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兒受了驚,死死抱着蕭克不再放鬆一步。蕭克也只得陪着她在牀沿上坐了許久,脖子都有些被勒酸了。再一看時,小姑娘已經在他懷裡睡着,只是雙手仍然緊緊摟着他的脖子,不肯放手。
郝南仁也一直陪在旁邊,表情是又悶又氣,還有一些愧疚。他多次想開口向蕭克說什麼,都被蕭克用眼神打斷——別吵着珠兒!
快到天亮時,郝家大院裡才安靜了下來。院丁們四下搜尋無果,只好都散了去。
郝南仁看了一下窗外的天色,站起身來準備走。但他停頓了一下,說道:“不是我乾的。”
蕭克淡然道:“我知道。”
“嗯……”郝南仁感激的點了一下頭,輕嘆了一口氣說道,“這件事情,我會給你一個交待的。今後也不會再發生了。”說罷,他走出了房門,還轉身將門帶了起來。
肥七傻兮兮的湊過來說道:“兒子,你們說的……是什麼意思啊?”
蕭克心中正煩着,沒好氣的撇了肥七一眼,說道:“不許再叫我兒子。要麼直呼姓名,再不‘老三’也可以。”
“哦、哦!”肥七見蕭克表情有些不善,不敢哆嗦,乖乖的縮回了他的地鋪,嘴裡喃喃的唸叨道:“老三、老三……正好我死了兩個兒子,正好是老三,嘿嘿!”
蕭克不由感覺背脊一寒,真是有點哭笑不得。
珠兒睡了一覺醒來,終於肯放開蕭克的脖子自己睡到了牀上了。蕭克起了身來,活動了一下有些痠麻的身體,走到了裡間那個破窗戶邊。
窗棱已經完全被被撞散,窗戶紙四下散落,露出了一個可以過人的窟窿。蕭克略微找尋了一下,在一處牆角發現了那個刺客被打落的匕首。
蕭克拿了起來細細的觀摩,發現這枚匕首做得十分的精美而且鋒利。握柄處縛着一層蘭色的皮革子,刀尖略有點弧度的上揚,非常適合用來剔骨削肉。
此時已經天亮,郝家院子裡的人已經趕來修補窗戶了。蕭克走出了房間想透一口氣,發現郝南仁正站在迴廊裡,背對着他揹負雙手,在向遠方眺望着什麼。
蕭克走到他身邊,拿出匕首說道:“認識它麼?”
郝南仁微微驚疑,拿過匕首看了一眼,馬上說道:“蘭革匕,你從哪裡得來的?”
“認識就好。”蕭克說道,“說說它的來路。”
郝南仁拿着匕首翻來覆去的看,然後點點頭說道:“這把匕首,有點成色。兄弟看來真的對赤蒙瞭解不多。這種匕首,就是赤蒙人慣用的隨身短匕。赤蒙人以吃肉爲生,時時需要用刀來割肉。所以,這種匕首一般都十分的鋒利,而且短小易於攜帶。長此以往,這種匕首就成了赤蒙的標誌物之一。一般的尋常人家,反道不用這種匕首來割肉了。相反,只是一些有點身份的人,纔將它帶在身上當作佩飾。這有點類似於我們中原人在腰間掛玉佩的習慣。而且這‘蘭革匕’,就是赤蒙常見到的割肉匕首之一。此外,還有白革匕、紅革匕、黃革匕和翠玉匕,都是依就匕首手柄上不同的皮革顏色來命名。持用不同顏色革匕的人,身份高低也不同。從蘭到翠,所代表的身份是越來越高。翠玉匕只有赤蒙的可汗才能懸佩。”
蕭克聽完說道:“也就是說,昨天的刺客很有可能是赤蒙人。而且,還有一點身份。”
“蕭兄弟是說,這是那刺客留下的?”郝南仁吃了一驚,皺眉不解的說道,“可是……赤蒙人怎麼無緣無故的跑到我的院子裡來行兇了?”
