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席話,如同警鐘,突然敲醒了混沌中的聶素問。
是啊,她從來沒爲陸錚的將來考慮過。
他說要來當兵,因爲是他的決定,縱使她不願意,也只能支持。
他在這邊境受苦,她能做的,也就是陪着他受苦。當看見他和戰友們如兄弟般親密的相處,她也爲他高興。
可是將來呢?她竟從來沒想過。
結婚了以後,他還要繼續待在這裡嗎?一年只能見上一次面,這樣的煎熬她能受的了嗎?
如果不這樣,那麼就只有等他幾年後轉業退伍,被分配到地方上就職,如果運氣好,他會回到北京,在她的身邊,兩人繼續相守着過日子。
轉業,其實是每個士官和軍官都要面臨的人生選擇。
可是隻要一想到他穿着軍裝,在風雪下向她行的那個標準漂亮的軍禮,只要想到他在松枝綠的映襯中發自內心的笑容,她的心臟就一陣陣的縮緊。
陸錚是愛這個部隊的,他是真心喜歡當兵的。
如果有一天,他脫去軍裝,迴歸平凡,離開了這些流血不流淚的戰友,和朝九晚五的上班族一樣混跡於這個大都會中,最終湮沒在歲月的塵埃裡,渺小無蹤……
爲了自己,他可能真的會這麼做。
聶素問的臉色白了又白。
怎麼行?
自己已經害他丟了一切,失去了公司,失去了京城裡的名望和地位,他能在部隊裡重新找回信心,已經是天大的恩賜,她怎麼能讓他爲了自己再次放棄一切?
其實顧淮安有句話說得很對:陸錚的這一生,註定不會平凡。
他本來就是那麼出色的人,走到哪裡,都是別人目光聚集的焦點,怎麼能讓他爲了自己,藏起周身的光芒,眠於塵埃?
“現在有一個機會擺在陸錚面前。今年的特種大隊招新已經開始,本來我們不會招收偵察連以外的士兵,但是我和大隊長看過陸錚的軍事素養,都認爲他有潛力成爲一名優秀的特種兵戰士,而且有很
大的機會入選特別突擊小組。你可以想象一下,僅有50人編制的行動組,彙集的是什麼樣的軍事頂尖人才?”
顧淮安說到這裡頓住:“可是,就在今天下午,我向他提出這個好消息的時候,他卻拒絕了!”
聶素問下意識的啊了一聲。
顧淮安冷笑着望着她說:“陸錚給我的理由是因爲想讓你繼續這麼單純開心的生活下去。特戰隊的死亡指標很高,他怕死……呵呵,他竟然怕死?哪個來邊疆當兵的會怕死?”
顧淮安的聲音陡然拔高,笑得如同夜梟嘶鳴,把素問嚇得一怔。
是啊,不怕苦,不怕累,不怕死,是中國陸軍的信條,怕死的兵,說出去都會被人瞧不起,何況是顧淮安這麼欣賞的兵?
陸錚不是怕死……他要是怕死就不會孤身爬下懸崖來找她,他只是……只是怕她傷心啊!
話說完了,顧淮安也把她帶到了自己的營房門前。
走之前,顧淮安拋下了意味深長的一句話:“陸錚加入了中國陸軍,就是屬於軍隊而不再是你一個人的。他的軍事素質過硬,生來就是爲戰而生的,部隊培養他花費了那麼大的精力和財力,現在到了他用一技之長爲過效力爲民造福的時候,他卻因爲顧及新婚的妻子,而甘願放棄再造和躋身精英的機會。聶小姐,你認爲他這個決定如何呢?”
聶素問在顧淮安的注視下漸覺羞愧。
雖然這件事陸錚並沒有告訴她,可她卻是其中最大的阻力。
“我知道該怎麼做了。”她默默的低下頭。
等顧淮安走遠了,素問一個人坐在生硬的板牀上,部隊爲了特別照顧她,指導員騰出了一間單間給她,屋裡點着電爐子,洗漱用具都是全新的。
在邊防連的時候,祁連長也處處照顧她,因爲她,不知搞了多少特殊。
陸錚也是,要一邊訓練,一邊還要騰出空照顧她,諸如半夜起來給她洗衣服。
她爲了兒女私情,給部隊不知添了多少麻煩。
以前沒覺得,自從這些天生活在部隊,與戰士們多了接觸,自己的命也是這些特戰隊員們救的,她對這些穿松枝綠的祖國士兵們,有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好感。連她那點狹隘的人生觀,也被上升到祖國大義去了。
不是她自負,而是身處這種環境中,會不由自主的被同化,感動。
躺在牀上,掏出手機,本能的想打給陸錚。這才記起他們部隊都是要上繳手機的。邊防連戰士們爲她準備的“嫁衣”……一件大紅色的旗袍,安靜的擺放在桌上。不知他們從哪弄來的。
想到那些士兵們熱火朝天的忙活,她就忍不住吃吃笑起來。部隊條件艱苦,自然沒人給她化新娘妝,弄頭飾什麼的,不過素面朝天也挺好,清新自然。
翻身下牀,從包裡找出隨身帶的面膜,貼在臉上躺着裝女鬼。
牛奶面膜散發着陣陣的清香,素問閉上眼睛,卻沒有絲毫睡意。這就是待嫁女人的心情嗎?沒有那種按耐不住的欣喜,反而有種淡淡的空落。
重新睜開眼,瞅着手機上那可憐的兩格信號,不知道從這能打回北京嗎?
電話意外的通了,裡面傳來周沫睡死了的呼聲:“喂?是人是鬼?”
“……沫沫,我要結婚了。”
“噢……啊……?”
周沫像纔回神,突然間尖叫一聲,素問在這邊都能想象到她一個猛子從牀上紮起來的樣兒。
“你是聶素問嗎?是你做夢還是我做夢?”
“沫沫,我是說真的,不是夢話,我要結婚了,和陸錚。”
“……”電話裡好一陣的沉默,她知曉自己這個閨蜜需要時間來消化這一事實,“你現在在哪兒呢?前陣子我在報紙上看到你了,嘿,還真行,你是九命貓啊,車掉到山崖底下都能活下來,還真應了那句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怎麼,終於拿下你家那面癱王子了?”
素問覺得這種茫然的時候,聽到周沫那大嗓門的聒噪,就會忘記煩惱,變得簡單開心起來:“我在西藏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