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趙希劼的話沒有說完就被另一個人打斷了。
“太子殿下!”柳燁涼驚呼一聲兒。
“你們兩個倒是好興致,幹什麼呢?”趙希鈺問。
“沒什麼,只是燁涼誤闖了……”柳燁涼說着,行禮告退。
那時,戰亂初始。昶擎實力雄厚,不斷的向外擴張醢。
袥碩領地失守,告急諜報一送到皇宮,袥碩老皇帝拍案而起,縛手在殿中疾步走個來回,末了站定,皺眉問道:“袥碩的總兵善戰,這回怎麼如此大意?”
大將軍回道:“昶擎人馬衆多,袥碩邊防措手不及也是有的。臣弟還聽回都的探子說,邊上還有幾個小國也想分一杯羹,雖是遊牧民族,卻不乏能人。這次昶擎派了主帥,他雖然年輕,卻身高八尺,闊背熊腰異常驍勇,幼年時又得過異人指點,兵法上亦有造詣,攻打袥碩,便是此人指揮戰役。”
“昶擎怎得的他們異族相助?”老皇帝問緹。
“聽聞,昶擎七公主生來命數皆與不同,得姜梅染者得天下”,那老臣說道。
“臣問過,探子說,異族亦有顧慮,開始的時候也有人不服,當時就被昶擎軍中猛將一刀劈成兩半,再無人敢挑釁。尤其袥碩這一戰,那年輕的將軍充分顯示軍事才能,其他異族心服口服,昶擎的皇帝,似乎是有意等將來七公主大些將她許給這位將軍爲妻呢!”
“唔”老皇帝坐回龍椅手磕案沿,沉思片刻,道:“依你看,皇兒對他,勝算幾成?”
“這個……二皇子戎馬不過數年,指揮戰役雖不多,論經驗卻與那將軍相差無幾。那將軍名不見經傳,初次指揮戰役便有此小成,亦不敢小窺。”
“明日派二皇子出征,寡人親自去送他,你佈置一下。”
“是。”老臣應聲退下
前線連連告急,老皇帝事無鉅細,事必躬親,連着幾日未休息好,老侍在跟前伺候着自然着急,此刻得着空子,上前小聲道:“皇上,夜深了,奴才伺候您歇着?”
老皇帝如夢中驚醒:“幾時了?”
“亥時末了。”
老皇帝從龍椅上起身突然問:“小德兒今日去寧霞殿沒有?”
“稟萬歲爺,去過了。端妃娘娘今日精神能略微好些,晚膳吃了半碗粥,小德兒悄悄送去的醃筍子,端妃娘娘也吃了幾口。”
“明日再送去些,莫叫她知道。”老皇帝囑咐到。
“是。”老侍緊跟身後,冷不防皇帝停住腳步,險些撞上,小心翼翼問:“皇上,您還有什麼吩咐?”
“寡人過去看看,你少帶幾個人。”老皇帝說道。
老侍在後面看不清他臉色,心裡叫苦不迭,知道這一去,皇帝回來必定又是半宿睡不着,但又不敢勸,服侍着披上披風,只帶着小德子兒兩個太監跟着去了寧霞殿。
寢室窗紗透出微弱燭光,窗柃上的雕花越發清晰,一朵連着一朵百合,瓣鏤分明,即是‘百年好合’。多好的彩頭,一輩子便如這層層盛開的花,任憑時光流淌,不離不棄,可爲什麼等了半生那麼久,終於等到她時,插身而過,才明白咫尺即天涯。
一扇窗,兩個人,一般苦,兩樣愁,怎麼就落到這步田地?
有一粒雪片子跌落臉上很快化了,冰涼如淚,擡眼看向遙遠的空中,長夜茫茫無邊無涯,是誰在黑夜裡哭泣?宮燈照映,更多的雪片子無聲無息落下,飄渺似風中的柳絮,撕扯掙扎着,鋪天蓋地而來,夜深岑寂,仿若能聽見雪花落地的嗚咽,哀怨着曾經春雨轉頭霜,誰憐憫,冰心碎……
老侍在前殿等得焦急,躡手躡腳走至後面小院,寢室檐下硃紅宮燈照着皇帝背影,孑然默立良久不動,深紫色披風上一層淺雪反射出幽幽的暗黃,乍一看去,與背景混合爲一體,好似一幅描在宮牆上的舊畫,地久天長的樣子。
老侍打個寒戰,揉揉眼睛走上前,就聽寢室內有“悉悉唆唆”的動靜,一會燈火通亮,有人說話,雪夜裡格外明晰。
“主子,什麼時候醒的?要什麼奴才給您拿。”老侍問道。
“唔,總覺得外面有人,你去看看。”皇上說。
“這會子怎麼會有人,主子想是睡糊塗了,奴才去看看。”老侍說着。
一扇門“吱呀”打開,冰脂露出半邊臉,被撲門而進的寒意凍得打個機靈,瞅見皇帝和老侍唬了一跳,纔要張嘴,就見皇帝朝她搖頭,又縮回去。
流芽進到裡間,一面脫去身上的皮襖一面道:“公主,下雪了,折實冷呢。”
“落雪了?今年的雪來的好早……可是有人在外面?”柳燁涼似乎是聽見了聲音問道。
流芽涼怔了怔,眼珠子一轉陪笑道:“夜深天寒的,哪裡有人,公主,您心裡可是惦記着什麼?”
