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當陽光重回大地,山下城中的火焰還在燃燒,但那在火焰中的絕望哀嚎,卻早已消失。
呂布清醒過來的時候,正看到張三九在和九兒對峙,在他身後是五名獵戶。
“要走?”呂布起身,也沒理會衆人,徑直來到戰馬鞭,摘下水囊,喝了兩口後,將水囊中的水全部倒在臉上,又找了柳枝來嚼,瞥了一眼如臨大敵的張三九一行人,淡漠的聲音裡,聽不出絲毫感情波動。
“那些人因我們而死,我們爲何不救?你太冷血了!”張三九看着呂布,大喝道。
“因我們而死?”呂布看了他一眼道:“殺他們的是蠻人,爲何最後卻要怪在我身上?”
“若非我們昨日屠殺那些蠻人,他們怎麼會被殺!?”張三九吼道。
“你後悔了?”呂布看着他問道。
張三九有些糾結,殺蠻人他不後悔,但看着那些無辜人爲他們而死,愧疚感在心中滋生,咬牙道:“我不後悔,但……”
“但你以爲會有更周全的計劃,可以讓他們不死?”呂布看他吞吞吐吐,接過話頭替他說出自己想說的話。
“不錯。”張三九點頭道。
“若是抱着這樣的心態,那你真該離開,從古至今,任何一個朝廷都不會將屠殺百姓作爲彌補過失的方式,作爲蠻人眼中的牛羊,就算沒有昨天的事情,被屠殺不也是理所當然麼!?”呂布冷然道:“至於走與不走,那是你的事情,但我這裡,只留人一次!”
張三九張了張嘴,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呂布接過呂四九遞來的布擦乾了臉上的水,沒再理會一臉糾結的張三九:“吃飯,今日還有事情要做。”
經過昨日一場廝殺,張三九等人可以確定呂布便是那殺掉一百多蠻人將士的神秘人,而且看樣子很可能是他一個人殺的。
雖然有些匪夷所思,但呂布展現出來的就是這樣的能力,心中對呂布的敬畏也達到了最高點,讓他們自己去殺,恐怕一個月都未必殺得了那麼多。
最終張三九沒有離開,而是選擇跟在呂布身邊,他想殺蠻人,有多少殺多少,最好能夠殺絕,他沒有這個能力,但呂布有。
吃過早飯以後,呂布只點了李九兒一番雙刀的用法,而後命一名獵戶去探查城中蠻人軍隊的動向。
“主公,你要對這些蠻兵動手!?”張三九看着呂布,一臉難以置信,他們只有九個人!
“怕了!?”呂布用麻布仔細的擦拭着手中的方天畫戟,聞言頭也不回的問道。
“自然不怕!”張三九直了直腰,但話雖如此,九人對一千人該怎麼打?可不是人人都是呂布。
“不怕就聽我號令便是!”呂布摸索着手中的方天畫戟,努力讓自己適應這杆戟的感覺,扭頭看向張三九道:“我不會讓自己人平白丟了性命!”
張三九點點頭,雖然對呂布的冷血頗有微詞,但對於呂布的能力他是毫不懷疑的。
那千人隊自然不願意生活在一座死城之中,上午的時候,開始陸續退出城,向西挺進,看樣子,是去之前的城池找尋線索了,或許又是一場屠戮。
呂布帶着人跟着對方,並未莽撞殺上去,從白天一直跟到黑夜,對方在百丈溝之外紮營,呂布也沒有動手,只是這麼遠遠地跟着,甚至跑到山上去看對方安營。
“主公,我們這般做到底是爲何?”張三九有些不解的看向呂布,整整一天,只是跟着對方,沒有任何動作。
呂布已經將對方的營寨盡收眼底,聞言從馬上下來,用劍在地上畫出一個大營的佈置,看着衆人道:“這便是敵軍營寨,我們人少,所以不能強衝,只能智取!”
智取?
