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克終於睡了一個好覺。被子軟和又幹淨,四周也很安寧沒有吵鬧。再加上麻藥還有一點效用,蕭克一覺醒來已經是第二天早晨。
門口傳來一陣吵鬧,將蕭克叫醒,聽來還是珠兒的聲音。
“快還給我!這是我的!”珠兒很少像這樣倔強生氣,聲音也挺大。
“又髒又破臭氣熏天,不扔了留着幹嘛?老爺不是給了你新衣裳嗎?”好像是一個丫鬟的聲音,挺不耐煩。
珠兒不依不撓,似乎還和那個丫鬟拉扯上了:“我不管!還我、還我!”
蕭克起了身來坐到牀沿上,看到門口珠兒正和一個丫鬟拉扯着一塊棉布樣的東西,出聲說道:“珠兒,發生了什麼事情?”
珠兒一看有了幫手,連聲喚道:“哥哥,這個壞女人要搶我的肚兜,你快叫她還給我!”
那個丫鬟慌忙鬆手,對蕭克彎腰行了一禮說道:“蕭爺恕罪,把你吵醒了。婢子來取衣服去洗,珠兒姑娘就是不讓我拿走,所以……”
蕭克皺了一下眉頭,這一聲‘蕭爺’還真是聽得身上麻了一麻。他說道:“那你就給珠兒吧,不用你洗了。”
“是。”丫鬟矮身行了一禮,轉身快步的走了。珠兒拿着一個褪了色的紅色棉布肚兜,快步走到桌邊靠到了蕭克的身上,心有餘悸的說道:“幸好有哥哥幫忙,纔沒有被搶走呢!”
蕭克笑了一笑,摸着珠兒的馬尾巴說道:“很重要的東西嗎?”
這時,門外傳來一個聲音:“當然重要了。那是她娘留給她的唯一遺物。”蕭克轉頭一看,是肥七。正拄着柺杖一瘸一拐的走進來。他臉上笑容堆成了一片,滿面紅光就如同開爛了的菊花。
“阿爹,你來啦!”珠兒興奮的跑了過來,撲進了肥七的懷裡。肥七一個趔趄險些被撞倒,哈哈的笑道:“丫頭長大了,力氣不小呢!”
蕭克看到,肥七也換上了一身乾淨的衣裳,只不過仍然拿着打狗棍子和討飯用的破碗。
肥七走到蕭克面前,咧嘴一笑露出豁缺的牙齒,說道:“兒子,你真厲害!駝子鎮裡的最有面皮的鐵霸王都請你來做客了。你看看、你看看,還給我換了這一身兒體面的衣服,剛剛還吃了一大盤肥雞腿……呃!”肥七打了一個飽嗝,唾沫亂飛的說道:“怪不別人都說,這有兒子就是要享福啊,哈哈!”
蕭克無奈的皺了一下眉頭,實在懶得和肥七爭論這個‘兒子’的問題了,說道:“這肚兜,是珠兒的娘留給她的?”
珠兒雙手捧着肚兜捂在胸前,皺着眉頭點了一點頭。肥七也嘆了一口氣,說道:“珠兒她娘是個寡婦,四年前獨自一人帶着珠兒到了駝子鎮。剛來不久赤蒙人就打到了這裡,一陣亂殺人,她娘就死了。從此珠兒就跟了我。”
“我娘不是寡婦!”珠兒激動的叫了起來。
“那你說呀,你爹是誰?”肥七也不依不僥指着珠兒罵道,“這死丫頭,每次一提到她親生爹孃就瘋上了。”
“我、我沒有爹,我娘也不是寡婦!”珠兒生氣的一跺腳,居然就要哭了。蕭克連忙將她拉過來抱在懷裡,眼睛一瞪衝肥七說道:“你先出去。”
肥七悻悻的撇了一撇嘴,一瘸一拐的朝外面走去,嘴裡罵咧咧的說道:“我不就是你爹嗎?這死丫頭、死丫頭……”
珠兒仰頭看着蕭克,蹶着嘴嘟嚷道:“哥哥,我娘不是寡婦!”
“嗯,我知道。”蕭克拍了一拍珠兒的背,卻恰巧看到了珠兒手裡的肚兜上繡得有字。拿過來看了一看,是一句詩。蕭克自幼習武,武譜大多是繁體字,而且後來又多與香港、臺灣人打交道,辨認現在的這種字跡沒有什麼困難。
“流水出晴明,雲開月映珠。”蕭克唸了一回,然後對珠兒道,“這是你娘繡的嗎?”