“……你倒盞茶給我。”
“是。”流芽轉身倒了茶遞過去:“公主,這幾日,二皇子來過幾次,您總是賭氣不見說不過去。”
這邊凝霜也起身搓着臉過來:“大半夜的怎麼和主子說這個?”瞧見流芽瞪眼又朝外面努嘴,心思一動恍然明白,順嘴說下去:“公主心裡不爽快,過些日子便好了。”
“可不是,倒是奴婢糊塗了。公主,莫怪奴婢多嘴,奴婢聽說這些日子袥碩皇上和皇子們爲邊關戰事忙得不可開交,便是這樣二皇子還隔三差五地過來看,公主再怎麼也該念着二皇子辛苦的份上,見上一見,有什麼話說開了纔好。”
柳燁涼玲瓏剔透一個人,看她二人這般使眼色,已然明白外面情形,沉默半晌,冷冷道:“皇上皇子們既然有正事要忙,倒不牢費心看我,教被人知道,該說我丘殷公主不正經,我擔不起這大罪。再說,事已至此,還有什麼話說?從此以後撂開手罷了……縱是良辰美景滿月圓,無意與君共!”
柳燁涼想着上次那不愉快的碰面倒是真的不願意再見了呢!
本就是來做客的,弄的不好看了,回頭丟丘殷的臉面可是不好。
流芽凝霜弄巧成拙嚇得跪在地上:“公主,全怪奴婢多嘴,公主息怒。”
趙希劼就站在外面,旁邊跟着自己的小侍。過幾日就要去前線了,這會兒子,這丫頭哪裡來的這麼大的脾氣。心下也是滿滿的不高興。
裡面柳燁涼道:“你們起來,我累了,歇着罷。”光線一暗再無聲息。
“無意與君共……”極輕的聲音,卻千鈞雷鼓一般,耳邊嗡嗡轟鳴,“無意與君共……”雪依舊下着,心中冰冷,比這漫天飛雪更寒更淒涼,無法言喻。
趙希劼到底是沒有進去,臨走時候,在書房寫了信,叫人帶給她。
次日,午時,老皇帝親自送三軍出征,站在城牆上放眼過去,大軍威武排列成方陣,振臂高呼“不破昶擎,絕不還朝”,聲若驚雷隆隆響徹天地。二皇子亦是意氣風發,敬三軍將士們三杯酒壯行,八萬將士山呼“萬歲”,旌旗一揮,車嶙馬嘯浩浩蕩蕩出發。
柳燁涼得到信的時候,趙希劼的大軍已經啓程,她跑到城牆之上,遠遠的遙望。早知道,他就這麼的上戰場了,她定然是不會再和他去生那什麼勞什子的氣。
這一別,不知生死,心中也是難過,不久,或是因爲戰事。丘殷派人來接她們回去。就這樣,第一次得來的機會,見到趙希劼趙希鈺兩兄弟,交集不多卻還有些不愉快和遺憾。
兩軍交戰……生死由天!
戰爭,最大的受害者就是黎民百姓。
袥碩老皇帝回宮時身體有些不舒服,無奈戰事吃緊心裡一刻也不得閒,仍舊撐着看摺子。
老侍在旁邊伺候暗自心焦,偷偷溜出去纔要叫小太監準備些薑湯過來,就見一老臣繞過照壁腳步匆匆往這邊走。老侍迎上前去,陪笑着行禮:“王爺,您來了。”
那老王爺皺着眉問:“皇上臉色不大好,是病了麼?太醫怎麼說?”
“可不是怎地,半夜就開始發燒,王太醫倒是說不妨事,吃幾副藥就好。今個忙成這樣,皇上硬是撐着,這會子還在看摺子。”
“皇上身子一向穩健,怎麼突然發起燒的?不是我說你,老侍,你伺候皇上也有些年頭,想來現在倚老賣老不管事了,撒手給那些毛猴子自己去享福。”
“唉吆,王爺,您冤枉奴才了。”老侍欲言又止苦着臉道:“就是借天大的膽子,奴才也不敢不好好伺候,可皇上不聽奴才的。唉……”老侍急的直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