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鳶靈力被廢,辨陽右眼失明,暫時不會再來找麻煩了,凝時片刻也不耽擱,帶着千秋暖再次來到了青龍城。
“清覽盜取月前樽一事,你對染非說了麼?”凝時問道。
“那傢伙,除了吃就是喝,說也白說,”千秋暖打個哈欠,閃身躲到太宰府門外的石獅子後,“我對思賦叔叔稍提了一下,他只說知道了,沒有表態要怎麼做,多半不能指望,我們自己想辦法。”
凝時頷首道:“清覽畢竟是金族上仙,思賦不會聽信你一家之言,必要暗中查訪一段時日。”
千秋暖跟着點頭:“對,所以我們不說別的,至少要引誘清覽露出馬腳。”說着又打了個哈欠。
凝時微微皺眉:“夜裡沒睡好?怎呵欠連天的,噓!”捂住她的嘴一併蹲了下去,太宰府的大門開了,走出來幾個人。
聽那聲音,該是清覽送朋友出來,二人說了幾句客套話後,朋友離開,清覽卻沒有立刻折身返回,狐疑地四下瞄了瞄,隨行的小廝識相地問:“大人可是覺得有什麼不妥?小的叫人在附近巡查一圈?”清覽嗯道:“發現異常之人不可莽撞行事,帶回來見我。”小廝領命去了,他這纔回府,硃紅的大門又關上了。
千秋暖扒下捂着嘴的手,長出了一口氣,小聲問:“他發現我們了?”
凝時搖頭:“不,你的靈力與過去有異,他不會發覺,至於我,除了歸泉任何人都發現不了我的行蹤,不足爲懼。”
千秋暖敬佩道:“你就像水蒸氣一樣,除了水本身誰都無法察覺到。”
凝時失笑,推了她肩頭一把:“莫說些有的沒的,這附近定是有足以令他起疑心的人在活動,一會兒就會有府上的家丁出來巡查,我們先避開。”
“上哪裡去?”
“哇!”千秋暖嚇得叫出來,手拼命拍胸脯,“你要嚇死人啊!”瞪着專喜歡偷襲的染非。
染非捂着半邊臉呼痛:“誰嚇誰!人嚇人才嚇死人呢,鬼叫什麼,反應這麼大。”
凝時揉着額角,頭上一團黑線,剛纔聞聲一回頭,和鬼鬼祟祟的木部正神撞在了一塊兒,這一下可不輕,饒是他有法術化瘀止痛,也免不了頭暈。
說話間府門大開,一大羣佩刀的家丁衝了出來,十分有序地集隊。千秋暖跳腳道:“這下跑不掉了,都怨你!”染非捂着花容月貌的臉怒道:“跑什麼跑,有本座罩着,誰敢動你們!”
早有人覺察到石獅後有動靜,大喝一聲:“何人躲藏,還不出來領罪!”就大步走了過來。
千秋暖抱着頭縮了起來,只想一腳踹飛面前這不速之客。染非卻一臉無所謂,對那個侍衛吐了吐舌頭,亂做鬼臉。
“奇怪,分明聽到人聲,怎沒見到人。”那家丁莫名其妙地摸摸後腦勺,被周圍的同伴取笑了一番,大家被編成幾個小隊開始四處巡邏。
千秋暖偷偷睜開一隻眼,小聲問:“走了?”
染非笑眯眯地手叉腰:“走了走了,都走光了,都跟你說了不用怕。”
凝時倚着石獅笑道:“你時常隱身到處閒逛不成?”染非怒瞪:“你你你,你什麼你,上回的賬還未與你清算,潑我一身水,以爲就這麼完了嗎!”
凝時笑而不語,千秋暖拍拍屁股爬起來,將染非稍微推開:“花魁哥哥,你如果以大欺小,傳出去可不好聽哦。來來,拿出來。”
“做什麼!”染非被她扒着在身上亂摸,臉一紅,踉蹌着後退,不住地扯她。
“說好的香料呢,交出來,狻猊借你騎。”千秋暖將他裡外翻了一遍沒找到東西,這才放過了他。
染非氣急敗壞地跺腳:“沒有!糟老頭一聽是做這用,說什麼也不肯給我銀錢,過些時候再給你。”
千秋暖抄起胳膊道:“是麼,可是我已經和狻猊說好了,一手交香一手交神獸,吃飽了才駝你,你自己看着辦吧。”
染非苦大仇深地蹲下來和她對視,千秋暖笑吟吟地看着他,不知他有何鬼把戲,孰料染非醞釀了一陣,擠出幾滴眼淚就要哭:“真的沒得商量麼?”
千秋暖肚子裡狂笑,表面上卻裝出一副犯難的樣子:“我都和它說好了,這出爾反爾不太好吧,開了這先河,以後誰都來找我賒賬可怎麼辦?”
“除非你回去取月前樽來,與小暖對飲三杯,狻猊見你肯犧牲到這地步,說不準會與你親近,準你騎一會兒。”凝時在一旁覷到時機,悠悠插話。
染非打了個響指:“一言爲定,我這就去!”話未完,人已經不見了蹤影。
千秋暖忍不住比了個拇指:“薑還是老的辣,我們何時敲門?”