張三九有些詭異的看了呂布一眼,感覺不太像智取的人吶。
“這便是賊軍營寨,此處是中軍大帳,但四周有至少十道明崗暗哨,想要直取賊軍主將不可,對方這營寨立的頗爲規整,防的就是人夜襲。”呂布指了指軍營偏西的位置,對方的中軍大帳並不在最中央,警惕心還是很高的。
衆人似懂非懂的點點頭,不知道呂布要表達什麼。
“想要破敵,後半夜動手,西門防守最是薄弱,而且此處正是馬廄所在,先在此處放火,可讓這些戰馬衝亂敵軍營寨,而後我等借勢直取賊將首級,而後迅速退走,這羣龍無首之下,賊軍必然混亂,只要他們散開,我等便可各個擊破!”呂布用劍指着地圖,這也是想要培養這些人的思考能力。
不過此舉多少有些拋媚眼給瞎子看,沒有任何軍事嘗試的衆人,甚至不明白爲何說西門防守最爲薄弱,這不是問題,問題是沒一個人詢問的。
算了,跟着自己就行了。
當下,呂布讓呂四九值夜,他現在的能力,顯然只能做些打雜的事情。
半夜無話,到後半夜的時候,呂布自發醒來,兩名獵戶因爲太緊張的緣故,沒睡着,不過顯然不可能再給他時間睡覺了。
呂布讓衆人在馬蹄上裹上布匹以減少聲響,帶着七人便往山下大營而去,轅門上守夜的蠻人將士被呂布悄無聲息的射殺。
西門因爲轅門正對的是山的緣故,並非正門,而且附近就是馬廄和茅廁,所以守備相對薄弱,但也是有巡視的將士的。
不過此時已經入營,沒必要再管這些人了。
一隊巡夜的將士迎面走來,呂布就這麼迎面撞上去,對方正自疑惑想要問什麼時,呂布抄手從對方手中接過火把,順手在咽喉處敲了一下,寂靜的夜色中,能夠聽到喉骨被敲碎的聲響。
幾乎是同時,李九兒嬌小的身軀已經衝出去,彎刀閃電般割開敵人的喉嚨,張三九衝上前去劈倒一個時,李九兒已經將剩下的兩個斬殺。
“放火!”呂布一邊拿着火把四處點火,已經點燃了不少地方,見衆人愣神,喝了一聲,現在不是殺敵的時候。
衆人反應過來,各自找到火把在四面放起火來,很快,成片的馬廄被引燃,一匹匹戰馬開始躁動起來,呂布則帶着衆人迅速回撤,上了各自的戰馬。
這邊的動靜自然也引起了蠻人的注意,驚呼聲和怒吼聲在軍營中很快連成一片,有戰馬已經掙脫了束縛,開始在軍營中亂衝,有的戰馬身上燃燒着火便衝到營帳中,那些營帳爲了防水,都是用油浸泡過的,此刻一遇明火,瞬間燃燒起來,很快,軍營中便已經是大片火海。
蠻人將士有些心疼的開始射殺亂跑的戰馬,但馬廄的火卻越燒越旺,更多的戰馬衝出了馬廄,讓大營更加混亂。
千夫長早已被外面的吵雜聲吵醒,出營後看着滿營火海,一時間又驚又怒,連忙命人去滅火,同時將沒有受驚的戰馬拉開,免得受到影響。
便是此刻!
呂布在發現對方千夫長的瞬間便開始迅速衝鋒,正忙於救火的蠻人猝不及防之下被突然殺出的敵人殺的大亂,夜色下,也不知道對方有多少人,呂布一杆方天畫戟猶如死神的鐮刀,所過之處無人可擋。
那重達兩百斤的方天畫戟莫說是被戟刃斬中,便是被戟杆落在身上,巨力也能把人給直接砸飛出去,天生神力在這樣的混戰中最是用的開,但見呂布左右劈砍,竟是在人羣中硬生生開闢出一條路來。
張三九等人見呂布如此兇猛,也是一個個莫名的振奮,跟着呂布舉着獵刀一路砍殺,竟是無人能近身。
千夫長見到呂布直奔自己而來,沿途蠻人將士竟然如此不堪一擊,又驚又怒之下,見呂布已經殺來,怒吼一聲,舉起自己的狼牙棒便往呂布身上砸去。
“嘭~”
一聲悶響聲中,狼牙棒應聲而斷,同樣斷開的,還有千夫長的脖子。
夜空中,但見一點寒芒映月,呂布在一戟斬殺千夫長後沒有絲毫戀戰,帶着七人指東打西,沒了千夫長的指揮,本就混亂的大營更亂了,不少人沒頭蒼蠅一般亂竄,也不知道敵人來了多少,呂布這般幾個來回衝突之後,一路殺到北門,斬殺了守備轅門的蠻人將士之後,打開轅門揚長而去,而大營中的混亂,卻一直持續到天明時分,才被一名名百夫長逐漸平復。
只是一夜廝殺,不說死了多少將士,單是千夫長的死就讓所有人心頭掛上了一層陰霾。
大滿軍律,千夫長戰死,手下百夫長和親衛未戰死者皆殺!百夫長戰死,則親衛與手下十夫長皆殺。
正是這樣嚴苛的軍律,才讓大滿軍隊長期保有強大的戰鬥力,但現在,千夫長戰死,麾下百夫長基本完善,這是近十年乃至自大滿平定天下以後,第一個被人殺死的千夫長,消息不可能再壓住,這些百夫長死定了!
有人想要逃走,避免軍律懲罰,有人卻想找到兇手將功折罪,在這樣的分歧下,軍隊不可避免的出現了分裂,而這也正是呂布要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