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越並不年輕,看樣貌已是接近半百的年紀,沒有想象中的豪氣,一見到呂布便對着呂布拜道:“多謝太尉不殺之恩。”
“彭將軍不必多禮!”呂布伸手,扶住彭越,看着他道:“將軍這話從何說起?”
“末將對後方可全無防備,太尉來的突然,若太尉不是派人來拜山而是直接率軍突襲,此時來見太尉的恐怕便是彭越的屍體了。”彭越態度很謙卑。
“彭將軍不必如此,有人希望你我拼命,不過布以爲,這世上的事,並非一定要用刀與劍來解決,將軍以爲然否?”呂布讓人搬來桌案,請彭越入座。
“太尉所言發人深省,越不及也。”彭越連忙躬身道。
“將軍破齊之策頗爲厲害,不過以將軍之能,可否告知項羽許了何位於將軍?”呂布好奇道。
彭越聞言沒有回答。
呂布見他不說,也懂了,點頭道:“不管如何吧,布不願與將軍爲敵,所以才命人送帖於將軍,我想救田橫,不願打這一仗,可否?”
“太尉饒我一命,越也非不知好歹之人,願從太尉安排!”彭越抱拳道。
“但若如此,項羽必然責難將軍。”呂布搖了搖頭,從韓信給他消息那一刻起,呂布大概已經明白了項羽在齊地的佈置,韓信和彭越掀翻田橫,但韓信和彭越之間又相互掣肘。
不得不說這一招看似不錯,但未免有些小家子氣了。
眼下天下局勢是秦強楚弱,而彭越和韓信無疑是項羽手中兩把足以威脅到呂布的利劍,這事兒還真不能怪韓信算計彭越,人遇到好處肯定第一時間是爲自己謀劃,韓信跟彭越又沒什麼交情,坑彭越一把,自己趁機成爲齊地的實際主宰者,這本沒有什麼問題。
但韓信用兵可以,但要說玩心計那就是用錯了方向了,卻是生生給了呂布一個重新掌握齊地局勢的機會。
見彭越不說話,呂布認真道:“彭將軍,我不知道那項羽許了你何等好處,但最大不過封王,彭將軍可曾想過,龍且、英布、季布、鍾離昧、虞子期這些人跟隨項羽多年,爲項羽立下汗馬功勞尚不曾受封,將軍比之這些人如何?”
“太尉想說什麼,直說便是。”彭越沉默良久,終究是嘆了口氣,看着呂布苦笑道。
“將軍若肯入秦,願以上卿之禮拜之,食邑一郡,將軍以爲如何?”呂布問道,大秦是郡縣制,封侯也只是食邑而非直接管轄,一郡食邑是呂布給出的最大誠意,至於封王……也不是不能封,但封了之後,就得考慮將來削藩之事了。
彭越聞言眉頭微皺,秦一統天下時日畢竟尚短,所以秦朝這些分封之法對於秦地之外的人來說有些陌生,他們顯然更喜歡封王那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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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布沒有逼他,只是靜靜地坐在原地,幫兩人倒了兩杯茶水,等待着彭越的答案。
彭越糾結半晌後,嘆了口氣道:“越願爲太尉效力。”
聲音中,多少帶着幾分不情願,分封制已經深入人心,郡縣制雖然被始皇帝拿出來,但畢竟時日尚短,並未向後世那般讓人覺得理所當然。
呂布看彭越這般模樣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我知將軍不願,但布如今也只是三公,若論食邑還不如將軍,這是我能給將軍的最大承諾。”
彭越有些不理解的看向呂布:“既如此,太尉爲何還要繼續推行是皇帝的郡縣制度?”
