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我!給我!”
“這是我的,是我的!”
“給我!”
“……”
還沒有走到,就聽到一陣孩童的打鬧聲。
端木青跟在莫忘的後頭,皺着眉頭看着這裡一片廢舊破爛的房子。
“那孫陽平是先帝一個寵妃的遠方表弟,又不是什麼特別高的品級,所以才免於一難。
宮裡頭有個宮女與他相好,爲了那女子,他才躲藏在長京城裡的,只是那女子卻不知是犯了什麼錯,被剝奪了出宮的權利。
這孫陽平倒是癡心眼兒,一直守到現在,就是不走,只是一直都沒有在長京城裡露過面。”
莫忘一邊小心扶着端木青一邊解釋道。
莫失也不知道怎麼在宮裡頭僞裝成了一個宮女,打探起這些亂七八糟的消息,卻是一流。
這個孫陽平,就是她在不經意間得到的。
終於走到一座看起來稍微大一些的院落前。
但是這院落也只是大而已,殘破的院牆,傾頹的屋舍。
端木青和莫忘走進去,就看到院子裡幾個女人坐在那裡編竹筐。
幾個小臉又黑又紅的孩子嬉笑玩鬧。
女人們身上都是極爲單薄的衣裳,更無首飾可言,手上臉上都有些凍瘡。
乍一看到端木青和莫忘兩個人出現,都停下手中的活計看向她們,就連幾個孩子都不再追逐嬉戲,像是看着什麼稀罕東西一般瞧着。
端木青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只示意莫忘上前問問。
莫忘卻是帶着笑意的:“你們好,我們是來找人的。”
那幾個女人中,一個看上去四十歲左右的女人連忙站起來,雙手在圍裙上擦拭着。
頗有些緊張地縮手縮腳,學着大戶人家的樣子行了個禮:“兩位小姐要找誰?”
一個頭上扎着紅繩的小女孩兒大着膽子扯了扯一個女人的衣裳:“娘,她們是不是就是你從前跟我說過的神仙娘娘啊?”
那女人一聽,連忙唬住了臉,急道:“胡說什麼?!別說話!”
端木青萬萬想不到她們兩個人來到這裡,這裡的人竟然會驚若天人,一時間也有些不自在起來。
幾個小孩子,越發的往大人們身後躲了,只敢小心地鑽出腦袋來,提溜着眼珠子看着她們。
“你們這裡有沒有一個叫做孫陽平的?”
莫忘臉上依舊帶着笑意,讓那女人看着心裡放心了些,無論如何,都比那邊那個冷着一張臉的小姐好。
卻不知道,這裡跟她笑臉相向的纔是真正的殺人閻王。
“孫陽平?”那女人有些不解,看了看身後的幾個同伴,都露出狐疑的眼神,終於還是搖了搖頭,“沒聽說過。”
“是嗎?你們仔細想想。”
“孫陽平?”女人又喃喃了一遍,還是搖頭,“真的沒有,我們這裡的漢子都去江邊上幫忙搬運東西,女人們就在這裡編寫籃子框子,賣着換錢。
我們這幾個人的男人家,都沒有姓孫的。”
莫忘看了一眼端木青,見她輕輕搖了搖頭,便轉過臉來要告辭。
“他們說的該不會是平大哥吧!”
莫忘還沒有開口,那站在後面的一個看上去十分年輕的女子道。
端木青眼睛裡又露出希冀來:“平大哥是什麼人?”
說到這個人,這羣女人似乎有了興趣,爲首的女人道:“他也是住在我們這個院子裡的,因爲有傷在身,做不得體力活,就跟着我們一樣編東西養活自己。
不過他沒有妻兒要養,他一個人勉勉強強也可以度日,這些年他都是這麼過來的,不過他……”
說起這些東西,這些女人們就有些沒完沒了起來,端木青開口打斷她們的介紹:“他姓什麼?”
這一問,讓她們頓時安靜下來,面面相覷:“他從來都沒有說過他姓什麼呀!好像一直以來我們都叫他平大哥。”
端木青立刻抓住她的話頭:“他什麼時候住過來的?”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女人不好意思的笑笑,“這個地方又不是什麼正經的住處,我們都是沒有錢,沒有正經事情,又沒有落腳的地方纔來這裡過活的。
大夥兒也都是臨時搭個夥兒,誰家漢子找到正經事情了,或者是存夠了錢了,誰還會住在這裡?”
端木青皺了皺眉頭,莫忘解釋道:“這原是那些犯了事的人家,被查封了之後,屋舍倒塌了,他們就這麼住進來了,強過在外面受風吹雨打。”
“哎哎哎!”女人聽了不住點頭,“是啊是啊!那邊屋子裡還住了好些花子呢!”
