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苦無對策多官惶惶

李彥直的老師多了去,取他縣試的知縣,取他道試的提學,以及這一次推薦他卷子的同考官和點中他作舉人的主考,都算是他的老師。不過這些都只是禮貌,只是規矩,只是例行公事。

在蔣逸凡等人面前,只有兩個人李彥直會叫他們做老師,一個是徐階,另一個是李良欽。前者告訴了他什麼是官場,後者告訴了他什麼是武藝。本來還應該有第三個人,那就是李彥直兵法的入門老師俞大猷,不過對這個人李彥直有個更加親密的叫法:大哥!

所以,他的老師就只有兩個人。而住在松江府的,當然是徐階。

徐階離開延平以後,一路高升,先在浙江做了一年多的提學僉事,跟着改任江西副使,仍然是提督學政,再跟着就回了京城,做了司經局洗馬兼翰林院侍讀,以正四品服色俸給供職。這兩個職位,第一個是在東宮行走,有機會接近儲君,而第二個更是被視爲宰相後備!當時徐階才三十七歲!仕途走到這裡,前面的道路便是一片光明瞭!

可偏偏就在這個時候,徐階的母親去世了。撇開私人情感不說,按照明朝的定製,徐階也必須回去丁憂,而且這一憂就得憂三年,而今年正是徐階丁憂年滿的第三年!丁憂期滿,孝服一除,如果朝廷還記得徐階,他就得走馬上任。所以李彥直要趕在他的動身之前來見他一見。

至於去蘇州、湖州、宜興和景德鎮,那就是出於商業考慮了。蘇州之繡,湖州之絲,宜興之陶,景德鎮之瓷,那都是天下第一品!也是走私出口中利潤極高的貨物。這些年李彥直雙腳不沾海水,卻有心要建立一個海內採購網絡,以抗衡海外正日趨板塊化的走私集團。

李光頭在海外儘管仍有很深厚的根基,但近幾年卻有越來越被邊緣化的趨勢,李彥直一時沒法直接下海幫他叔叔,再則直接在海上去和許棟等博弈那將會是過於激烈的紅海戰爭,也會與他邊考科舉邊經商兩條腿走路的策略相牴觸,所以他決定避開直接的競爭,轉爲在海內建立購銷網絡來配合走私商們的活動。

這時候的走私商人,生意做得越大就越難上岸,整個團體都需要一個願意並且能夠與他們配合的海內購銷網絡,李彥直這樣做簡直就是順應時勢,大得衆走私商的歡心。可又有幾個走私商人看出:當這個海內網絡發展到一定規模之後,發展到他們的進貨和出貨都離不開的時候,這張網絡的主人將不下海就能控制他們!

這十年裡李彥直已經把福建省內的商路打通,接下來就要把觸角延伸到浙江和南直隸。這幾個地方既是這個時代最高檔商品的生產地,也是全世界最有消費力的地方!若能在這一帶成功建立起購銷網絡,那麼同利就能實現雙向貿易:用日本的白銀購入絲繡和陶瓷,再賣出香料把白銀賺回來。

不過,在中國做生意,一定要有政治保護傘,若是有錢無權,有財無勢,那生意做得越大就越危險。這也是李彥直一定要考舉人的原因。不過這回能考取個舉人固然滿足了他的願望,但一不小心中瞭解元,卻是非他所願。

從多年前開始,李彥直就深刻地理解到低調的重要性,如果他能決定的話,他甚至希望能中個倒數第二名的舉人,最好是貼着安全線通過,那樣他就既有了功名又不太引人矚目,可惜科舉的流程,卻不是他能完全掌控的。

李彥直要建立海內購銷網絡的盤算,風啓和蔣逸凡自然清楚,就連駐蘇州、駐杭州、駐宜興、駐景德鎮等地的中層幹部,他也都安排妥當,甚至連店鋪都選好了地點,只等關係一打通了就開張。

“不過,”蔣逸凡道:“明年的會試,三舍你不去考了麼?”

會試一般安排在鄉試的第二年二月,如今已是九月,若要進京趕考,去除走路所需要的功夫,剩下的時間就不多了。如果是憑真才實學地去考,倒是人去到了就行,但若要打點關係,那時間上就有點緊張了。李家的人脈集中於閩中、閩西、閩北,旁及閩南,一出省影響就很有限了,至於京城李家幾乎都還沒人涉足過,別看李彥直在福州還算風光,那也是一幫同盟商家給他造的勢,一時熱鬧而已,這個時代真正的上流社會——有進士功名的士紳階層還不大承認他呢!若到了天子腳下,舉人如豬狗,進士滿地走,誰認得李彥直是誰啊!

風啓便建議由自己先進京熟悉一下環境,看看能否替李彥直鋪鋪路,李彥直卻道:“不!現在就進京,太趕了。這一科若沒把握,就等下一科吧。反正現在有個舉人的功名,暫時也夠用了,考上了進士,反而麻煩。”

因爲考上了進士就要去做官,李彥直現在還沒準備好正式投身政府爲皇帝服務呢。

風啓道:“若三舍不打算參加明年的會試,那我們在時間上就寬裕多了。”

行程大致議定之後,三人就分別辦事。這次北上江東,李彥直還給徐階準備了一份厚禮:他要在松江府以徐階之子徐璠的名義辦一個織造廠,松江府是大明重要的棉產地,棉布織造相當發達,棉布織造的產業鏈條也很完整,李彥直已經派人在嘉興訂造了一百臺織布機,只等到了華亭就經營起來,棉布因爲可以大宗生產,又是需求面相當廣的商品,其單位利潤雖不及生絲,但若能實現規模化經營,其發展空間和社會效應只怕還會勝過絲綢。

三人將在福州的剩餘工作料理妥當之後,正要出發,城內忽然傳警,止戈館的一個武生跑來叫道:“不好!倭寇!倭寇!”

