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瓶酒遞過來。
那雙拿酒瓶的手修長而白淨,神情溫潤有禮,深深地凝視着羅媛媛。
羅媛媛不看那年輕公子一眼,默默地把酒接過來,道:“謝謝。”
伸手的時候,一件披風遞過來。
“這樣吧,一件披風換你手中的酒,行嗎?”
羅媛媛也不跟他客氣,一把將披風接過來,道:“吃虧的人可是你哦。”
“無所謂。”年輕公子微微一笑,狹長的黑眸依然是那種溫潤的笑意。
羅媛媛默不作聲,看着河面裡面的倒映的樓閣,有些感嘆,人心難測,表面看這位公子溫潤清雅飄逸,實際張揚恣肆。
她突然間有一種危險的感覺。
年輕公子似乎不知道她的心思,微笑地跟她說道:“這裡風有些大,我們到那邊避避風吧。”
他們兩人走上了石橋,大橋是用整塊石頭做成的,可以擋住一些寒冷的夜風,二人坐在地面,年輕公子手裡拿着她剛剛喝過的酒瓶,喝了一口,再把酒遞給了羅媛媛。
羅媛媛怔住了,她不喜歡跟別人共用酒瓶,看他一表人才,不是紈絝子弟,就是富家公子,居然跟她一起喝這種粗劣的酒,剛剛聽那女子說,他不喜歡女子粘住他,爲何還要跟她一起喝酒。
羅媛媛有些不明白,伸出袖子,擦了擦酒瓶,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
以爲年輕公子見到她的動作,肯定會說些什麼的,誰知道他沒有理會她,只是仰望着天空,羅媛媛也跟着他仰望天空,她才發現這座橋真大,站在這裡夜空,夜空很寬曠,星星和月亮格外清晰。
羅媛媛仰頭喝了一口微微帶辣的酒,眸光閃爍,說道:“這裡真美。”
“這座橋很久以前的一位皇帝爲自己最心愛的女人而建的。”只見年輕公子黑眸半眯,神情悠閒,“因爲他最愛的‘女人’喜歡又大又高的建築物,那位皇帝爲了博得紅顏一笑,費盡心思做這座橋,可惜那位美人紅顏薄命,於是那位皇帝便藉此橋來思念愛人,站在這裡不但可以俯瞰四方,還可以看到很多地方。”
羅媛媛聞後,微微一笑道:“真美。”
但是心裡卻暗嗤一笑,這只不過是曇花一現,美麗的東西最經不過時間的磨礪,而那位美人死得是時候,能在那位的皇帝心裡留下美好的回憶。
提到帝王的愛情,她都會感到心寒,她己經出走一個月了,沒有聽到半點關於上官謹辰找她的消息,她不知道是慶幸還是失望?或許他早己經有新歡了,把她忘得乾乾淨淨的。
“那位皇帝最喜歡在這裡舉行國慶,站在這座橋上面,讓他所有子民俯在他的腳下,齊聲高呼他萬歲萬歲萬萬歲!”
年輕公子微笑地說道,口氣裡透着驕傲睥睨之意,羅媛媛伸出纖手擦了擦漏出來的酒,森森一笑,道:“只不那些皇帝的虛榮心罷了,什麼天長地久的愛情,什麼爲黎民造福,統統都是假話!”
年輕公子驀然看向她,眸光如劍,羅媛媛坦然對待,同樣如刀的眸子裡面帶着笑意。
良久,年輕公子眸光漸漸變得柔和,低低地笑了起來,道:“對,你說得對!哪個帝王不是風流成性,他這樣做,只不過是想吹噓自己,讓那些素樸的子民當他是神來
膜拜。”
羅媛媛半天不語,在這個權力爲王的社會,皇宮裡面的爾虞我詐,比真槍實彈的戰場還要血腥。
年輕公子繼續說道:“不過,這座橋在十年後被廢了!”
羅媛媛淡淡一笑,繼續喝了一口酒,問道:“爲何會這樣?”
“因爲到了第十年,那個皇帝抱他最寵愛的公主過橋,不知爲何?那個小公主突然哭個不停,那個皇帝大驚失色,認定有不祥事情發生。”
年輕公子停頓了一下,把她手中的酒接過來,仰頭喝了一口,道:“果真有事發生,那一年,皇宮內部發起叛變,其他一位皇子欲逼宮,在那一次皇宮內戰中,兄弟相殘,傷死無數……此後這橋再無人問津了。”
這些驚心動魄的皇宮戰鬥史,被這位年輕公子淡淡白描着,但是羅媛媛覺得四周突然漫天腥風血雨,讓她覺得有些冷,於是不自覺地拉攏了肩上的披風。
在這座廣闊的大橋上,曾經留遠古皇帝一段愛情佳話,同時記載着皇宮的政變,在午夜盤旋轉的風裡,是否會響着那些冤者的悲涼嚎哭聲,還有那些不滅的靈魂?
腦海裡裡一閃而過上官謹辰的身影,此時的他肯定是鬥得你死我活吧,爲了權力焦頭爛額。
而眼前這位公子表面溫潤有禮,從他對這座橋的陳述,可以感覺到他內心冷漠孤獨、獨斷霸道,爲什麼會對這座橋有如此深刻的感情?是否這個纏綿的愛情感染了他?
他是誰?什麼來歷?羅媛媛絲毫沒有興趣,天一亮,誰又會記得他們曾經坐在這橋上喝酒傾談?
而他?是否會在無眠之夜時常徘徊在這座橋上面?
