疑惑的神色，繼續吃着。
看着滿桌的菜餚，朝顏越發沒什麼胃口，真是想念扶桑谷一碗簡單的臘腸炒飯，不這麼複雜，不用動腦筋，更不用猜測人心。
猜測人心真的是一件極爲累人的事情，朝顏微嘆口氣。
更何況連自己的心也看不清，哪裡奢談看清別人的心呢。
殿中碗筷的聲音很是細微，大家似乎都害怕觸碰到誰敏感的神經，以往如果只有公主一人在殿上用餐，那後果一定是不堪設想的，似乎戰爭都在這種獨自的飯餐之後。
朝顏可不知道這些，她只是覺得月珀和素星就這麼走了，留下一桌菜，總是浪費得說不過去，於是要盡最大可能少浪費些。
公主用餐，下面的衆人都要陪着，朝顏也不知道還能說什麼，要是讓大家行酒令，似乎與氣氛不搭，最終朝顏決定還是應該說些什麼，“要是吃飽了，就散席吧。”
下面衆人雖然一愣，但是還是爲自己終於能夠離開席位，而暗舒一口氣。
何必要有這種宴會呢，吃得上上下下的人都這麼累，朝顏暗想。看着桌上實在吃不掉的東西，只能浪費了，可惜。
朝顏又在殿外庭院花園中逗留了一會兒，把要換衣服的事情也拋到腦後，決意先消消食。
其實是她很不想現在回去看到月珀，還有他身邊的人。
閒逛了一圈又一圈，似乎路上的石子朝顏都要數完了，終於磨蹭着回到夕玦宮中。
朝顏輕手輕腳走進去，生怕自己打擾了什麼。
不過夕玦宮內靜悄悄的，無人的幔帳在風中微微擺動，殿中空蕩蕩的，只有殿上的香爐生起冉冉煙雲。
“原來沒人啊，害我白擔心一場。”朝顏撫撫胸口。
朝顏按壓下胸口莫名涌上的失落感，這纔想起來身上的紗袍要換掉了。
還在爲自己荷包能夠保住而開心，朝顏想起那本還未完成的《錢幣通考》，似乎沒辦法全部完成了。
捏着荷包在發呆，朝顏突然感到溫熱的氣息噴在自己後頸上。
“你爲什麼總是不順我的意？”
朝顏覺得月珀幾乎把整個身子都靠在她的肩膀上，真是重啊。
帶着些微酒香的氣息縈繞，朝顏皺皺眉頭。
“你喝酒了？”
“喝了點。”
這是喝了點的樣子嗎，朝顏聽着月珀已經有些不穩定的發音，不會又灌了幾壇下去吧，月珀總是這樣，把水當做酒喝。
“還記得那次我們倆比拼酒量嗎？”說完月珀已經“嗤嗤”笑起來。
朝顏真想讓月珀站起來，他的下巴硌得她肩膀痛。
“就是你讓我進宮的前一天晚上，我不肯，你就……”說完月珀笑得更大聲。
朝顏很是無語嘆口氣，可不可以不要用自己被調戲的口吻講述故事呢，如果要用自己被調戲的口吻講故事也可以，但是，可不可以不要用明明被調戲了還興奮不已的口吻來講故事呢，怎是一個賤字了得啊。
“你就讓我打賭，要是我贏了，就不讓我進宮，但是你要是贏了，我就要一切都聽你的。”
“你答應了？”朝顏很想知道到底打的是什麼賭。
“當然，打賭的內容就是比酒量。”
“那你肯定輸了。”
“你怎麼知道？”
“看你現在的樣子就知道了。”
“哼，我可是酒量很好的，以爲自己肯定會贏的，也就答應了，沒想到喝了一整晚，最後倒下的那個人竟然是我。”月珀想起來還是覺得好笑。
“告訴我，你是不是用了什麼手段，比如在酒裡下藥什麼的？”
拜託請收起那種被迫逼良爲娼的口氣好不，朝顏很想翻個白眼。
“我用了什麼手段你能不知道嗎？”
月珀聽聞先是嘿嘿傻笑了一下，又似乎想起什麼不好的事情，鼻音很是濃重說着，“那時候你的箭傷剛剛癒合，誰能想到你那麼狠命地喝酒呢，竟然就這麼喝傷了，以後一碗酒都不能多喝。”
“那時我們喝的什麼酒？”
“就是瓊百花而已。”
什麼！朝顏咋舌不已，這瓊百花，朝顏只是聽說過而已，名稱中有百花，實際上是九十九種花，之所以名爲百花，是因爲加上飲酒之人，正好湊成百數。
單是這百花就是極難得集齊的，涉及四海八荒各個地方，單是白牡丹，碧桃花就是很難得的，幾乎就是上天入地。
不僅原料難得，釀製的過程更是要求嚴格，需要遠古虞泉之水，陳釀時間經過千年而成。
可是，他們竟然喝了一整夜的酒，想想這麼多瓊百花竟然是在打賭中喝掉的，朝顏想着都爲那些酒不值。
瓊百花據說凡人只是聞一聞，就能延年益壽，若是得幸喝上一口，必然是長命百歲。
它對神仙也是極有功效，只是物極必反，過猶不及，要是喝得太多，必然傷身體，這酒烈度雖不高，入口香醇，但是後勁很大，需要很高修爲才能解酒。
收回思緒，朝顏動動肩膀，“要不要我扶你到牀上休息？”
朝顏想起新婚之夜，她揹着他一路跌跌撞撞到牀上的經歷就不禁抖了抖，但是沒辦法，總不能讓他躺在地上吧。
“酒，我還要酒。”
“你已經醉了。”
“沒醉，我沒醉。”
“你醉了。”
“不，我沒有。”
朝顏感到冰涼的眼淚落在自己脖頸上，趕忙改口，“是，你沒醉。”
那時我也承認我沒醉，是不是就不會有以後的事情發生了，他這麼想着淚落得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