繞口令的比賽

月明星稀之時,山谷就熱鬧起來,各種小攤擺起來招攬生意。朝顏在寫着大大招牌“扶桑特產“的店前停下來,想着要買些什麼東西,苦惱了很久也沒個主意。

朝顏的煩惱還得從扶桑神谷接到喜帖開始說起。

扶桑若木之地,本就是精靈地仙修養之所。

而這山中管事之人正是若木婆婆,據說她已經有三萬歲了,這在扶桑谷已經是資格最老的前輩。扶桑谷雖是衆精靈聚集修養之地,但是都沒有與天地同壽的福分。若木婆婆算是一個例外,她雖叫婆婆,可看起來不過是中年婦人之貌,端莊方正。朝顏曾遠遠看到過,回去給青衿描述時便是用了兩個成語——徐娘半老,風韻猶存。

前一陣子山中剛剛舉辦過了“扶桑之花”美人選拔大賽,朝顏很有幸的成爲了評委,看着各色美人在自己眼前“搔首弄姿”,從來沒有被仰視討好的朝顏很是滿足。各色禮物也收得心安理得,不過,不管收了多少禮物,她還是力挺自己的好朋友——青衿。

青衿是一隻小狐精,朝顏自出現那一時起第一個遇見的便是她。那時青衿剛爲人形,看着朝顏驀然出現在眼前還嚇了一大跳,指着朝顏一直重複說:“你你你……”以至於很長時間朝顏都以爲青衿其實是個口吃。她不知道青衿其實當時想說:“你怎麼憑空出現,難道是石頭裡蹦出來的?”朝顏曾經很是羨慕青衿,因爲青衿有能爲她擋禍攬責的父母,朝顏卻沒有。

晨曦初現,扶桑葉上第一滴露珠,承天地時序,逃過了“朝露待日晞”的劫數,化爲人形,成爲天地之美談。

上一段話是每次被問到身世之時,朝顏必會回答的。不管別人信不信,總是要強調一下自己奇怪的來歷。其實這來歷是有真實性的——朝顏的元神就是朝時露珠——只不過是被她添油加醋了一番,她希望別人只去聽這個稍顯離奇的故事,便不會注意到她沒爹沒媽的事實。

不過很可惜除了青衿問起過之外,朝顏這則故事都差點爛在肚子中還沒有機會說出去。她實在是個很不起眼的小精靈,而且或許壽命也是最短的,不過在谷中日子還是很逍遙的。

谷中很多花精花妖都喜陽,也造成谷中唯一的“陽光浴場”——錦屏臺每每都是爆滿,有時還需要向管理錦屏臺的小地精預約,以求得個好位子。

朝顏經常遠遠躲在陰涼中看着那邊過於熙攘的人羣偷笑,她最是喜歡水霧環繞之地,而谷中正好有一眼泉水,水上有“留雲宿霧”石,早晚會有水霧彌於石周,是養生的絕佳聖地。更難得的是,因爲宿霧石水汽很大,來此地的小仙精靈很少,她常常得以一個人靜享,心中很是暢快。

作爲一個沒什麼存在感的露珠精得知自己要當選美評委時,她第一反應是要好好笑納各人送來的禮物。這種難得的機會或許再不會有了,雖然仔細弄清楚後發現自己是幾十位大衆評委之一。

好在青衿很是爭氣,一路過關斬將,最後摘得桂冠,朝顏一直覺得這和自己的支持分不開,她可是把所有別人送來的禮物都送給別的評委,請他們投青衿一票。

不過不管怎麼說,青衿還真能當起“扶桑之花”的美譽,明黃色的衣衫襯得皮膚如瓷,綠玉的耳璫瑩潤可人,顯得眼睛如蒙水霧,朝顏自認爲習得幾個字,想了許久,眼睛一亮說:“我可用四字來形容你——明淨亮堂。”

青衿有個好性子,再加上她有一副好皮囊,更是難得。朝顏自認爲助得她奪得大賽頭名,算是立了一功,便一連幾天都在青衿家蹭飯。青衿是家中獨女,最近幾年她的婚事也被提上議程,朝顏常插幾句嘴,青衿反倒不好意思紅了臉低着頭笑。

