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一路小跑,把三人帶出鎮子北門,往右一拐,穿過兩邊一片片的田地,往東邊山腳下跑去。
靠近山腳邊,有一排矮土屋。小男孩用手指着那些土屋,那裡就是他家。
土屋這邊都是菜地。大家走進菜地,隱約從土屋前面傳來一人的叱喝聲,以及釋放土靈術時土地發出的隆隆聲。
小男孩帶着大家繞到土屋前面。
土屋的南面偏東,有一個小池塘。在池塘南面,開了一條小渠,從南面的河裡引來了河水。池塘的旁邊看得出原來是個雞舍。雞舍緊挨着土屋與池塘。雞舍往東,不遠處就是山林。平時可以把雞放進山林裡自行覓食。
雞舍原本是用一圈木籬笆圍起來的。靠近山林方向,原本插籬笆的地方,現在有一半已經用土靈術壘起了一面30至40釐米寬,半人高的土牆。籬笆木塊歪七扭八地插在土牆上。估計雞舍主人的靈力不足,剩餘的地方還沒來得及壘起土牆來。
沒來得及壘土牆的地方以及雞舍裡面,雜亂無章地從地底伸出一個個的土刺。說是“刺”,其實也沒有多尖,只不過大致地成圓錐形,大部分看上去還是不規則的圓柱體。土刺有高有低,低的二三十釐米高,高的也就約莫半人高。
楓平一行,在不遠處看着,是有一隻白色的動物。乍看像只貓,但比普通的貓個大些,體型短而粗壯,尾巴也更粗短,顯得臀部更厚重。身上的毛比普通貓的更長,特別是腹部的毛,其長度是它背部的一倍多。再一看還有點像只兔子。
一男子手持根木棒,面對着那白貓,護着身後的雞羣。他應該就是小男孩父親。他不時用棒敲打地面,同時對那貓叫喊着。但那貓一點也不受嚇,盯他身後的雞,圍着它們打轉。
突然,那白貓一伏身,一蹬地,往雞羣竄去。小男孩父親一看,忙施展出土靈術,在那白貓前進的方向喚出三根土刺。用土刺術刺擊白貓是不可能的,它跑的太快,根本擊不準,只能用土刺來封堵它的去路。
三根土刺分錯開,相互間的間隔極小,白貓鑽不過去。它一看,也不停步,轉頭往一旁奔去。小男孩父親已有準備,在它前面又喚出兩個土刺。
這次喚出的土刺離那貓較近,眼看它就要撞上這兩根土刺。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這白貓也不是吃素的。只見它兩隻前爪往土刺上一搭,噌、噌、噌,沿着土刺就爬了上去。
那白貓爬上土刺頂,拱起背,稍作停頓。嗷嗚一聲,像是炫耀,又像是威嚇。聲音不大,倒也有幾分猛虎的氣勢。
小男孩父親沒法,知道土靈術只能暫時阻擋一下它。此時白貓已離雞羣太近,土刺術釋放準備時間太久,已不能用土刺去阻擋它了。他舉起手裡的木條,指向白貓,隨時防範它的進攻。
一根木棒還不被那白貓放在眼裡。它在土刺上挪動了幾步,找準機會,往地上一蹦,直接往小男孩父親奔去。
小男孩父親胡亂地舞動起手中的木棒,想把那白貓打跑,但那白貓動作極其敏捷,輕鬆就躲過了木棒的打擊。在避過木棒橫掃過來的一擊後,白貓瞅準機會,一下從小男孩父親的襠下穿過,衝進了雞羣。
雞羣一片混亂,所有的雞鳴叫着逃散開去。瞬間,滿雞舍都是撲打着翅膀,四散飛起的雞。等空中的雞落地,已見那白貓咬住了一隻母雞的脖子。那雞看樣子是活不了了。小男孩父親痛心不已,大喊着去追那白貓。
白貓叼着雞,也不用管逃跑方向了,跑得反而比來時更快了。很快它跑到雞舍東北方的山林邊,把雞放在了一塊空地上。
那地上已有七八隻死雞,其中兩隻已被吃了一大半。這麼多雞它一時肯定吃不完,但不知何故,它仍沒有罷手的意思。放好死雞後,那白貓慢慢踱着步,又往雞舍這邊過來。
楓平一行已經趕到了雞舍前,匆匆跟小男孩父親打了一聲招呼後,分開攔在了雞舍前。赤焲鳴靈力最強,站在最靠前的地方,江淑桐靠近池塘邊選了個地方站定。