“是呀,哥哥你好聰明,都認得這麼多字!”珠兒還真是孩子臉,馬上破啼爲笑了,開心的說道,“這句詩是我娘作的。哥哥,我的名字就叫‘明珠’哦,就是兩句詩的最後一個字。”
“那流雲也是人的名字了?”蕭克隨口一說,不料珠兒的臉色馬就變了,一手搶過了肚兜來飛快的說道:“不是、不是不是!”
“行,不是就不是,你不要生氣。”蕭克也拿這個敏感的小姑娘沒什麼辦法,只好耐着性子去哄。珠兒將肚兜小心的折了起來放進懷裡,馬上又換上了一副笑臉,走到蕭克身邊和她嬉鬧了。
蕭克心中暗自道:流雲,莫非是珠兒的父親的名字?要不然她幹嘛這麼敏感。似乎,珠兒對她這個爹有些諱莫如深。珠兒她爹和娘,不會又是多情郎甩了癡心女的這種鱉腳言情劇吧?管它呢,這不關我事。珠兒是個可憐姑娘,我在這世界又沒有親人,好歹遇上了,能幫就幫一點。更何況,她和肥七還救了我的命。
正在這時,郝南仁來了,剛到門口就聽到他粗獷的笑聲:“蕭兄弟休息得如何?精神不錯嘛!”與他同來的,還有怪人羅素。他揹着一個藥箱,正笑嘻嘻的盯着蕭克受傷的腿在看,一副得意洋洋的樣子。
“多謝,我很好。”蕭克回了一句,然後對珠兒說道,“珠兒,到外面陪你阿爹玩一會去,別走遠。”
“嗯!”珠兒驚怕的看了郝南仁一眼,撒腿從旁邊溜出了房間。
羅素一言不發,走到蕭克身前就蹲了下來,幫他換藥清洗傷口。不得不說,羅素的手法很熟練也很老道,蕭克幾乎沒有感覺到什麼疼痛,很快傷口就換好了藥,而且重新包紮了起來。
“忌辛辣,不可受力、不可沾水、不可熱焐、女色少近,換藥三次歇養半月,可下地行走。百日內不可用猛力,否則後果自負。”羅素唸經一般的叨了一陣,然後又背上藥箱大搖大擺的走了,嘴裡還哼着不知名的小曲。
郝南仁呵呵的笑道:“蕭兄弟勿怪。我這兄弟向來如此,性情有些怪異,但卻從來沒有壞心。”
蕭克卻說道:“你找我有事?”
郝南仁一愣,然後就笑:“我就喜歡蕭兄弟這種直來直去的性子。”說罷,拍了一拍手,外面走進來一個僕人,手裡託着一個盤子走到二人身前。
郝南仁伸手揭去了蓋在盤子上的一塊綢布,說道:“蕭兄弟是見過世面的高人,按理說我不該拿這種俗氣的東西放到你的面前。但是男兒大丈夫,憑心相交不必拘泥於小節。這些許銀兩,蕭兄弟不妨收下。料理生活也好安生立命也罷,總是離不開這東西。”
蕭克看了一眼,盤子上整齊擺放着十幾錠雪花花的銀元寶。他不知道這些銀子現在能值個什麼價,但總不會太少。肥七給自己請郎中買藥又料理生活,前後幾天一共花了十幾兩銀子。一個饅頭三文錢,換作人民幣的購買力差不多是一文錢相當於一毛錢了。那一兩銀子算起來也差不多是一百元。
蕭克看着盤子上的銀兩,面無表情也不說話。
“如何?蕭兄弟可是嫌少?”郝南仁一揮手,“來人,再取二百兩來!”
“停!”蕭克出聲了,說道,“我不會要的。”郝南仁說了‘再’取二百兩,那麼這盤子裡就是二百兩了。
“爲何不要?”郝南仁眉頭一皺,有點不悅的說道,“兄弟可是嫌郝某人這錢贓?還是不夠誠意?”
“都不是。”蕭克說道,“無功不受祿,這是我的習慣。”
“但是,我們是朋友!”郝南仁大聲說道,“兄弟朋友之間扶助相幫,本是份內之事。些許錢財身外之物算得了什麼。今日我有饋贈於你;明日我缺你再照顧於我,十分正常啊!”
蕭克的嘴角揚起一個輕微的弧度,淡淡說道:“那只是你的想法。我說過了,我交朋友,很挑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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