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心疼的摸了摸他的臉,“這些天辛苦了吧,你隨我們一起坐車走,我沒讓,就是想讓你在軍營裡跟着灌嬰將軍學點東西。這幾十萬的隊伍,光是指揮他們行進就不容易。以後你就算不親自帶兵,知道怎麼回事也是好的。”
“娘,孩兒不辛苦。”如意倒不是很在意,笑道:“和那些將軍們一路騎馬過來,倒也蠻有意思的。剛剛在前面見了父皇,他也誇了我幾句。說替我請的師傅過幾日就應該到了,讓我不必再去營裡。”
“也好。前些天盡在軍營裡泡着,既然閒下來,就去張良先生那裡請教請教。”我點頭道,知道劉邦打算給如意請的老師陸賈正與曹參一路從齊國往這裡趕,三四日之內也就該到了。想了想,又道:“你大哥也在,待會兒記着去看看他。”
“是。剛剛在父皇那裡已經見過了。”如意喏了一聲,道:“舜兒妹妹也來了嗎?”
“來了,路上顛得太累,我讓人服侍她在旁邊房裡睡着呢。”我道:“她如今不叫舜兒了,叫玉華,你以後叫她玉兒就是。”
慢慢的說了些閒話,如意突然道:“剛剛去父皇那裡,聽得裡面正議着替楚王王項羽風光大葬。”
微微怔了一下,隨即知道劉邦此舉是想安各路諸候王的心,連一個死掉的楚王都這般厚葬,何況他們這些活着的人。便道:“朝廷上地事情。你父皇自有打算,你眼晴看着,耳朵聽着.心裡揣摩就行,不要隨便多話。實在想不通的,回來私下裡請教張良先生,或者問娘也是。”
如意擡眼看了看我,道:“可是父皇還特意問了大哥的意見。”
“他已經算是大人了,你還小呢。”我淡淡地道。
意低下了頭,不再作聲。
…………
劉邦在洛陽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大葬楚王項羽。高設奠臺。親往發喪,把帳下士代擬的祭大聲朗讀一通。讀到後面,大約是想到了一些往事,聲音慢慢沉鬱了下來。一篇讀完。獨自在奠臺上站了有一刻鐘的功夫,慢慢將那捲祭放祭臺上的火壇裡引,這才轉身下了祭臺。
回宮之後就發了一道詔書,將項家剩餘的人改姓爲劉。幾名項氏族內分支的代表人員以項伯爲首,盡皆封了候。
項家人竟是大漢立功國後第一批封候得賞地,未免人人側目,心裡都在算計着。連項家都封了,不知道自己又能封個什麼。沒過兩天,第二道詔書又發了下來。這次封的則是諸候王。韓信封了楚王。彭越封了樑王。張耳封了趙王,韓王信還繼續做他的韓王。藏荼爲燕王,吳爲長沙王,基本把還不完全歸屬於劉邦的那些勢力安撫了一遍,至少讓大家原先地利益都得到了保障,先吃下一顆定心丸再說。
只有對韓信的封賞讓人有些意外。原本都以爲他會被封爲齊王,畢竟他在齊地已經經營了一年多的時間,齊地的百姓對他也有了一定地認可,而且劉邦早就親口封過他爲齊王,所以繼續當他的齊王也理所應當,可是劉邦偏偏就讓他空降到了楚國。
表面上看起來齊國與楚國沒什麼分別,都是大國,都是相當富饒的地方,可細究起來,對於韓信差別卻非常的大。因爲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韓信應該算是楚國地仇人,因爲正是他,把楚國的精神領袖項羽給滅掉了,楚國百姓對於韓信這個新的統治者自然不會有什麼好臉色。再者說,劉邦剛剛把韓信地兵權拿去,他手下無兵,就率着幾千親衛到茫茫楚地去,可真叫是陷入了人民羣衆地汪洋大海了。
可是劉邦地理由也說得通,韓信不是淮陰人嗎?也算是楚地了,如今當楚王,豈不是衣錦還鄉?當初項羽連咸陽都不待,趕着跑回老家可就是爲了這個。你看我多體貼你韓信啊,特意地把你的封地放在楚地呢。
第三撥封賞才輪到劉邦手底下地這幫人。