這時那白貓已慢慢靠近,大家看清了它的樣貌:全身雪白,除腦袋外,背部及尾巴朝上部分夾雜有少許灰色的毛。這些灰色的毛成條狀,橫在它的背上及尾巴上。背上的橫紋寬而長,共五條,從背部延伸到兩肋。尾巴上共四條,細細短短的,就像在尾巴上用灰筆畫了四條槓。
再看它腦袋,圓圓的。眼睛也是圓圓的,瞳孔中間成亮黃色,外圈成血紅色。額頭較寬,上面佈滿黑色斑點。兩隻耳朵又短又寬,耳背灰紅色,向兩旁伸展出去,顯得兩耳間距較遠。由於沒長在頭頂,兩耳看上去似乎耷拉着,其實它兩耳堅挺,耳尖還長了一簇黑色的毛,這也使它腦袋看上去更寬更大。臉上兩條對稱的紅黑夾雜斑紋。吻部很短,幾根稀疏的鬍子,短而筆直。
不是貓。楓平他們從沒見過此種野獸。問小男孩父親,他也不認識。
那白獸看又來了幾個人,猶豫了一下,但沒有退卻的意思。停下腳步,觀望起赤焲鳴他們的舉動。
江淑桐懷中的小黃狗感受到了白獸的戾氣,衝它狂吠起來。江淑桐把小黃狗放到地上。白獸見了,似乎不耐煩小黃狗的叫聲,朝它走過去。
當白獸與小黃狗距離兩三米時,它又停了下來,對着小黃狗,喉嚨裡似乎在吐着泡泡,發出呼嚕嚕的低嘯聲。大貓與小狗,戰鬥力本不在一個數量級。小黃狗聽了這聲音,害怕了,不敢再叫,哀叫一聲,直往後退。
目睹了剛纔白獸抓雞的場面,江淑桐知道這白獸不好對付。她凝聚起水靈力,聯結旁邊池塘裡的水元靈。只見池塘裡的水扭動幾下,立起了一根手臂粗細的水柱,那水柱前端像被繩牽引了一樣,注進了一段彎彎曲曲的透明管道,這管道延伸到了江淑桐手上,在她手上凝結成一個水球。
水球越聚越大,她用雙手捧住。水球也變得越來越重,在她水靈力的支撐下,她勉強能捧住一個直徑約50釐米的水球。
江淑桐靈力也就入靈境心通階。等她靈力像她父親一樣,達到熟靈境界後,就能快速地從河中汲水,甚至直接從空氣中凝聚水元靈。但她現在只能近距離地將河中的水元靈凝聚牽引過來,而且凝聚速度也不夠快。
在她凝聚水球的時間裡,白獸也沒多餘的動作,它還是有所顧忌。楓平他們也只是口頭警喝一下,不敢近身驅趕,怕亂了陣型,反而讓它鑽了空子。
水球形成,江淑桐不再吸引更多的水過來,空中多餘的水也任其散落到了地上。
嘩啦啦的落水聲使白獸一驚。普通的野獸受到驚嚇,很有可能會選擇逃竄。但這白獸反而像接收到命令一樣,在大家驚呼聲中,突然向小黃狗撲去。
小黃狗立刻嚇得哀嚎起來,夾緊尾巴,耷拉着腦袋,往一邊躲閃。
“小黃……”本來江淑桐還沒給小黃狗起名字,但情急之中她脫口而出。
喊的同時,她手裡也沒停歇。凝聚靈力,作用於手中的水球上,釋放出水矛術。
水球被靈力一擠壓,像一個高壓水槍一樣,在前方擠出一條直徑五六釐米的水柱,水柱筆直激射出去,擊中白獸。
白獸一個趔趄,在後續水矛的衝擊下,在地上連續打了三四個滾。
小黃見那白獸被打倒,膽子又大了起來,搖動尾巴,衝它又叫了起來。
江淑桐手裡的水球很快就消耗完了。因爲水球水量有限,而且還有一定的距離,水矛術對白獸沒造成多少傷害。
白獸渾身溼漉漉地爬了起來。雖然被剛纔的水矛衝得略顯狼狽,但發現自己沒事,又聽到小黃的叫聲,它拱起背,尖嘯一聲,準備繼續去追打小黃。
江淑桐一看那白獸架勢,忙在它沒動手前激起靈力,將散落在白獸身邊的水元靈,往它身上一擠。白獸的身體就像磁鐵一樣,它身邊的水元素像碎鐵屑一樣,一下子往它身上粘去。
很快,周圍的水全部凝聚起來,將白獸整個包裹住,形成一個大大的水團。
白獸很快感到了難受,不停地掙扎起來。
它就地一打滾,翻過身子,四腳朝天亂蹬。爪子劃過水團,形成無數細小水泡,也把一些水撥了出去。江淑桐在一邊用靈力控制住漏出來的水,不停把灑出來的水重新填入水團。
