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一諾的話很短,聲音很輕。
但卻如同一枚重磅炸彈,在每一個人心中產生了複雜的情緒。
大壯舔着發乾的嘴脣,幾次張嘴,卻又幾次閉上,他不知道此時應該說些什麼。
愛,本身就值得愛。
愛情是奢侈的,也是珍貴的。
特別是在這個哀鴻遍野的世界裡,如果能得到一份愛情,那簡直難如登天。
無論是誰,也無法拒絕愛情,更無法責怪別人去追求愛情。
蘇冷秋的表情冷如寒霜,但在此時,也不由得露出一絲複雜的笑意。女人一輩子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有人愛,她也希望有人來疼愛自己,可那簡單的想法卻永遠無法實現。
在這瀰漫着血腥味的房間裡,盛開了一朵絢爛的玫瑰,這玫瑰不是由鮮血澆灌的,而是由人類最原始的情感所催化的。
劉強沉默着,雙眼中沒有絲毫生機,他緩緩向門外走去,聲音飄忽地道:我,劉強,從今天開始,退出獵魔組。
劉強越走越遠,聲音久久迴盪在空曠的走廊內,他找不出張一諾的破綻,他甚至能猜測到李建國的死絕對跟張一諾無關。但他卻是無法相信張一諾,這種直覺,是他多次死裡逃生的秘密,他相信自己的直覺。
劉強,你給我回來。
大壯站在門口嘶聲吼叫,希望能將劉強喚回來,但那嘶啞的喊聲又如何能佔據劉強空洞的心
見劉強決絕遠去,大壯一拳砸在牆上,堅硬的牆面被他轟出一個碗大的窟窿。
他勉強壓制着心中的悲痛,轉身問道:你們,怎麼看
我跟劉強走。
戚千語淒涼一笑,由張一諾身邊走過,追着劉強跑了出去。
看着戚千語蒼白的臉頰,張一諾只覺得心中絞痛,但他卻無能爲力,只得暗暗說一句對不起。
凌風仰起頭,大聲道:我生是獵魔組的人,死是獵魔組的鬼,我哪兒也不去。
張一諾上前拍了拍他的肩頭,沉聲道:好樣的。
但令張一諾沒想到的是,蘇冷秋孟紅英大壯都留了下來。
你最好拿出點本事來讓我看看,要不然蘇冷秋凝注着張一諾,語氣冰冷的說道:我是不會把你當成獵魔組一員的。
嗯。
張一諾有些尷尬地點了點頭,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有什麼本事,他從來沒覺得自己是英雄,是救世主,這些偉大的職業跟他一點也不沾邊兒。
孟紅英的雙槍已經收了起來,經過冷靜的思考,她對張一諾還是信任的,可以說她跟張一諾是老朋友了,早在20年前就認識,而且並肩戰鬥過,張一諾爲了救下別人的性命,甘願犧牲自己。
無論如何,孟紅英也覺得自己不應該懷疑張一諾,她牽了牽嘴角,輕聲道:時間太長了,長到我們都忘了以前的樣子,也忘了信任一個人,其實並不像現在一樣需要付出慘痛的代價。你不要責怪劉強,他對李建國的感情是你理解不了的,還有戚千語,相信我,她早晚還是要回來的。
我沒
張一諾想說些什麼,但孟紅英卻擡手打斷了他,張一諾也只好把話咽回了肚子裡。
大壯來到張一諾身邊,只是簡單地說了兩個字:回吧。
衆人小心翼翼地將李建國的屍體放進裝屍袋,運進飛機內,向東方聯盟前去。
獵魔組是強大的代名詞,每一個人都是精英中的精英,沒有他們完不成的任務。從前如此,現在也如此,就算有人犧牲,他們一樣完成了任務。
但這任務,究竟與城主所命令的任務是不是一樣那就無人得知了。
東方聯盟,希望之城外。
城門大開,數以百計的人們簇擁在兩旁。
轟隆隆
機械運轉的巨響由遠及近,一架通體黝黑的奇怪飛行器慢慢降落下來。
張一諾劉強大壯孟紅英蘇冷秋戚千語凌風。
七人分列兩隊,緩步走出,中間擡着李建國的屍體。
人剛下來,還沒等走出兩步遠,城主薛裂天已經大步跑了過來,一頭撲在李建國的屍體上,沉聲哽咽着。