“也就是說,你們都不知道他原來姓什麼?”
端木青目光掃了一圈,淡淡問道。
“不知道。”
心裡略微的一思量便知道了,這個人應該就是那孫陽平,只是因爲來的最久,最開始來的人都走了,這裡的人就習慣了叫他平大哥。
“那他現在人呢?”
“哦!”還是爲首的那個女人,“他今兒早上說有些事情要出去一趟,沒說是什麼事情。”
“什麼時候回來?”莫忘緊接着便問。
“這個就不知道了,我們也不過是住在一起罷了,有沒有什麼情分在,他怎麼會跟我們說這些。”
這個答案讓兩人有些泄氣。
“小姐,你看……”
“先等等吧!”
端木青淡淡道。
自從通靈老人跟她說了那些話之後,她一直可以感覺到壓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個擔子。
她一定要弄明白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隱國到底在哪裡!
說來也奇怪,自她記事起,她便是永定侯府的大小姐,與那什麼隱國沒有半點關係。
但是偏偏的靈魂深處就是有那樣深刻的羈絆。
驀然間想起秋恬來,她總是那樣一副淡淡的樣子。
有時候回望着忘憂草而發呆。
忘憂草!
端木青這纔想起來,似乎他們都很喜歡這種植物。
也許,那也那就是秋恬對自己故土家園的懷念吧!
想到秋恬淺愁的樣子,想到通靈老人的眼淚,端木青莫名的心裡有些煩躁。
真是恨不能一下子解開所有的疑團。
“小姐,我們坐在那石頭上等吧!”
采薇走到一處大概曾經是假山石的石頭旁,用手帕鋪在上面,扶着端木青坐下。
端木青也不說話,只靜靜的想着事情。
那羣女人孩子小心留意地看了她一會兒,見沒有什麼事情了,就又各自忙各自的去了。
只是時不時地偷眼看一看她們。
小孩子到底是小孩子心性,似乎很想要上前來看看,卻被他們母親的眼神給嚇回去了。
端木青和莫忘一直等到夕陽西下,都沒有等到那個孫平陽回來。
只好先打道回府,明日再來。
走到門口,忽又停住了,端木青轉過身,笑着問道:“你們這裡住了幾戶人家?”
方纔那女人聽了,笑吟吟道:“這裡才住了六戶,算上平大哥一個,就七戶了。
倒還算是寬敞,比起別的地方,已經好太多了,我們是沒錢的,不過住在這裡也沒覺得不好,日子過得也還舒坦。”
端木青只是笑了笑,並不打算跟她們繼續說下去,而是對莫忘道:“你身上帶了多少錢,分給她們六家吧!”
莫忘聞言,眼睛一閃,隨即便露出暢快的笑容來。
毫不猶豫的從袖袋裡取出銀票,笑吟吟地遞給她們:“這些錢你們就想辦法自己找個地方住吧!”
其實也不多,分到她們每個人手裡,也就只有幾十輛,但是這在她們眼裡,卻是一筆鉅款,一時間竟不知道怎麼說纔好,只呆呆地看着眼前兩個莫名而至的女子。
端木青不等她們開口,便當先走出了這個院子。
莫忘的心一下子就開了。
只因爲她聽莫失說,小時候,她們家也是這般光景。
雖是雙生子,但是她的記憶力一向不如莫失,所以小時候的事情都不記得。
在聽風樓接受生死訓練的空隙,她便時時會想,若是父母都在會是什麼樣子,就算是窮一些,應該也會很不錯的吧!
後來殺的人多了,她漸漸的不敢把這些情緒表露在臉上,生怕莫失會說她。
很多次的任務之後,她看上去就真的跟莫失沒有什麼區別了,誰想到後來又遇上了小姐。
小姐一張沒有什麼表情的臉看不出什麼,但是那一雙眼睛卻可以看到很多東西。
這是她慢慢悟出來的,比如她看着采薇的時候,就總是容易留露出一絲絲的歉意和愧疚,若不是仔細觀察,根本就看不出來。
就是這樣慢慢的琢磨,她才知道自己的這位主子當真跟姐姐說的一樣,是可以爲之賣命的。
因爲,在冷淡的外表下,她有着一顆善良的心。
所以,跟着她久了,不知不覺,她竟然又回到從前那般跳脫的性子,只是現在,莫失再也不會告誡她了。
她正想着要不要告訴莫失今天端木青遇到那羣人不自在的樣子,莫失晚上就慌慌張張的來了。
“小姐,不好了,那宮女死了!”
這是莫失出現時,說的第一句話。
端木青正要就寢,猛然間聽到這話,一轉臉看到她帶着一身寒意出現在房間裡,臉色頓時白了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