“這其實不關你的事。”蕭克說完,拿回了匕首徑直走了。郝南仁自然是滿頭霧水。
蕭克的心中,已經有了一些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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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家大院,後宅西廂。這裡是怪人羅素的私人專屬地帶。走進這裡,馬上就可以聞到一股子濃厚的藥味。院子裡處到散落着各種藥材和瓶瓶罐罐。門是虛掩的,裡面傳出若大的呼嚕聲。羅素仍然像一條死豬一樣的睡在牀上,被子有一半落到了地下。
蕭克走過去,一把掀開他的被子擰住了他胸口的衣服,將他提了起來。頓時聞到滿口酒氣。
羅素也被嚇醒了,惶然的瞪大了眼睛看着蕭克,驚慌的道:“你、你幹嘛?”
蕭克將他扔到牀板上砸得一響,沉聲說道:“告訴我想知道的。”
羅素往牀上縮了一縮,既害怕又有點強壯膽的做出一副不屑的表情,說道:“你不說我怎麼知道你想知道什麼?你想知道的只有你知道,我又怎麼可能知道?”這個時候,他又不結巴了,說得就像繞口令。
蕭克的眼睛微微一眯露出了一絲殺氣,聲音依然很低沉:“我只提醒一次——關於珠兒!”
“行、行,我說!你別這樣瞪着我了。”羅素乾嚥了一口唾沫,緊張的避開了蕭克的眼睛,低聲嘟嚷道,“那眼神能把人的身體洞穿嘍!”
“好好說,我不嚇唬你。但只要有半句假話胡扯,我就賞你一個天花亂綴。”說罷蕭克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自己的拳頭。
羅素渾身一彈往牀上縮了一縮,說道:“我就知道,你肯定會來的。其實……我也知道得不是太確切。所以,不敢肯定,不敢直接跟你說。萬一弄錯了,就真的不大好了,嘿嘿!”
“不敢肯定什麼?”蕭克問。
“當然是珠兒!”羅素習慣性的大聲一嚷,但馬上又壓低了聲調,神秘的說道:“……的身份!”
“說。”
羅素湊得離蕭克近了一些,神秘兮兮的說道:“兄弟,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個人的名字?”
蕭克面帶慍色的皺了一下眉頭:“別跟我玩這種弱智的問答遊戲。”
“呃,好……”羅素說道,“上官流雲!”
“流雲?”蕭克心中一醒神:流水出晴明,雲開月映珠——流雲,明珠?!
羅素也不敢賣關子了,直接說道:“我懷疑,珠兒其實是上官流雲的女兒!”
蕭克定定的看着羅素,一言不發。羅素頓了片刻,馬上疑惑道:“我說你……真的是什麼都不知道?你究竟是不是漢人?再或者是赤蒙人、高麗人、烈戎人?”
蕭克瞪了他一眼:“別扯不相干的。把你知道的一次性說完!”
“哦好,行、行、行!”羅素求饒一般的說道,“算我怕了你了……我曾是御醫,後來又當過軍醫,給無數人治過病——當然,基本上都是達官顯貴。除了後來段家軍的將士,你是我醫過的身份最低微的人——哦好好,不扯不相干的。大約在五六年前,我在帝都洛陽,就曾給上官流雲看過病治過傷。當時見過一次他的女兒——上官明珠。印象不是太深,所以記不清楚。第一次見到珠兒我倒是沒反應過來。不過那天我偶然看到珠兒在跟一個丫鬟爭扯一件肚兜,我就想起了來。我記得當年我給上官流雲治傷的時候,他正拿着一件他夫人給女兒繡的肚兜在逗女兒玩,上面正有一句詩——‘流水出晴明,雲開月映珠’。咳,我之所以不敢肯定,是因爲我沒討過老婆。不知道是不是女孩子的肚兜上都要印這種詩句。而這句詩究竟是誰人所作,也不清楚。這興許只是巧合吧?後來我又多次觀察珠兒,發現她雖然是個小乞丐女,可是言談舉止都同於一般的窮苦人家女兒,甚至還認識幾個字、懂得一點音律和舞步。雖然這幾年她長像完全變了,可是隱約還有一點以前的樣子。於是我大概可以斷定——珠兒,應該就是上官明珠!”
蕭克聽完,隱隱皺眉。半晌後,他拿出了那把匕首:“蘭革匕,赤蒙人的東西。上官流雲跟赤蒙人有關係麼?”
羅素先是被匕首嚇了一跳,後來撇了撇嘴不屑的說道:“這種事情,你去駝子鎮隨便拎住一個人來問就知道了。又何必問我?上官流雲的名氣,可是大得很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