凝時胸有成竹地一笑:“不須敲門,等他出來恭迎便是。”
千秋暖爆笑,只當他在說笑,左右沒事兒做,就到拐角的一家賣糕餅的小店裡坐了,數了數剩下的銅板,剛好夠一人一杯木瓜水一份芙蓉糕,便全撒了出去,嘿嘿奸笑:“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這點錢還是從容湛那裡訛來的,看我這回再訛他主子一筆,少說要吃上半輩子。”
誰想沒過一會兒,太宰府的大門果然開了,清覽急匆匆地領着四五個人跑出門來,原地張望了一陣,遠遠瞧見糕餅小店裡千秋暖正笑得拍桌,臉色陰了陰,又努力晴開,率領家丁朝那邊走去。
千秋暖遠遠瞧見,趕緊碰碰凝時的手:“來了來了,你真是料事如神。”
“姑娘何時來的青龍?在下有失遠迎,還望姑娘多多包涵!”清覽滿面笑容,就像是見了老友一般熱情,一鞠到底。這附近的小商小販自然都認得他,見他對一個年紀尚幼的姑娘行大禮,均投來好奇的目光。
千秋暖見那些無事愛八卦的人隱約有圍上來的趨勢,立刻擡手製止:“誰敢圍觀,脫了褲子掛到城門上去!”衆人鬨笑,趕緊散了。
清覽只覺八輩子的顏面都被她一句話連帶着丟盡了,可又不能翻臉,只好陪笑道:“此處人多眼雜,姑娘不若隨我到寒舍小坐?”
“嗯,好說,轎子呢?”千秋暖蹬鼻子上臉的功夫那是一等一,此時有凝時在旁,更借花獻佛地賣了染非人情,靠山穩妥,失了月前樽的清覽雖然臉色如銅鏽,還是得將她捧着,咬牙切齒地轉頭吩咐家丁:“沒聽到嗎,還不去備轎來接姑娘。”家丁趕忙去了。
不多時轎子來了,千秋暖和凝時欣然上轎,被擡了不到半里地就到了太宰府門外。“哎呀,這麼快就到了啊,早說嘛,早說就不勞煩轎子接了,走走路也是好的嘛,”千秋暖下了轎子,又開始挑刺,“這人吶,不能太鋪張浪費,他們擡轎子也不容易啊。”
清覽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勉強道:“姑娘所言極是。”千秋暖這才滿意地點點頭,跨進門檻。
太宰府的下人都是極有眼色的,一見來人雖年紀不大,卻得自家主子陪伴左右,一副恭謙模樣,都知道來了貴客稀客,紛紛忙活起來,等千秋暖走進正堂,裡面已經是乾淨明亮空氣清新,桌椅全被擦得鋥光瓦亮,剛一坐下,就是新春的茶新鮮的果子端上來,待遇和過去真是不能比。
喝了茶吃了水果,千秋暖煞有介事地咳了聲,清覽坐在桌子對面立刻擡起了頭,表情是笑的,眼神卻是陰沉沉的。
“其實這次來沒什麼大事,也沒準備什麼見面禮,清覽大人切莫見怪啊!”千秋暖很想效仿司馬懿捋鬍子展現一下奸詐,可惜硬件不過關,只好捋了捋長長垂下的鬢髮。
清覽知她不安好心,奈何她還有幫手,只好收了出手制服她的念頭,面上仍是一派淡定,笑道:“哪裡哪裡,姑娘肯來就足以令寒舍蓬蓽生輝,又怎會見怪呢。”
千秋暖點點頭,道:“我想你也不會見怪的,都說木國太宰胸襟寬廣,禮賢下士,口碑頗佳,今日一見果然如此,佩服佩服。”
清覽嘴角微微抽搐,不知她兜這麼大圈子究竟是要做什麼,爲何不提土靈根之事。
“哦對了,”千秋暖做恍然大悟狀,“差點忘了正事兒,我的東西,是否該物歸原主了?”
不多時,兩個家丁擡着一口箱子進了正堂,放下東西后,清覽將他們打發離去,然後引千秋暖走下堂中:“姑娘請看,東西都在裡頭,一分不少。”
想到自己就要收回這麼大一箱子的靈根,千秋暖頓時緊張起來,手搭上扣鎖,將箱子掀開。
“???”箱子裡還是一口箱子。
清覽笑着解釋:“這是爲了防止有人盜取,特意做了防範,請姑娘繼續開。”
千秋暖無計,只好再開,但箱子裡仍然是箱子,開啊開,開了七八重後,終於失去了耐心,怒道:“你弄什麼玄虛!”
清覽笑容不改:“這是最後一層了,姑娘請。”
根本是被耍了一道,又沒辦法,千秋暖瞪他一眼,打開了最後一個箱子。
只見那妝奩大小的箱子裡躺着一塊木瓜大的煙水晶,正是她遺落的土靈根。
千秋暖深吸了一口氣,轉頭大吼道:“清覽!你好大膽子!我當日所見,分明不止這些,你竟敢藏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