李彥直等三人各顯驚異,尤其是李彥直,他先是詫異,隨即由詫異轉爲憤怒道:“現在又不是戰爭時期!怎麼有倭寇來犯省城?日本鬼子也太猖狂了吧!”

風啓和蔣逸凡對望不解,這“日本鬼子”的稱呼他們是第一次聽到,而對李彥直言語間的那種不共戴天的仇恨語氣更是不解。在風啓和蔣逸凡的印象中,日本不過是一個有些麻煩的東鄰,是太祖皇帝列出的不徵之國,他們雖然覺得這個小國喜歡折騰惹麻煩,卻也沒有對它產生太大的厭惡與仇恨。六藝堂學生的行事、風氣多受李彥直的影響,但是對日本的民族仇恨李彥直平時沒機會宣之於口,他們也就沒有共鳴。

李彥直也是一時失態,隨即想起這個時代中華和日本的關係和上一輩子不大一樣,這脾氣發得可有些超前了,便收斂了怒火,他也知道近年來常有海盜滋擾地方,海盜之中又時有倭人身影,但福州畢竟是省城,在地理上有官塘山島鏈爲屏障,軍事上又有鎮東衛、定海所、梅花所、萬安所等衛所拱衛,倭寇要想突破,實在不是一見容易的事。李彥直想了想問在福州呆得較久的風啓:“福州經常受倭寇騷擾?”

“沒有。”風啓道:“以前從來沒有過。”

以前確實沒有過,但正因如此,整座省城反而顯得更加驚慌!尤其是那些文官們,聽說有倭寇來個個方寸大亂。對這幫人的窘態,當時有個大才子李卓吾有一段極爲生動的文字:

“平居無事,只能打恭作揖;終日匡坐,同於泥塑土偶;以爲雜念不起,便是大聖大賢!一旦有警,則面面相覷,絕無人色,互相推諉,以爲明哲。蓋國家專用此輩,故臨急無人可用!”

文官如此,武官也好不到哪裡去!明太祖、明成祖武功赫赫,傳到嘉靖年間已經銳氣蕩盡,當年賴以鎮懾天下的衛所官軍,到如今只能拉去幹雜役,別說保家衛國,就是連自保都有問題!

自城防官告急之後,福州府趕緊下令諸門緊閉,全城戒嚴,福建都指揮使司馬上傳下命令,調東南鎮海衛、東邊梅花所、東北定海所以及閩安鎮巡檢司、竹崎巡檢司等處官兵、弓兵入援,又與左右布政使、提刑按察使碰頭,召都指揮同知、都指揮僉事、參政、參議以及分司諸道官員議事,又傳福州知府以及閩縣、侯官知縣問話,知府、知縣急上城頭巡察,但見城頭上站崗的官兵個個瑟瑟發抖,這些人平時面對百姓時作威作福,極盡威風,這時才聽說賊來就個個狀若木雞!知府、知縣一見,心中拔涼拔涼的,都想:“靠着他們,如何保得住我輩性命!”

回去見到三司,也不知該說真話,還是假話!知府只道:“下官等到城頭望了一望,沒見到倭寇。”

那閩縣知縣卻有些不知進退,道:“或者他們躲了起來,等我們懈怠就要攻城……”

他的話說了一半,知府的臉就像塗了一層狗血,三司更是臉色蒼白,都指揮使孫泰和總算有些武將氣魄,起身道:“我去看看!”到城頭巡了一圈,這時城外第一撥援軍也趕到了,孫泰和上前就地閱兵,卻見稀稀落落的隊伍約莫有三百多號人,便問領兵的千戶:“怎麼才這點人?其他人呢?”

那千戶縮着腦袋道:“屬下……屬下麾下就這點人馬啊……都趕來了……”

孫泰和怒道:“看你服色乃是個千戶,手下當有一千一百餘人,怎麼纔來了三百個就說都來了!”但他也不是第一天當官,馬上就想起這個千戶是吃空餉,賬簿上的一千多名士兵,倒有六七百個只剩下名字!不由得恨恨道:“可惡!可惡!你們就是吃空餉,也未免吃得也太厲害了!就是留個七八百人也……”看看這千戶身後那幫兵油子,個個賊眉鼠眼,一副隨時要逃跑的模樣,就算有七八百人又有何用?登時連生氣都沒力氣了,他畢竟是個厚道人,長嘆一聲道:“罷了!你們也趕緊進城躲躲吧,別讓倭寇忽然衝出來奪了城門!唉,可笑我還指望你們呢!”

他親自在城頭分派屬官,要他們督責諸門防務,這纔回到布政司衙門要找左右布政使以及按察使商量,卻見門口多了十六個好不精神的後生,手持大棒守住了大門,見到都指揮使便喝問:“哪裡來的人?來此做什麼!”

都指揮僉事喝道:“無禮!這是都指揮使大人!你們是什麼人!站在這裡做什麼!”

其中一個後生便出列行禮道:“我們是止戈館的學生,李孝廉奉布政使命,帶我們來此守護,既然是都指揮使大人,就請進吧。”說着便又退回了原位。

孫泰和見了心道:“這止戈館也曾聽過,像是省城一處頗有名氣的武館,卻不知還教出了這等好學生!”不免暗暗稱奇。又問:“你們會使刀不?”

那爲首的後生道:“會!”

都指揮使問:“既然如此爲何不帶刀?”

那後生道:“我等是民非兵,無故不敢帶刀,平時練習,只是用竹刀。”

都指揮使聽他們能守規矩,更是歡喜,連聲稱讚,又道:“如今省城有警,木棒抵得什事!”便命人去武庫取了真刀真槍,分發給他們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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