他跟她只是碰巧遇到,羅媛媛對他半點不瞭解,她對他也是不知底細,能夠跟他在這座橋下面共飲暢談己經是想不到的事情了。
或者他正值寂寞時,找不到跟他一樣寂寞的人,正巧碰到她這種寂寞的人,於是才把他內心那種孤獨感告訴她。
年輕公子不會問她爲何深夜孤坐在這裡?她也不會問他爲何有這種寂寥?
殘酒將盡,光明終於奮力戰勝了黑暗,晨曦第一抹光芒照射着大地,羅媛媛拿着那粗糙酒瓶,向這座橋敬了最後一口酒,微笑道:“我幫這座橋起了一個名字,叫孤橋,如何?人生世事無常,唯有這座橋恆古。”
然後羅媛媛站了起來,手腕輕輕一擡,披風從肩落下,頭也不回下橋去了。
晨曦第一抹光芒透過茫茫雪色,映襯着她纖細的身影,瘦弱的身影挺直有力。
年輕公子盤坐在地上,看着羅媛媛絕然而去,黑眸閃過一絲異樣的光芒,良久才道:“影,你說她將往哪個方向走去?”
從一個角落立即閃出一個貌似侍衛的男子,認真看了半刻羅媛媛的身影,沉思道:“在下猜想會有兩種可能,一是破釜沉船,繼續流浪。二是委曲求全,在外面流浪夠了,然後回家去。”
嘴角笑了笑,黑影伸手指了指河岸兩邊的十里青樓,道:“總之,她絕不會流連在這青樓街太久,很快打道回府,因爲逗留越久,對一個女人的名聲越不好,一個女人不會拿自己的清白開玩笑吧。”
“呵呵?”年輕公子微微一笑,聲音拖得長長的。
“我們賭一局?”黑影
興致勃勃打起賭來。
年輕公子不置可否,黑影聳聳肩,一起並肩站在大橋那裡,看着那抹瘦弱的背影一直向前走着,似乎心中早己經有了目標,於是在一間掛着大紅燈籠的門口停下來,把頭髮全部束起來,打扮成公子的模樣,舉起纖手,毫不猶豫地敲了敲門。
黑影的臉刷地一白。
只見那女人微微笑着,對着開門的人禮貌地說了幾句話,裡面的那個人面露疑惑跟她說了幾句話,而通過脣片啓動讀懂意思的黑影,猛地瞪大瞳眸。
橋上的年輕公子的驀地輕笑起來。
他那雙溫潤如風的瞳眸裡面,閃爍着犀利而新鮮的光芒,如沉寂己久的湖面,狂起一陣風來,颳起層層疊浪。
年輕公子佇立寬闊的橋上面,黑色的披風隨風輕蕩,迎面吹來的冷風帶來那些話語,他似乎聽到那個纖細的女子正對着開門的胭脂樓鴇母,問得異常冷靜。
“請問這裡是不是有一個叫玲兒的姑娘,我是她的遠房親戚,我想到這裡當龜奴?”
……
“小羅,集市現在出了新款的頭飾,等下幫我買一些漂亮的回來哦。”
“我也要!順便幫我買一些回來!”
“順便幫我買一些好吃的糕點回來!”
快到中午時段,十里青樓漸漸甦醒了,胭脂樓鶯聲燕語,姑娘們個個探出頭來,叫着正挎着一個大籃子準備出去的長袍小廝。
而這個長袍小廝正是胭脂樓的玲兒的遠房親戚,不久前投奔玲兒,嘴很甜,並且很會察言觀色,非常討得姑娘們歡心。
“小紫姑娘肌膚白皙,帶大紅大綠反顯得俗氣,不如淺紫色,氣質高貴大方。”那位長袍小廝仰頭微笑,繼續道,“糕點雖好吃,但甜東西吃多,容易長脂肪,小嫣姐姐小心變胖哦。”
“去你的,臭小子!”姑娘們被這個長袍小廝逗笑了,嗔道,“小羅,如果不是知道你是玲兒的遠房親戚,在我們這裡做龜奴的,我們還以爲你是哪個高官公子呢?”
“不會吧?”玲兒從廂房裡面走出來,一拍說話那個姑娘的肩膀,道:“這裡等階何等森嚴,高官公子就算是餓死街頭,也不會流落到我們這裡。”
玲兒神情複雜看着那位小廝,本來以爲這位救她的恩人是個女子,誰知道是個公子,可能是那天晚上太倉促了,看得不太清楚,因爲這公子長得眉清目秀,皮膚細嫩,所以纔會讓她產生錯覺吧。
而見那小廝對玲兒淺淺一笑,異常的燦爛,差點要迷倒了一衆姑娘。
如果他不是男子,是女兒身該多好!這笑容正所謂傾國傾城。
小羅,胭脂樓最討人歡心的羅知,也就是羅媛媛。
自進了胭脂樓,羅媛媛把這小廝的工作做得相當好,那時候多虧玲兒的說情,她纔沒有做得成龜奴,而是當胭脂樓的打雜小廝,雖然每天工作,只是負責出去採購的東西,但這是玲兒一份恩情,玲兒對她那天的出手相助,非常感恩,一再謝了又謝。
那天晚上羅媛媛只不過拉她上岸而己!但玲兒說得很嚴重,出手相助!羅媛媛納悶了,會不會太誇張了,也只有玲兒才知道,那天晚上她是那麼害怕,那麼驚慌失措,並不是掉下河的原因,而那位公子太恐怖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