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顏很快就熟悉了自己要做的工作，端茶倒水，擦桌掃地，偶爾需要幫忙那些不小心掉了眼睛，耳朵，或者腦袋的顧客在地上尋找。總體來說，還不算太繁重。
茶館不大，生意卻很興隆，尤其是茶館掌櫃很懂經營之道，特意在茶館推出說書的攬客之招。
每天到了說書時間，茶館人數就增加了很多，大家都趕來聽一段，然後品評一番，滿意而歸。
於是朝顏就補上了之前沒聽到的公主征戰的故事。
說書老人把驚堂木一拍，故事就開始了。“當年冥王忽然隱退，有種說法是公主想弒君殺父奪取王位，於是把冥王囚禁於冥域之淵，公主就做了冥域攝政主，一把九骨扇足以讓天地爲之變色。那時還是神族之人最爲囂張跋扈的時候，因爲冥域之人穿衣違制，就大舉攻打冥域。公主怎麼可能善罷甘休，立刻發兵反擊，那一場仗打得昏天暗地。”說書老人停住，朝顏趕忙恭恭敬敬遞過去一杯茶水，老人慢慢抿了一口，接着說。
“就是那一場大戰神族之子射落了公主坐騎鬼車的一顆頭，說來也可憐，也不知那神族之子使了什麼法術，之後鬼車鳥的傷口一直不曾癒合，可惜公主已經不在了，不然絕不會看着自己心愛的坐騎受如此痛苦。”
朝顏心中暗想，果然神族中人恃強凌弱是“優良傳統”了。
“那一場大戰之後公主失蹤了一段時間，回到皇城的時候就帶了一個男子回來。”
朝顏估摸着說書人也想說“小白臉”來着，最後還是換了個詞。
“公主想和他成親，那個男子卻總是推脫。可惜公主打仗是一把好手，卻不知道如何在情場取勝。那位男子有一位青梅竹馬長大的愛人，公主認爲既然男子一心在別人身上，就一怒之下殺光了那個人的全族。”
“啊……”底下一片嘆氣聲，朝顏心中暗暗佩服公主的果敢。
“男子惱羞成怒，趁公主不備時，殺死了公主，而自己則登上了王位。”
朝顏正聽得津津有味，故事竟然結束了，心中疑惑未解，狗腿地爲說書老人續上水，問道：“爺爺，您講的故事中的男子就是現在冥域之主吧？”
“當然——不是了，我講的一直都是我還在人世的時候聽來的，孩子，這只是一個故事，何必當真呢。”
不對了，往前翻幾頁還能清楚看到這確實是講有關月珀的事的，怎麼還沒過幾千字就變了呢，朝顏內心不解。
“這裡發生的故事不代表那裡沒有發生，現在沒有發生的事不代表過去沒有發生，你不知道發生的事不代表未來不會發生，我說故事不過博大家一樂，小姑娘，我的茶都涼了。”
朝顏端着茶杯換水，轉頭不忘叨唸一句：“這老頭，真矯情。”
後來朝顏知道老人講故事故意把名字隱去，是因爲很多名字都可以對應上，都曾在得到與失去中苦苦掙扎，不得解脫。
今天茶館搞促銷活動，每個來聽說書的顧客免費得一包瓜子，於是客人來往絡繹不絕，朝顏忙得頭昏腦脹，心裡埋怨着萬惡的掌櫃啊就會壓榨跑堂的。
好不容易到了散場後，客人們陸陸續續都走了，朝顏終於得了個能休息的空兒。剛坐穩，就有人影閃進來，朝顏條件反射地立刻站起身來半彎着腰，動動快要抽搐的嘴角說道：“請問客官，您要喝什麼茶？”
“我要早上的露水泡的茶，用烈火烹瞭然後放涼的那種。”
這人是來砸場子的，這是朝顏聽完後的第一反應。她自己就是一滴露珠，被這廝說成是別人解渴之物，想想就不舒服。擡起頭來看是哪個精神不正常的，就看到一雙促狹笑着的淺金色眼睛。
朝顏心中哀嘆，和晦氣一出現果然晦氣，一下午都沒出來茶館老闆正好出來監工，看着朝顏是不是偷懶了。不好當面趕人走，只能把他迎進來說：“客官，請上座。”
隨便沏了一杯，朝顏心中默唸着——有錢的是大爺，來平息心中的不滿。轉身一臉笑容對着和曦說道：“這是上好的泉水，客官請慢用。”和曦也沒有再爲難她，接過茶水開始慢慢品用。
看着他一臉斯文樣，朝顏心中怒氣急升，自己累死累活想要休息一會兒，他偏偏挑這個時候來，而自己還得看在掌櫃的面子上強顏歡笑，她有一瞬間悲憫起自己的經歷來。
“你工作的還挺上心嘛。”和晦氣一臉大爺樣，像是審查工作似的說道。
“我是不是該梳妝打扮，換件衣服，再細聲軟語回答——謝謝您老人家關心——纔對啊。”朝顏不慌不忙一字一句說得清楚，其中老人家幾個字說得尤爲清楚。
“茶涼了，再換一杯。”和曦也不慌不忙一字一字說。
朝顏真想把和曦遞到自己手上的杯子再痛快地摔到他臉上去，連帶罵一句：“XX的，換你個X的。”
可是茶館老闆早眼尖的瞧見進門的客人衣着不凡，不可怠慢，迎上來問道：“小顏，你們認識？”
“當然了，我介紹一下吧，這位是晦兄。”朝顏搶着回答。
“久仰久仰，看您一臉貴氣使我小店蓬蓽生輝啊。朝顏快替我好好伺候着，出了什麼岔子拿你是問。”掌櫃的支使朝顏倒真是一把好手。
朝顏點頭哈腰應下來，目送着掌櫃的身影消失在門後。
“晦兄？”和曦眉頭一挑，眼神裡透着不滿。
“就是有智慧的兄長的意思，簡稱慧兄，是誇讚的話。”朝顏笑得一臉無辜。
和曦看着她一臉笑容裡微微發亮的小眼神，不再多問，又重新把杯子從朝顏手裡拿回來，繼續喝着。
“不過，朝顏姑娘，你剛剛忘記介紹自己的身份了。”
聽着和晦氣文縐縐的說朝顏姑娘，她連牙齒都抖了三抖。
“什麼身份？扶桑特使？”朝顏目前級別最高的稱呼就是這個了。
“我的——跟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