“或許在將軍看來,這郡縣制不及分封制,但若站在朝廷立場,將軍再看這郡縣制,可比這分封強了許多。”大事已定,呂布倒也不急着去見田橫,在他看來,田橫是及不上捧月的,天色尚早,呂布讓人埋鍋造飯,他則跟彭越一塊談論着這郡縣制和分封制的優劣。
要說分封制就完全不如郡縣制,那自然是不對的,但就整體而言,郡縣制更適合如今這種已經出現統一概念的天下,而分封制則會重新回到諸侯國並立,文字、語言都不相同的時代,從整個歷史上來看,重新回到分封制,那是倒退,這也是呂布當初選擇輔佐秦朝而非加入諸侯的原因。
理念上,如今的呂布接受不了分封制。
雖然呂布本身也不覺得郡縣制就完美,但至少要比分封制好。
兩人一直聊到日上三竿,彭越對呂布的見識才學是佩服的五體投地,自己這已經活了近半百的人了,不說學問,就算見識似乎都拍馬比不上呂布,有些東西是裝不出來的,真正有閱歷的人,能夠一眼分辨出對方是真的經歷豐富還只是在吹牛。
呂布顯然是前者,這也讓彭越對呂布多了幾分敬畏,無論是呂布出兵的果決還是今日處理這件事情的氣度,都非常人,至少彭越可以肯定,換做項羽是呂布,現在這禹王山定然是一片狼藉。
“太尉,接下來準備如何做?”彭越看着呂布笑問道,他現在對呂布算是信服了,而且呂布跟他聊天一來表現出了足夠的尊重,二來也許下了足夠的誠意。
相比於項羽的口頭承諾,半個子兒都沒給而言,呂布言明齊地之圍解了之後就兌現雖然也是口頭承諾,但呂布卻是具體說明了時間,如何獎賞,給什麼都說的清楚明白,自然也更可信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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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越已經決定跟隨呂布了。
“先解齊國之圍!”呂布指了指山上道:“我會讓人跟彭將軍一起去,與那田橫說明之後,將他放出來,我不知道那韓信如何得了這許多城池,但他的兵馬應該不會太多。”
“這可未必……”彭越皺眉回憶道:“太尉,這韓信頗有幾分邪門。”
“哦?”呂布聞言詫異的看向彭越:“如何邪法?”
“韓信與在下不同,他自入齊以來,便廣交權貴,出手無比闊綽,也不急着招兵買馬,等到末將這邊起事之後,田橫漸漸自顧不暇,韓信方纔開始聯合各路權貴起兵,但此人一起兵便有足足七萬之衆,好似憑空出現一般,而此後也是大肆擴張,只管往軍中招攬,若說兵力,此人麾下兵力恐怕比之我與田橫加起來都多。”彭越說着這些時,眉頭也是不自覺的皺緊,雖然沒交過手,但他本能覺的這韓信不好對付。
多多益善麼?
呂布點點頭,這麼說起來,韓信麾下的兵馬幾乎都是齊地本地人,而且基本都是彭越和田橫在打,而韓信此前一直在積蓄實力,並未真正參與到與田橫之間的交戰中,直到彭越和田橫快要分出勝負時,韓信這纔開始佈網,而且一布就是絕殺。
別的不說,這份狠勁兒卻是古今少有,可惜韓信對呂布瞭解太少,否則也不敢用此計。
“先放田橫吧,韓信此人,稍後再說!”呂布起身道。
“末將這便去辦。”彭越也沒再多言,直接起身,帶着呂布的人去跟田橫說清楚,他則撤出堵在禹王山的兵馬,雖然呂布派人去安撫田橫了,但雙方這一場仗也是打出了真火,鬼知道田橫會不會一時想不開,趁他不備偷襲他。
田橫帶着人從山上下來的時候,臉色自然是不好看,吃了這麼大的虧,而且還是敗在彭越這麼一個流寇手下,靠呂布解救才成功得以脫難,這面子丟的可是夠大的。
見到彭越,哪怕呂布在側,田橫依舊忍不住拔劍想要動手。
“田將軍!”呂布伸手,一把抓住田橫的劍,看着田橫道:“事情的過程想必我麾下將士已經與將軍說清楚了,彭將軍是受我邀請方纔撤去了兵馬放你出來,此時你對他動手,卻是沒將某放在眼中。”
“不敢!”田橫不敢太用力,傷到呂布對他可沒好處,直接鬆手,有些鬱悶道:“末將只是咽不下這口氣。”
“若連這個都咽不下,那接下來的事情你怕是更咽不下。”呂布看着田橫道。
“太尉有言,直說便是。”田橫悶聲道,這臉都快丟盡了,還有什麼咽不下的。
“就在彭將軍與你在此大戰之際,項羽麾下大將韓信已經趁此機會將你的大半城池都收走,還講我引來此處,想讓我與彭將軍拼個兩敗俱傷,將我等盡數封死在這裡。”呂布笑道。
“韓信?”
又是一個陌生的名字,田橫只覺太陽穴突突直跳,又是一個無名小卒,田橫覺的這老天爺專門找自己麻煩。
先是彭越這個活泥鰍,滑不留手,關鍵還特陰,一步步將自己引入絕地,若非呂布及時出現,自己怕是要交代在這裡了。
現在又蹦出來一個韓信,也是寂寂無名之輩,項羽手下大將?自己以前怎的沒聽過?
“末將願聽太尉號令!”田橫最終嘆了口氣,這韓信是把他們三都算計進來了,現在怎麼打,田橫有些不確定了,而且呂布在這裡,自己已經降了大秦,呂布在這裡就聽呂布安排吧。
呂布也不客氣,他來這裡一來是要救田橫,二來也是來要兵權的,接下來跟項羽決戰,他要一戰而定天下,不想再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