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一劍批手得荊楚真傳

李家的鐵廠在放棄鐵鍋、鐵針製造之後並未停工,相反,爐火反而燒得更旺,在第一輪挖角潮中留下的工匠普遍提升了待遇,並將技藝轉向另外的手工製作,比如武器!

當時南方的鐵製品產地,以福建、廣東最爲有名,由於礦質與其它配套條件的關係,若論日用品鐵具,則福不如廣,但要說到製造兵器,則廣不如福。李家鐵廠雖請得了佛山的大師傅,但生產出來的鐵具,仍然比佛山同類產品有所不如,兩個地區工藝水平的高下是幾代人乃至十幾代人積累而成的結果,非一年半載就能扭轉乾坤。但李家鐵廠一轉做了兵器,那便是天時地利人和通通到齊了。

一開始,李家鐵廠生產的主要是弓箭、腰刀等普通兵器,主要是裝備北尤溪機兵團,並給福建官軍系統供貨,但在李光頭請到了日本的鑄劍高手、得到了佛郎機的鳥銃製造技藝之後,李家的鐵廠就開始出現秘坊,在裡面仿製倭式長刀,乃至鳥銃!

鐵廠秘坊從五年前仿製倭刀,從兩年前開始仿製鳥銃,李彥直對此十分重視,每年都撥出大量的經費獎勵相關工藝的研製人員,尤其對能別出心裁、改進武器工藝的匠人更是不吝獎賞,因此李家鐵廠的製作技藝一年勝過一年,出品的兵器也是精益求精。

秘坊出產的刀槍,一部分留歸己用,一部分則通過黑道銷售了出去。仿製倭刀主要流入國內市場,大明的士紳商賈間收藏倭刀的風氣頗盛,李氏秘坊出產之倭刀若是上品,不愁銷路。至於鳥銃的需求則更大,尤其在海外,若是製作精巧堪用,幾乎是造出了多少就能賣多少,而且利潤頗高。

李彥直這次從止戈館秘庫中取出的長刀便都是自家鐵廠的產品,不過那五把鳥銃卻都還是進口貨。他們出城以後,走東門,找到了城防官所說的兵丁被殺之處,果見地上有一堆血跡,還有七八件丟棄了的兵器,李彥直問起當時的詳情,幾個出城後又逃回去的官兵都支支吾吾,在李彥直的仔細盤問下才露出一些口風,原來他們與被害者是一起出城,在同袍被殺之後便嚇得丟了兵器逃入城內。李彥直哼了一聲,心道:“若我是長官,這些人個個都得軍法處置!”

那被害的兵丁被殺害時跌入護城河中,屍體卻至今還在水裡泡着,李彥直派人將屍體打撈上來,詳察傷口,問止戈館學生班頭盧復禮和護衛頭領路延達:“你們看如何?”

盧復禮是在止戈館呆了三年有餘的老學生了,對武藝研究頗深,李良欽到福州時對他的悟性也有過首肯,這時仔細看了屍體之後道:“是倭刀造成的傷口!看來真是倭寇!”

李彥直卻道:“傷口是倭刀造成,但動手的人未必就是倭寇。”

路延達卻道:“這一刀使得乾淨利落,尋常土匪只怕沒這本事。依我看,行兇者若不是學過咱們的荊楚擊劍術,那多半就是日本武士了。”他是第一批北尤溪機兵團裡的老兵,如今已是能獨立率領百人隊伍的人,理論知識懂得沒盧復禮多,但眼光卻更爲老到。

李彥直的意見卻與路延達相似,口中喃喃道:“看來真的有小日本鬼子!”內心竟涌起幾分渴望來,手心發癢,有意試試十年苦練而成的武藝!又問當時的目擊者那羣倭寇往哪個方向去,卻有人說往東南,有的說往南,竟莫衷一是。李彥直心道:“這些官兵怎麼如此業餘?就算是我止戈館還沒畢業的學生,也不會連這等關鍵事情也弄不清楚!”