蕭何封了贊候,張良封了留候,曹參封了平陽候,樊噲封了舞陽候,夏侯嬰封了汝陰候,灌嬰封了穎陰候,盧綰封了長安候,等等等等,基本上出過力立過功的無一漏過,各有封賞。連遠在家鄉守孝的大哥、二哥和審食其也沒拉下,大哥封了周呂候,
了建成候,而審食其封了闢陽候。
一時間,大家人人有獎,全都升官發財,整個洛陽喜氣洋洋。各家王候們紛紛拿着賞賜和積蓄在洛陽這個新興的帝都購置產業,買入奴僕,添置各種奢侈用品,狠狠的刺激了一下洛陽的房地產事業,極大的拉動了洛陽的經濟發展。
就在城裡一片暄暄鬧鬧的時候,平陽候曹參和未來的太子太傅陸賈回到了洛陽。
陸賈和如意同來見我。
施禮過後,在下首跪坐了。我細細打量着陸賈,三十左右的年齡,方面黑鬚,眉目有神,覺着有些眼熟,想了一下,才記起原來剛剛回到陽的時候,便在張良家的門外見過他。那時一個車裡一個車外,匆匆擦身而過,印象中只是一個很穩重大方的儒生,現在再見,才感覺他的氣質沉凝,相比於張良的飄然仙逸,陳平的風流俊美又是一種風格。
也許他在智謀之上無法與張良、陳平相比,但這樣人品端方的人做太子的老師實在是再恰當不過,這次劉邦的眼光相當準確。
“皇上和張良先生向我提過幾次先生的名字,說是難得的人才。如今見了面,才知道名不虛傳。”我含笑道。
“皇上實在是過獎了,微臣賤名並不敢有辱皇后尊聽。”陸賈俯身微微作了一禮。
“如意,你先下去陪玉華玩玩。”我轉頭對如意道,他喏了一聲,乖巧的施了一禮,又偷偷看了一眼陸賈,這才退出了屋子。
“陸大人,你知道我只有如意這一個兒子,可是這些年隨着皇上東奔西走,實在顧不上他,大半都丟給家妹照料。這孩子小的時候性情倒是挺好的,如今大了些,反倒不如以前敢做敢言。”我微微嘆了口氣,“現在想來,實在是後悔。陸大人,若如意是個普通的孩子,柔順些的性情倒是讓我省心,可他是太子,將來是要做皇帝,掌管天下的,像這樣軟弱的性格便是大礙了。”
“皇后說的是。”陸賈喏道。
“學識是可以學到的,但怎樣做人,卻要自己用一生去領悟。”我不覺也有些感觸,道:“爲皇帝者,若有不明瞭的事情,身邊隨時都有臣子可以告訴他,但決斷的和選擇卻全在於自己。所以越是身在高位,反而越是需要一個百折不撓,遇難更強的心性。”
陸賈目光微閃,看了我一眼。
“陸大人,皇上向我提到你的時候,把大人所著的《新語》第一篇給我看了,果然是好章。”我道。
前段時間閒着無事,聽說劉邦那裡得了篇好,便拿來看了,原來便是陸賈寫了獻給劉邦的。只看了第一篇“道基”。陸賈是儒生,這篇其實也就是從儒家“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這種思想裡伸發出來的,只是又加進了禮義仁治之類。必須承認的是,在秦末漢初這個一片混亂的年代時,這種推崇禮義,綱常的章是有其時代意義的。
尤其是我如今立場不同,雖說是受了多少年社會主義教育,可畢竟身份不再是平頭老百姓,而是成了統治階層的代表,出於階層利益的考慮,自然是歡迎這種思想。
從我現在的角度來看,陸賈就是一個很有用的人才。
“一篇塗鴉之作,不敢承皇后的誇獎。”顯然陸賈並不想和我討論關於思想方面的事情,他很快就轉換了話題:“小臣來時,聽說太子被皇后送進了軍營之中歷煉。小臣以爲,此舉不甚妥當,還請皇后允許太子回宮修習。”
“哦?”我微微挑了挑眉毛。
“於馬上可得天下,卻不能治天下,大漢未來的皇帝不能只是一介武夫。皇上既然任小臣爲太傅,小臣便不能不向皇后您進此一言。”陸賈神色莊重的道。
我微笑了一下,覺得越發欣賞起這個方方正正的陸賈起來。點頭道:“好,你是太傅,如意的事,以後由你做主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