除了操心青衿未來的婆家,朝顏平日裡最費心的是她的一個雅好——收集各式錢幣。

各地錢幣都是不同的,比如扶桑谷,在扶桑谷買東西用的就是扶桑花瓣,扶桑山谷中只有一棵扶桑樹,花開次數是一雙手就能數出來的,自然花瓣是很珍貴了。不過,花瓣能換什麼東西就要看賣家的心情了。若是碰上心情好的時候,一些顏色俏麗些的可換得一罈好陳釀;要是碰上店家心情不好,或許只能換個木簪。朝顏深知其中關係,總是在買東西之前看看店家的臉色,估摸着等店主心情好的時候再去買。

扶桑神谷一共也沒發行過幾次扶桑花瓣,朝顏卻把多數的花瓣都集全了,好生珍藏在一本冊子中,上面還有仔細的筆記,記載着這片花瓣的來世今生,來龍去脈,以及上面有幾個脈絡。朝顏忖度着等到時機合適,或可出一本書,書名她都想好了,就叫——《扶桑錢幣考》。

這天朝顏從青衿家回來,準備到宿霧石處養養精神。途徑錦屏臺的時候,想要看看那邊擁擠的人羣,讓自己樂一樂。不過,很例外的錦屏臺很是清靜倒是宿霧石附近擠滿了人,朝顏擠進人羣中發現原來許久沒有出現的若木婆婆出現了。

不選錦屏臺偏偏選了這等水霧繚繞之地,真是老糊塗了。朝顏心中埋怨着,耳朵卻也沒有閒着,聽着若木婆婆略顯飄渺的嗓音。

“誰能得到這次大賽的冠軍,就可以得到豐厚的獎金。”

前面的幾句朝顏沒有聽清楚,倒是很眼尖的看到了若木婆婆手中拿的“豐厚的獎金”竟然是扶桑谷第一次發行的花瓣,也正是她唯一缺少的一版。

“我來,我來!”朝顏奮力擠到人羣前面。

“那好,你來說一段吧。”

“說什麼?”朝顏摸不着頭腦。

若木婆婆打量了眼前之人,伸出手來先把她扶穩了。

“說繞口令。”

“什麼……”朝顏腦中想着莫不是婆婆吃飽了撐着了,要麼就是在屋子裡憋了太久,竟然想出這種主意。

不過看了看婆婆手中那一版花瓣,臉上卻擠出一堆笑。

“婆婆,繞口令我不太擅長,不如讓我念幾句詩吧。”

婆婆笑得溫柔和婉。

朝顏認爲得到許可,便念道:“什麼東西天上飛,東一堆來西一堆。莫非玉皇蓋金殿,篩石灰啊篩石灰。”

聲音抑揚頓挫,飽含感情。

“這首詩名字是……”婆婆的笑凝在臉上。

“《下雪》”朝顏微笑着說。

她回答後,感覺周圍氣溫瞬時下降許多,大家都是一副吞了蒼蠅的表情。

默默退到一邊,朝顏心中暗想:萬幸自己挑了一首頗有文采又通俗易懂的好詩。

若木婆婆抖了抖臉部肌肉,說:“下一個是誰,比賽繼續。”

比賽一直持續下去,聽得朝顏都要睡着了,終於在太陽落山之前,若木婆婆宣佈了冠軍。

扶桑有三條不成文的規定:一是一切以正確的決定爲標準;二是若木婆婆說的都是對的;三是若有異議請參看第二條。

“我宣佈這次大賽冠軍是——朝顏。”結果一出爐,臺下鴉雀無聲,朝顏迷迷糊糊聽到,第一反應便是——啊哈,絕版錢幣到手了。

本來參賽的多是朝顏平日裡勾搭的狐朋狗友,見朝顏得獎心中沒什麼埋怨,只是有些意外而已,果然若木婆婆是中午吃多撐着了。

接着是授獎式,若木婆婆笑容滿面:“朝顏,我看好你喲。”

朝顏覺得周身一陣冷風吹過,有種不祥的預感。

“我宣佈朝顏爲此次的扶桑谷大使,代替扶桑谷各衆去冥域赴宴。”

什麼,怎麼沒人說還有這個條件,朝顏驚得嘴巴都合不上了。

“大家應該向朝顏學習,她接到如此光榮的任務,高興得溢於言表。”

聽閉朝顏立刻把嘴閉上。

“大家看朝顏是多麼的認真。接受如此艱鉅的任務後如此嚴肅對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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