自帶了人先往南,讓盧復禮帶人往東南,沿途詢問村夫農民,不久盧復禮那邊傳來消息,道有人看見一羣奇裝異服者往東南鼓山去了。李彥直趕緊率人來匯合,到達鼓山附近,路上又找到了幾具屍體,卻都是被殺害了的路人,看那傷口,也是倭刀所傷。

盧復禮見同胞被殺害心中恚恨,連聲咒罵,帶領衆學生,按照止戈館所傳授的追敵知識,拿了大棒沿途撥草,以防倭寇埋伏,如此走到半山腰,忽有一個倭人跳了出來,站在十餘步外大叫大嚷。衆學生、護衛趕忙佈列開了陣勢,路延達率領十名護衛居前擺開了刀陣盾牌蹲伏,盧復禮帶十名學生居中張開了弓箭,弓箭手之後又是五名護衛託鳥銃待敵。

李彥直道:“別慌!先問清楚再說!”六藝堂中有專門精研外語、方言的學生,偶爾還會有外國人光臨,由於有實用的環境,所以李彥直這幾年裡也學了不少倭話、粵語和佛郎機語,倭話與粵語已是聽、說都沒障礙了,就是佛郎機話若是說得慢他也能聽懂三四成。這時仔細側耳傾聽,卻聽那寇說的果然是倭話,只是口音甚重,李彥直細加辨析,也只聽明白他是在示警說有一幫人靠近要大家小心。

“果然是倭寇!”李彥直聽到這裡,更無懷疑。

五名鳥銃手的首領黃北星便問:“三公子,要開槍嗎?”他本是尤溪山區的獵人,擅用火銃,後來李彥直引入了鳥銃之後,他便成了機兵中最老資格的鳥銃手之一。

李彥直道:“且慢。”卻指着那在路邊叫嚷着的倭人,用倭話喝道:“你們是什麼人,來這裡做什麼!”

那倭人聽李彥直用倭話喝問,又驚又喜,竟走上來兩步叫道:“你也是和人?”

大部分護衛與學生都聽不懂他在說什麼,便將箭、槍瞄準了,刀客也蓄勢待發!蔣逸凡也通倭話,見了喝道:“站住!”又道:“這位是李孝廉,奉命前來剿滅你們這羣倭匪的!”他天賦非凡,無論倭話還是佛郎機話都說得比李彥直好。

那倭人聽了呀的叫了出來,閃身躲到樹叢中去了。

蔣逸凡高叫道:“羣倭聽好了!若不想死在亂箭之下,就乖乖走出來束手就擒!否則鳥銃一發,你們再要投降就來不及了!”

場面一時靜了下來,過了一會,樹林中探出一個頭來,正是方纔那倭人,只聽他叫道:“我們首領說了,我們是來做生意的,只是你們唐人沒信用,拿了貨不給錢!你們快走!別惹惱了我們,又要白白死幾個人!”

蔣逸凡一聽怒道:“這個倭奴好無禮!”

盧復禮將強弓稍移,瞄準了那倭人,朝他的頭頂射去,一箭而中,箭插在他的頭髮裡,卻沒傷他,這叫立威!那個倭奴以爲自己中了箭,哇哇亂叫跑回樹林,這纔有些知道怕了。

又過了一會,樹葉聲一響,五個倭奴哇哇大叫,揮舞着倭刀跳了出來,他們身後數步又是一撥人,約有十二三人,也向這邊衝來,爲首五人袒露一臂,長刀耀着日光,甚顯威猛,若是遇到了別的部隊,興許他們就把人嚇住了,一被他們衝入陣中,亂刀砍來,雖然有十倍之衆都可能潰敗,可惜他們遇到的是李彥直!

