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喝,不要喝。”沙啞的聲音,顯然出自端木青。
“青兒,沒放茶葉,我親自煮的水。”帶着急切和心疼的是秋恬。
端木竣剛剛緩和的臉色,陡然間又黑成了黑炭。
“毒婦,”端木竣看着李凝霜的眼睛裡全是憤怒,“原是看夫人身體不好,你又是母親的甥女,也算是個識大體的,纔將府中的中饋交給了你,你倒好,如此容不得人,竟然連大小姐都容不下。”
李凝霜此時哪裡還敢再辯一句,只能先穩住了他,以後再慢慢圖謀了。
“侯爺,是妾身一時間鬼迷了心竅,從前看着,雖然二小姐是庶出,但是在侯爺眼裡向來是不分彼此的,進來也不知怎麼了,侯爺對二小姐似乎淡了許多,妾身暗地裡看到二小姐委屈,難免心疼,才一時豬油蒙了心。”
端木竣此時哪裡聽得進去,無論是出於什麼原因,對大小姐投毒就是事實,“休要在巧言令色,你如此心腸,怎能再當內府大事?”
老夫人一聽這話,分明是要奪權了,李凝霜畢竟是一個小妾,若是沒有了這中饋的掌管權利,還不是任人宰割。
雖然這件事情上,李凝霜不對之處良多,可是也還有疑點,況且她原本就是自己的甥女,再如何,心底裡也還是要向着她的。
站在老夫人旁邊的林氏自然看得出老夫人的意圖,生恐再下去,只怕要讓老夫人面上難看,便笑着出來打圓場。
“二弟生氣歸生氣,母親的好日子近了,府裡頭的事情正是七七八八的時候,此時還得要李姨娘來主持,什麼事情等這件大事過去再說。”
林氏畢竟是長嫂,不能不給她面子,端木竣又不是個沒有心的,自然知道自己母親心底還是向着李凝霜,況且,林氏說的話也在理。
所以,儘管心裡堵了一口氣,也不好在這個時候就發落了。
“哼!”臉上依舊烏雲密佈,端木竣厲聲道,“要不是看在母親的壽宴在即,加之大嫂爲你求情,今日必要發落了你。”
這句話就是今晚的事情到此爲止了,衆人都是聞諧音而知雅意的,紛紛過來相勸,又不迭來看望還在牀上的端木青,鬧了好一會兒纔算是清淨了下來。
直到所有人都走光了,舞墨閣的人才鬆了一口氣,露稀忍不住拍了拍胸脯,興沖沖抱過風暖的手,“多虧了有你,不然真是不知道怎麼辦纔好。”
露稀的熱情,舞墨閣的人是知道的,但是風暖卻從未如此與人親近過,臉上登時便緋紅了一片。
采薇卻是嘆了口氣,“小姐,這一招也走得太險了些,何苦拿自己的身子做筏子?”
“不若如此,怎麼能夠演得這齣好戲,還好我剛從師父那裡拿了些藥材過來辨認。”微微一笑,端木青自顧自地將自己配的解藥喝下。
“說起來,這件事情也不是沒有疑點的,衆人往深裡想,未必不會發現。”采薇比露稀心思向來縝密得多,也想得深一些。
端木青有意栽培她,“事實到底是怎樣其實並沒有很大的關係,重點是現在我們設了這麼一個局,她李凝霜鑽了進來,父親相信誰纔是重點,前頭我們種了那麼多的刺,現在也該癢得想拔除了。”
采薇頓時明白了,笑着點頭:“我知道了。”
舞墨閣裡,露稀和采薇都明白了,只有風暖還是不太明白,沒有什麼生死之仇,爲何要如此相互對付?既然看得不爽,一劍解決了不就是了,何必要繞這麼多彎彎道道。
端木青也沒有指望她明白,風暖畢竟和她們不是一路的人,她應當有她自己的生活方式。
老夫人的壽宴如期而至,早幾天府裡的下人們就忙得腳不沾地,各地送來的壽禮也是堆積如山,禮單一疊一疊地遞進來,檢驗,登記,入庫.