白獸在水團裡無法呼吸,掙扎了一會兒,眼看掙扎動作越來越慢……
江淑桐這一手水囚術,雖然聚起的水團不大,但需要持續凝聚水元靈,比較消耗靈力。
白獸四腳停止了動作,四肢掉向地面,整個側身平躺了下來。
江淑桐靈力也快支撐不住了。
大家正要上前查看它是不是已被溺暈。突然它一撅身子,四腳猛然一蹬,墊在身下的兩隻腳蹬在地上,身子一吃力,往前竄了幾步。從水團裡鑽了出來。
江淑桐靈力已消耗殆盡,看白獸逃了出來,也無力移動水團再去囚禁它。她撤掉靈力,水團隨之化爲地上一大灘水。
那邊白獸也虛弱不已。它甩着頭,像人打噴嚏一樣,從鼻腔裡發出一個個嗤聲,將吸入胸中的水從口鼻裡一口口吐出來。吐完水,它已精疲力竭,無力跑動半步。
楓平見它伏在地上,肚子不停起伏,大口喘息着。他靈光一閃,心中有了主意。
掏出魂砂符,將其中一張往自己額頭一貼。解開斗篷,周身輕風浮動,身體隨之一輕。拿起另一張符紙,如一陣風,朝白獸跑去,照着它額頭貼上去。
白獸一看楓平的動作,立馬想爬起來躲閃。剛站起來,楓平已到跟前。它四肢酥軟,知道躲不過了,張了張嘴,剛呼出半聲。符紙已貼上額頭。
一陣灼熱從符紙傳來,鑽入前額,進入腦子。一陣眩暈,旋即如觸電般,一個激靈,一種異樣的感覺鑽入腦子。
是另一張符紙被貼者的想法。
原來魂砂符的一對符紙,相互之間有呼應,可以將被貼者的思想進行聯結。意志力有強弱,當思想進行聯結後,意志力強者就可以影響意志力弱的一方,進而達到指揮或控制的目的。只要魂砂符的效應在,這種思想聯結,也就是寵物商人所說的靈魂共鳴就可以一直存在。
楓平很快感受到了白獸的內心。
首先涌來的是一陣強烈的孤獨感。
楓平已能通白獸心意。他發現原來這白獸生來異形,一出生就被它母親所拋棄,一直艱難地獨自存活着。
想到木野村的村民爲了靈珠將自己趕出村,還想將自己趕盡殺絕,一陣孤獨、無助之感也油然而生。
兩種孤獨之情互相共鳴,兩者逐漸開始心靈相通。
接着一陣怒意襲來,楓平感受到了白獸的憤怒。
這憤怒起自小男孩父親的防範,小黃的挑釁……
被瞎子鬆與村民的貪婪所戕害,楓平理應心生怨恨。但他理解村民生活的不易,心裡早已寬恕了他們。
面對白獸的盛怒,楓平心裡卻積聚不起怒氣……
在赤焲鳴等人看來,在楓平將魂砂符貼上白獸額頭的剎那,一人一獸被同時下了定咒一樣,都一動不動。
但見額頭符紙上的符文隱隱發出微光。
大家都沒見過靈魂共鳴,正想靠近看一究竟。符文的微光暗了下來,隨即兩張符紙都脫落掉了下來。而後,白獸與楓平都緩過神來。
在與楓平靈魂共鳴的時間裡,白獸體力已恢復了一些。它環顧了一下四周,自知鬥不過眼前這麼多人,擡腿就往山林方向逃去。
楓平看白獸要逃,他急道:“快攔住它,它要逃跑了!”
楓平這一喊,赤焲鳴就知道他與白獸靈魂共鳴沒成功。也立刻明白了楓平的心意:這白獸大家都沒見過,是個非常稀有的品種。趁它虛弱,正是絕佳的抓捕機會。
那白獸體力還沒完全恢復,踉踉蹌蹌的,跑不快。
赤焲鳴早已攔在了白獸的去路上。靈隨念動,一伸手,手上盡是赤紅色的火焰。往前面地上一甩,手上的火焰甩到地上,劃出一道火線。火線點燃地上的雜草,火焰變盛。赤焲鳴怕火焰不夠,又往地上甩了兩道。一道寬厚的火牆形成了。
沒有多少野獸是不怕火的,只要它敢過來,就可以用火把它封在一個圈裡。不敢過來,那也就切斷了它的退路,同樣是甕中捉鱉。
赤焲鳴定定地注視着那白獸,觀察它的去路。哪個方向去,就在哪個方向放火。火就放在它的前頭。
白獸看到火牆果然停了下來。
稍一遲疑,又邁步往前。
卻不往火牆兩邊走。
在大家的注視下,縱身往火焰裡一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