李良欽早在十多年前就對日本武士的刀法有過研究,這些年裡李彥直和他的下屬與倭人打的交道就更多了,機兵團裡甚至有穿了中國服飾的日本武士服役,交流既多,對日本武士的長短了如指掌,這時哪裡還會被他們嚇着?李彥直一聲令下,五名鳥銃手一起開槍,砰砰砰砰砰齊響,一個倭奴同時身中三槍,倒地斃命,另外一個倭奴被打中了肩膀,卻還堅持着帶傷衝來。最後一槍卻打空了。

雙方相距本來就不過十餘步,一發不中再裝鉛子已來不及,盧復禮不等李彥直下令,弓箭一指,十五人一起發箭,其中兩個倭人應聲而倒,卻還有一個僥倖沒受傷,而那傷了肩膀的倭人雖腳上又中一箭,但仍然一縱一跳搶上來拼命。這時候,久經戰場的護衛與止戈館高材生之間的區別便顯現了出來,盧復禮等雖受過嚴格的訓練,但見二倭撲到三步之內轉眼白刃就可能加身,還是顯出些許慌張來,護衛們上過戰場打過土匪,經歷過生死一發的事,這時便不慌不忙,已有兩人早準備好了一根大繩索,看看那沒受傷的倭人跑在最前面,相準了時機矮着身子一個貓撲撲出去,繩子拉直絆中了那倭人的膝蓋,絆得那倭人跌了個狗吃屎,他才掙扎着要爬起來,卻已被幾把長刀指住了要害。

那左肩中槍右腳中箭的倭奴落後了一步,雖見同伴被制卻還習慣性地向前衝,他雖然受傷,但是面目猙獰,顯得比那個沒受傷的倭人更加猛惡!

李彥直早抽出長刀在手,越衆而出,揮刀一擊,批中其腕,啪一聲倭刀墮地,這一劍迅疾而簡捷,正是荊楚擊劍術的精華所在!盧復禮等見到無不喝彩!那倭人雖然悍勇,但見到了這一招也忍不住駭然驚怖,右腳一軟,跪倒在地,嘴裡兀自叫道:“好劍法!好劍法!”

李彥直微微一笑,道:“別難爲他。”便有四個護衛留下看押這二人,他卻帶了其他人追趕餘剩下正在逃跑的倭寇。

原來這夥人雖有十八個,但最精銳的卻是衝在最前面的這五個武士,這時五個先鋒全軍覆沒,首領在後頭望見,知道跟這夥人打有敗無勝,便匆匆帶人逃跑了。

※※※

注:明代地方上各類私兵甚多,中晚期以後更甚,且這類私兵大多自備武器,其武器多有犯制,而政府居然也不大管,如成化年間,河東鹽幫在幫政府軍作戰時,竟然使用了自己製作(或購買)的火炮、強弩、車仗。對這一類勢力的存在,政府似乎是持默認態度,大概是由於地方行政能力相對不足,而民間力量又太過活躍,要管也管不過來,只要他們不公開與政府作對,官員們——尤其是地方官員們也就不大願意惹事了。

明代中期以後衛所制度沒落,私兵的單位戰鬥力勝過官兵幾乎成了普遍現象。私兵若無相應的渠道與機會,則或終世默默無聞,或與政府軍起衝突而導致你死我活之結局,如東南海商的私兵。若有相應的渠道和機會,則有可能正名成爲政府正規軍的補充,如廣西的狼兵和四川的白桿兵。

後世戚繼光之募卒,李成樑之鐵騎,雖都掛靠在政府軍名下,其實私兵味道亦甚濃,已超出大明之正統兵制——衛所制度範疇,甚至與衛所制度互相沖突。而在戚、李後期,這兩支軍隊無論規模、功勞還是所起的作用,均已不可能作爲“補充”而存在。朝廷實欲用之,而不能改衛所體制,不能普遍行新兵制,則此二者之地位終究有尷尬之處。因其無體制保障,故將帥得其人則興,不得其人則衰,得其人則成事,不得其人則敗事,得其人則立大功,不得其人則成大禍。

以是故,募卒最終走向沒落,遼東鐵騎及其變化體存在較募卒爲久,然在北京中樞看來這支戰力亦不屬於衛所體制內的“安全兵種”,雖有大功,而主帥易爲朝廷所忌,因其在體制扭曲中產生了變態,故其對大明之亡所應負有之責任亦難言矣。此皆新兵制、新兵源、新戰法、新情況皆已出現,而舊體制猶僵化不肯就死之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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