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荊長寧是被一聲嘶吼嚇醒的。
沒錯,是嘶吼,恐怖到靈魂都被嚇得顫了顫的那種嘶吼。
——“啊!”
荊長寧瞬間睜開眼,整個人都懵了。
映入眼簾的是一張俊秀的臉。
然後她握拳捶了過去。
“吵什麼吵!”她吼道,蒙着被子歪了身繼續睡。
“你!你怎麼可以!怎麼可以……!!”一聲聲捶胸頓足抑揚頓挫,“你怎麼可以和他一起睡!!!”
睡意朦朧,荊長寧閉着眼睛繼續會周公。
……
畫面有點亂,回放……
話說蕭嶸一路緊趕慢趕,終於在某日清晨趕到了聖隱子和他事先透露過的小村莊,用最快的速度得知了荊長寧的事,便趕到了村子最西方的愚生家。
沒錯,蕭嶸很大喇喇地踹門而入。
沒錯,於是就很尷尬了……
“你!你還沒成婚!怎麼可以和他一起睡?不是說好了來退婚的嗎?你怎麼能這樣?!”蕭嶸繼續捶胸頓足。
荊長寧一個激靈。
不是因爲蕭嶸的突然出現,他知曉她的行蹤她一點也不意外,也不是因爲蕭嶸的捶胸頓足,他的行爲舉止比較清新脫俗她也是知道的。
她腦海中驀然一個閃爍。
他怎麼知道她是來退婚的?
師父究竟和他有多熟?連她的下山考驗都傾囊相告嗎?
她沉思了起來。
然而屋裡並不是安靜地。
躺在她身側的愚生睜開眼睛,一眼便瞧見了面前一張放大的臉。
他皺了皺眉。
“她是我的未婚妻,與我睡在一處並無什麼不合禮法之處。”他沉默片刻說道,“而這位郎君不請而入,行徑甚是粗俗不堪。”
蕭嶸眉一挑,目光略過整衣起牀的愚生。轉了幾步走到荊長寧面前,伸手扯住了荊長寧耳朵。
“行了行了,醒了就別睡了,我大老遠跑來追……啊呸,找你,我也不容易。”他嚷嚷道。
荊長寧睜開眼睛,伸手拍掉了蕭嶸的手。
“關我什麼事!”她揉着一團亂七八糟的黑髮衝着蕭嶸嚷嚷。
“你個沒良心的捲了我血刃寨的財物就跑了,我自然要來找你算賬。”蕭嶸攤開手,“把我的金子珠寶玉璧通通還給我!”
荊長寧眨了眨無辜的眼睛。
“嶸公說的是什麼,小女子不知。”她弱弱說道。
“我去!”蕭嶸跺腳,一眼瞥到荊長寧亂七八糟的衣襟。“你能不能把衣服穿好!”
愚生望着面前的一幕,眉愈漸低沉。
“這位郎君,我未婚妻要更衣,還請你迴避。”他開口說道。
蕭嶸愣了愣。
未婚妻?
未婚妻你個頭啊!
蕭嶸轉頭望着荊長寧:“你師父給你瞎整的這個人是不是腦子有問題?”
荊長寧沉思片刻:“他的確有點傻,但人還不錯。”
蕭嶸聽見前半句話笑了笑,聽見後半句話瞬間不笑了。
“好不好關你什麼事!趕緊退婚,退不了咱就跑!管他什麼亂七八糟的!”他伸手拉住荊長寧,皺着眉想了想,把自己的外衫脫了下來,朝着荊長寧身上一披,“只要你一句話,我立刻帶你走!”
荊長寧愣了愣。
身側,愚生沉聲喝道:“請你出去!這裡是我的家!”
蕭嶸皺眉,未曾理會愚生。
“你說,走不走。”他目光認真地望着荊長寧。
愚生眸間泛出冷意,伸手拉向蕭嶸。
蕭嶸伸手反握住愚生的手,兩人用力將對方的手向外側掰去。
“不錯,腦子雖然不好,還有幾分身手。”他露齒一笑,“那小爺今天倒要討教討教!”
只片刻,荊長寧便瞧見兩個人手肘相撞,打得不亦樂乎。
只猜測愚生會武,卻並未親眼見過,而蕭嶸的身手荊長寧是知曉的,畢竟……咳咳……打過。
兩人的招式皆是果敢老辣,暗中的勁頭狠狠相撞,沒有絲毫留情。
真正武功高強之人相互較量,並不像傳聞裡那般英俊瀟灑,拈花飛葉殺人無形。
力道,招式皆旗鼓相當,那麼剩下的便是誰更快,更狠,能抓住對方每一次出招間的漏洞,狠狠地握拳揮掌打過去。
至繁者至簡。
所以……
荊長寧只見兩個人抱在一起掐了起來,你甩我一拳我扔你一巴掌。
兇殘!太兇殘了!
要喊停嗎?荊長寧吞了口唾沫。
不想喊。
這樣打着挺好玩。
“刷”的一聲,蕭嶸一拳落在愚生臉上。
“好!”荊長寧拍手叫道!
“啪”的一聲,愚生屈膝撞到蕭嶸腰際。
“好!”荊長寧跳着腳拍手!
兩個人打架的人一臉懵逼,目光一個對視,不約而同地朝着荊長寧望去。
“好什麼好?!”兩個人齊聲喊道。
目光如虎,煞是迫人。
荊長寧後退一步,拱手作揖。
“二位的身手極好,在下佩服得五體投地,自當叫好。”她真誠說道。
蕭嶸鬆開了扯着愚生衣領的手,愚生收回了絆住蕭嶸的腳。
“沒意思,不打了!”兩人齊聲說道,又感概這樣的默契而嫌棄地對望了一眼。
“哼!”兩人抱着胸口背對轉身。
荊長寧一臉可惜了的模樣。
直到這種詭異的相處模式沉默了片刻,蕭嶸出聲打破了沉靜。
“小寧兒。”他低喚道。
荊長寧周身一頓。
小寧兒。
如此親切又熟悉得讓人心痛的三個字。
之前,他也曾這麼叫過,在師父拉着她要走的時候。
“爲什麼?”她擡眸,神色怔怔地望向蕭嶸。
爲什麼他要這麼叫她?爲什麼會讓她在隱約間有一種熟悉之感?
“你今天必須和我走。”蕭嶸沉聲說道。“你答應過我的。”
答應?什麼時候答應的?
“……小寧兒,記得等我,過些日子我會帶你去一個很漂亮的山谷,陪我玩過最後一陣,我就放你離開。”
“……好啊。”
就是她騙他喝茶的那一次嗎?
“是,就是那次,你答應過我要陪我去一趟山谷。”蕭嶸說道,神色認真。
荊長寧腦海中浮現蕭嶸毫不猶豫喝下那杯茶的神情動作,隱約有些顫動。
“可是你還沒有回答我,爲什麼?”荊長寧重複問道。
爲什麼?他會這樣熟稔地叫她小寧兒?
蕭嶸沉默片刻。
“我要帶你去的地方,是登月谷。”他說道。
荊長寧的心似一瞬被重擊了,整個人呆立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