端木青、端木紫、端木碧、端木素也每日都過去榮禧堂陪着老夫人說說笑笑,看看些稀罕壽禮。
林氏李氏周氏三個就忙着準備接待女客。
爲着端木青是“大病”初愈,還每日過來陪伴祖母,府裡上下對一向傳言冷漠的大小姐發生了極大地改觀。
又從各處的竊竊私語中得知上次的“中毒”事件,便有些犄角旮旯裡的人傳言,大小姐從前的名聲都是李凝霜故意傳出來的。
能在侯府當差的,誰沒有些見風使舵的能耐,眼瞅着永定侯府的風向要變了,誰還願意將李凝霜當祖宗樣的供起來。
且這些年來,李凝霜管理內府,爲了討得老夫人侯爺們的歡心,難免有些陽奉陰違的事情,吃虧的自然是底下的人。
如今李凝霜有了這樣的日子,底下自然是議論聲一片,唯恐話不夠刺心。
對於這些亂七八糟的言論,李凝霜一口氣憋在心裡又不敢表露,偏偏正在風口浪尖上,生怕被別人拿了一絲錯處,愣是裝作什麼事情都沒有的樣子。
壽辰當日,老夫人一大早就起來了,端木青帶着端木素親自去給她老人家梳妝更衣,端木素更是奉上自己親手做的一個如意壽桃。
原本對端木素都不太認得的老夫人頓時眉開眼笑,連連誇獎。
老年人的心理都是一樣的,最看重的就是兒孫輩的尊重和孝順,能不能幹還是其次。
對於老夫人的誇獎,端木素按照端木青所教的話,只說是自小周氏教養得好。
待周氏過來,便又將周氏誇了一通。
周氏向來不太得老夫人喜歡,突然間當着這麼多人的面的得到誇獎,自然感覺極有臉面,心下也越發覺得將端木素送到端木青那裡去是再正確不過的決定。
待到端木紫過來拜壽的時候,榮禧堂裡已經烏壓壓的一堆人了,原本也未見得來得晚了,只是端木青她們都已經過來了好一會兒,纔會有她來遲了的感覺。
又見她一身華麗的打扮,精緻的妝容,釵環首飾恰到好處。
對比端木青和端木素兩人簡單大方的打扮,自然是繁複許多。
老夫人當下心中便有些不喜,自從上一次皇后壽宴,端木紫的美名已經傳了出去,街頭巷尾還有人偷偷將端木紫傳爲西岐第一美人。
這一次壽宴,是老夫人花甲之賀,又是在永定侯府這樣的公卿家族,自然王公貴族都要前來,端木紫這是打算在壽宴上好好出風頭麼?
老夫人如此一想,就更覺有氣,又想到李氏前些日子給她的沒臉,心下也冷了。
乾脆也不理會她,只跟端木青和端木素說說笑笑。
“青丫頭你母親這兩日身子又不好了,我與你父親打過招呼了,不需她出去應酬,你便跟着你大伯母三嬸嬸,多見見客,跟那些世家伯母嬸嬸嫂子們,也多來往來往。”
老夫人此話一出,榮禧堂的人心下俱是一驚,看向端木青的眼光已然不一樣了。
不看老夫人的態度,單看大小姐的能力已然讓人吃驚了,這纔多久,就讓祖母對她的態度發生這麼大的改變。
府裡一直傳揚着的中饋理家之權要易主了,看來是十有八九的事情了。
林氏更是納罕,想不到從來一聲不吭的大小姐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簡直就是雷霆手腕。
“祖母今日是老壽星,那些個應酬的事情有大伯母和三嬸嬸,我去了反倒是礙手礙腳的,還不如就讓我和素兒陪着您,也沾沾您的福氣。”
老夫人自然眉開眼笑,底下的人哪裡還能愣着,一派的喜氣洋洋。
正說着,李氏便陪着端寧長公主進來了,屋裡頭又烏壓壓多了一圈人。
端寧長公主是當今聖上的胞姐,地位自然不同一般,但是多年來,跟老夫人關係一向親厚,是以別人還沒來,她便先到了。
只見她一身青鳥穿雲橙紅色宮裝,華麗的墮馬髻,紅寶石的頭面,端的一身珠光寶氣,進門就讓人無法忽視。
兩人見過禮,端木紫便立刻上前行禮。
公主攜過她的手,上下打量了一下,便笑道:“到底是姐姐養出來的人,大小姐好相貌。”
一屋子的人臉上立刻僵了僵,老夫人更是微微沉了臉,端木紫尷尬不已,好一陣才拉過端木青笑道:“公主可認錯人了,這纔是姐姐呢!”
像是想起了什麼,端寧公主忙道:“對對對,我說呢!上次皇后娘娘的壽宴我正病着,沒去成,後來便聽到姐妹們說永定侯府的二小姐,美貌無雙,今日一見果然如此。”
這句話自然是用來掩飾尷尬的,端寧公主也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便笑着道:“我看姐姐身上這褙子上的福壽雙全倒是繡得極好,就是我自小在宮裡頭也沒見到過這樣精緻的東西,不知道是出自哪位大師之手啊?”
老夫人這才笑逐顏開,拉着端木青道:“這哪裡是外頭做的,是我這大孫女親手做的,這丫頭向來不言不語的,倒是一手繡活兒拿得出手,但也只是小孩子的玩意,算不得什麼。”
端寧長公主這倒是真的吃驚了,將端木青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
шωш ▪тTkan ▪CΟ
正熱鬧着,外面又有人通報,“德妃娘娘身邊的棲霞姑姑來了。”
衆人面面相覷,就連老夫人也不明就裡,若是沒有記錯,自己府上和德妃向來沒有什麼來往,她位分尊榮,這樣的壽宴,大可以不表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