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城本是一座熱鬧非凡的邊城,雖不及長安奢靡,卻也是十分富裕,只是近來因戰事之故,大街上少有人行,百姓皆四散而逃,尋求生路去了,留下的只有不多的幾十餘戶人,霍塵軒每日都帶領將士在大街上巡視,以防有柔然人混進城中。
一連多日的大雪終於停止,陽光灑下絲縷慘淡的光芒,地上的積雪未消。街上也時不時地開始有人走動,只是遠處街角圍滿了一羣人,不知發生了何事。
“發生了何事?”李副將走進人羣問道。
人羣散開,一男子躺在地上,奄奄一息。霍塵軒問道:“他怎麼了?”衆人皆搖頭稱不知道,霍塵軒伸手扶那人起來時,人羣裡有一人喊道:“將軍,別碰他,他染上了瘟疫啊……”
霍塵軒慌忙將手收回,身子一抖動,百姓聽聞“瘟疫”二字,撒腿便跑,皆四散而去,此後,連門也不出。
“將軍,城北也出現染有瘟疫的人!”一個侍衛神色慌張地跑來回稟。
霍塵軒眉頭緊蹙,急切道:“李副將,你快去將此事告知我爹!”李副將領命而去,霍塵軒又吩咐其他侍衛道:“你們到其它地方繼續查看,將染有瘟疫的人全部擡到城外,派人在那裡搭建一個醫館!”
很快,城外建起了一個醫館,只是染有瘟疫的百姓越來越多,就連軍中將士也多數已經病倒。衛傑瑗親自到醫館查看,霍梓瀛焦心道:“這可如何是好,染有瘟疫的人數,只增不減。如此下去,西城恐怕就拱手讓給柔然了!”
“把這些藥分發給每個人,讓給每個人都喝一碗!”
衛傑瑗聞聲回頭,淮陽長公主親自領人分發湯藥,“公主,你怎麼來這種地方,快回府去!”淮陽長公主搖搖頭,“有苦有難大家一起渡過,這是府中的大夫熬製的湯藥,只是不知道有沒有作用,只有讓他們喝上賭一賭了!”
霍梓瀛嘆息道:“醫館裡的大夫都逃走了,他們說這種瘟疫,毫無辦法,病人只有等死,再這麼耗下去,西城就完了!”
“我們先回府再議!”衛傑瑗鎮定道。
三人剛回至府中,老管家進來回稟道:“公主,外面有一個人說是從長安來的,給霍將軍送信!”
“快傳進來!”淮陽長公主急切道。
送信的使者進來將信交與霍梓瀛,霍梓瀛顫顫巍巍地拆開,一字一句讀完後,神情大變,霍塵軒忙問道:“爹爹,發生了什麼事?”
霍梓瀛嘆了一口氣,焦慮道:“王大人來信說,皇上臥病在牀,簡昭儀代理
國事,派兵支援,發送糧草之事皆沒有準奏!”
“放肆!”淮陽長公主拍案而起,怒道:“她怎會如此大膽?皇上既然病倒,爲何不是皇后代理國事?”
送信的使者道:“蕭大人勾結齊國,欲圖謀造反,蕭氏一族已被盡數剷除!”
衆人皆露出驚疑之色,衛傑瑗搶先道:“爲今之計是要讓朝廷派兵來支援,得想辦法把消息送到皇上跟前,既然簡昭儀不同意,再次上奏,勢必也會被攔截!”
“這可有什麼辦法呢?”霍梓瀛愁眉道。
“靜雪!”淮陽長公主猛地喊出聲,“讓人送信給靜雪,讓靜雪直接告訴皇上!”霍梓瀛忙接口道:“這是個好辦法,目今只能這樣了!”
“必須封鎖消息,不能讓柔然人知道我們城內的情況!”
“萬一派人送信,被柔然人半路攔截,豈不是走漏了消息?”霍塵軒擔心道。
話音未落,雪茹走入屋中,溫溫吞吞道:“將軍,不如讓我去長安吧!我可扮作難民,混入流民,我去找公主告知此事,並無紙書,只口頭傳達,不致走漏消息!”
霍梓瀛看向淮陽長公主,淮陽長公主無奈道:“倒也使得!”