老李我的兄弟你你怎麼就
薛裂天貴爲東方聯盟最高首領,希望之城的城主,強大的上位者,此時卻像個少年般眼眶紅腫,淚如雨下。
在東方聯盟,所有人都知道李建國和薛裂天二人的關係,他們是從毛頭小子的時候就在一塊訓練生活,無數次的生死對敵,死裡逃生,這份感情,可以說珍貴無比。
城門外的人們看到這一幕,紛紛低下頭去,偷偷抹着眼角。
李建國是東方聯盟的英雄,英雄之死,永遠是悲傷的。
而英雄的朋友,同樣是英雄。
兩個英雄摯友,之間的生死相隔,任誰看來,都不免暗自垂淚。
細膩的情感並不只屬於女人,男人之間的兄弟情,同樣深沉感動。
早在回來之前,張一諾就已經通過分部的設備聯繫了希望之城,把事情原本告知了一遍,所以纔會有人在城門前守候。
劉強將分部的那幾個人扒了層皮,不是形容詞,是真的扒了層皮
但還是什麼都沒問出來,因爲他們根本就啥也不知道,叫他們如何作答
劉強抓着擔架的手劇烈顫抖,蒼白的嘴脣緊緊抿在一起,大顆大顆的淚珠斷了線般,可他卻沒有擡手擦拭。
因爲他是一名軍人,是李建國訓練出來的兵,他不能丟了軍人的品質,他不能丟了李建國的人。
在這最後一段路上,劉強要以自己的方式告訴所有人,他是李建國的兵
飛機強勁的渦輪將塵土捲起,在空中形成了一支土黃色龍捲。
希望之城外圍,濃田連綿,起伏如浪。
一名花甲老人和一名半大青年在田裡農作。
那名青年翹首觀望,指着空中的土黃色龍捲風,疑聲問道:這是在幹什麼怎麼還把飛機停在了城門口,以前不是都停在希望之城最頂層嗎。
說着,青年又將目光轉向了希望之城,銀亮的圍牆反射着陽光,看起來光彩奪人,氣勢恢宏。
他的雙眼也跟着那光彩變得炙熱,充滿了興奮與嚮往。
唉
老人嘆了口氣,搖頭道:聽說是獵魔組的人回來了,李建國大人死了。
什麼
聞言,那青年頓時跳了起來,驚叫道:你聽誰說的怎麼會這樣李建國是什麼人那是那是
青年那是了半天也沒能想出一個詞來,他一拍腦門,大聲道:那是鋼筋鐵骨的人物,誰能傷得了他
老人苦笑道:誰能傷得了他我不知道,但他確實死了。
不可能不可能
青年不停地碎碎念道,手裡的鋤頭也扔在了一旁,李建國是他心中的偶像,他每天偷偷鍛鍊身體,就是爲了有朝一日自己可以變強,可以成爲李建國那樣的強者。
纔剛剛幾天前,李建國帶着獵魔組的人從這經過,他還下定決心以後一定要進入希望之城,成爲一名戰士,跟隨李建國並肩殺敵,怎麼現在這人就死了。
老人凝視着他,又問道:現在,你還想加入希望之城,出去戰鬥嗎
想,而且一定要去青年立刻答道,語氣堅定。
老人揉着他的頭髮,笑道:傻孩子,李建國大人那樣的強者都沒能活着回來,你覺得你連地都種不好的毛頭小子,有什麼能耐
未等老人說完,青年猛地一把將他的手打掉,大聲吼道:你不要在說種地的破事了,種地和出去闖蕩有什麼關係爲什麼你一定認爲我種不好地就沒本事活下來
老人也不動怒,依然笑道:種地有什麼不好,你爲什麼一定要進入希望之城呢
我
青年雙眼茫然地在海浪般的麥穗上凝望着,他黯然許久之後,才緩緩說道:我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外面的世界。
老人回味着這幾個字,他似是想起了什麼,滿臉的皺紋好像更深了,他搖了搖頭,將注意力拉回來。他擡起鋤頭,砸碎了地上的土塊,不在繼續跟青年言語。
對於年少的人來說,外面的世界永遠是充滿吸引力的,永遠是嚮往的。那裡有着變數,有着可能,有着希望。
每一個人都覺得自己可以在外面的世界翻雲覆雨,叱吒江湖,但又有幾個人是有命活着回來的,又有幾個人在外面的世界裡看到的是美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