“不行!”霍塵軒拋出一句,“你和公主有誤會,恐怕……”
“我想公主縱然對我有天大的誤會,也大不過這等國事,公主也是明事理之人,她自會權衡其中利弊!”雪茹挑眉溫柔道。
“就依雪茹姑娘所言,只是你一個弱女子到底太危險了,不如讓李副將隨你一起去吧,路上也好有個照應!”衛傑瑗道。
衆人皆贊同,當下,雪茹和李副將即刻收拾行裝,準備啓程。那日夜晚,雪茹和李副將喬裝打扮,混出城外,不在話下。
次日,淮陽長公主倏然醒來,想要起身,卻發覺自己渾身滾燙,四肢無力。她以爲自己被冷風吹了,受了傷寒,並沒有在意,支撐着站起來,繼續去爲百姓送藥。
遠方塵土高揚,天邊鼓號驟響,柔然軍氣勢洶洶地殺來。霍梓瀛見狀不妙,悲哀道:“這可怎生是好?”話音剛落,外面傳來鼓號之聲,一個將士匆匆入報:“將軍,柔然可汗率軍叫戰!”霍梓瀛大爲詫異,命令部隊閉城堅守,不得迎戰。
衛傑瑗正準備出門去查看,一名丫鬟進來稟報:“回駙馬,長公主受了風寒,病倒了。”衛傑瑗急忙衝到臥室,淮陽長公主面色慘白,病容憔悴。
淮陽長公主強作笑容,喃喃道:“駙馬切勿擔心,我不妨事的。”衛傑瑗
痛惜地握住淮陽長公主的手:“都怨我連累了你,讓你來這種地方受罪!”淮陽長公主笑道:“我不覺得受罪,我只要能長守在你身邊,哪怕只有一日,我心已足矣。”衛傑瑗痛心不已,他命丫鬟好生照顧淮陽長公主,勿要再操勞,自己出門去查看情況。
深夜,霍塵軒擔憂道:“都五天過去了,雪茹和李副將怎麼還不回來,去返四天的路程便足夠了,不會出什麼事了吧?”
霍梓瀛鎮定從容道:“休要胡說……他們應該很快……”
“將軍,雪茹姑娘回來了!”一侍衛進來稟報。
話音未落,雪茹從門裡進來,跪倒在地,頭深深埋在地上,哭道:“求將軍責罰,雪茹未能如將軍所願!”衛傑瑗從門走進來,見狀問道:“怎麼了?”
“我和李副將走到長安,在宮門口盤旋半日,生怕被人發現,後來聽說公主搬到了晉王府,我們找到晉王府,公主閉門不見,我們便在長安住了一晚,耽擱了一日。第二日,去找公主,她說凡是跟霍公子有關的事情,她一概不再過問,還說如果我再不走,就命人將我關入大牢,我們沒辦法,又怕你們着急,便回來了……”雪茹哭得淚人一般,不緊不慢地說道。
衛傑瑗拍案怒道:“靜雪怎麼會如此糊塗!”
“都是我的錯……”霍塵軒惋惜道,“李副將呢?怎麼沒和你一同回來!”
雪茹擡眼小心地看了衆人一眼,聲音有些發抖道:“回來途中,遇到柔然士兵,李副將奮力廝殺,我纔有機會逃脫,李副將恐怕已經……”
“唉……”霍梓瀛嘆了一口氣,“天意啊……天意如此,我霍某打了一輩子的勝仗,沒想到這次要一敗塗地啊……”
“爹爹休要氣餒,事情一定會有所轉機!”霍塵軒勸道,“雪茹,你一路勞乏辛苦了,你先去休息吧!”雪茹哭哭啼啼地站起身來,一個轉身,忙收起淚水朝外面走去。
“沒想到等來的卻是這樣一個結果……”衛傑瑗嘆道。
“只有冒死一戰了……”霍梓瀛緊閉雙眼無奈道。
霍塵軒沉默不語,他默默走出房間,一個人徒步來到城樓上,遠處柔然軍安營紮寨的地方,一片火光,燈火通明,陣勢浩大。
寒風徐徐吹來,侵襲在霍塵軒的身體上,霍塵軒似乎以此來麻醉自己,他的拳頭狠狠地砸在了城牆上,咬牙道:“靜雪,難道你就這麼恨我嗎?你再怎麼恨我,也不該拿爹爹,公主,駙馬,以及全城百姓的性命來開玩笑啊!你怎麼能如此狠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