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又靜了下來,劉邦握着拳,額頭上的青筋也突突的子,韓信和陳平在熊心面前很不給面子的爭吵,讓他很是惱火。可能在小宴之前,他就和熊心商議過會盟之事,所以熊心聽到後纔沒有顯得驚訝,但韓大將軍從中這麼一攪局,讓好端端的聚會變成了一場鬧劇。
我伸出左手,輕輕按在了劉邦緊握的右拳上,感覺他鎮靜了一點,這才慢慢放開,微笑道:“夫君,懷王陛下兼程而來,想必勞累得很,不若請陛下先回寢帳休息休息。會盟之事關係重大,也不是今晚就能定下的,還要細細議纔好。”說罷,向熊心微微俯身,道:“陛下覺得可好?”
熊心深深看了我一眼,點了點頭,道:“也好。”
說是小宴,但自從坐下到現在也不過只喝了一杯酒而已,可眼見着席上的氣氛實在是詭異地很,這場小宴倒還不如早點結束好,反正劉邦設這場小宴的意思,一是爲了讓這幾個心腹知道熊心入營這件事,二則是討論會盟事項。如今第一個目的已經達到,會盟之事也提了出來,雖然意見還不統一,但總算是基本完成任務。眼看韓信和陳平兩人這麼不對盤,萬一待會兒幾句話不合又嗆起來,反而不好,倒不如就此散了,大家都留點面子。
劉邦立刻就明白了我的意思,見熊心也沒什麼意見,忙起身親自護送熊心回寢帳,呂臣也跟隨於後。三人步出了帳外。
帳中還有韓信、陳平、曹參、食其和我五個人。
曹參素來是不愛招事的,見帳中氣氛不對,只推說自己後營仍有事務,施了一禮,便告退了。食其也老於事故,知道摻合在韓大將軍與陳大人中間沒自己什麼好處,便也跟隨着曹參出了營帳。
只剩下韓信、陳平還在四目對視,卻閉口不語。
我輕咳了一聲,慢慢道:“兩位將軍。呂雉一介女子,適才聽兩位所談及地軍政大事並不很明白。但在一邊看着,也覺得兩位實在是有些失禮。懷王終歸算是外人,遠來是客。豈有當着客人的面自己家裡人倒吵成一團的,真真是讓人看着笑話。”我怎麼說也是漢王后,雖然平日裡不管外事,但身份擺在那裡。這時侯不鹹不淡的說兩句,韓信與陳平也只得恭敬地聽着。
“不管你們是爲什麼爭來爭去,咱們是一家人,有問題自己關起門來解決。何必拿到這種場合給漢王丟臉。”我頓了頓,看着陳平道:“陳大人,韓大將軍所言未必沒有道理。你回去不妨多思量思量。”轉頭又對韓信道:“韓將軍。陳大人雖未獨立統過兵。但心思細密,大局觀遠勝於常人。他所說的,韓將軍也可以拿來參考參考,取長補短,或可對將軍的戰略有所裨益。”
陳平知我較深,所以聽我說出這番話也不奇怪,俯身喏了一聲。韓信卻微微有些驚異,頭一次認真的看了看我,才俯身應喏。隨即便道:“啓稟王后,末將營中尚有軍務急待處理,懇請先行告退。”說罷,俯身一禮,退出了營帳。
“平營帳之中也有……”陳平看了看我的臉色,似乎是感覺到有些微不妥,便想跟着韓信一起走人。
“陳大人請稍待片刻,我還有事想向大人請教呢。”我道,轉過頭吩咐立在身後侍侯的瓊英道:“讓人把這些酒菜都撤了,換兩盞茶來。”瓊英似是有點發呆,聽到我和她說話,才微微一怔,忙喏了一聲,走出帳去,不多時便找來幾名士卒,將幾張案几上地酒菜都撤了下去,自己則親自端了兩盞茶水放在我與陳平的面前。
茶葉清香幽幽飄來。對於製茶之道,我只是含糊知道一些程序,所以製做得也粗陋,好在這時代茶樹都是野生的,就算隨便炒製出來,那種天然的口感也極佳。眼看着陳平神色肅然,正襟危坐着等我發話,反倒不急着說正題,伸手端起茶盞,道:“這茶是家裡自制地,帶得不多,陳大人嚐嚐。”
平端起茶盞微呡了一口,點頭讚道:“果然極妙。”又笑道:“聽說王后昔年曾開辦五味天,其中菜色滋味美絕
聞名,今日只此一盞清茶已可見一般。”
“熊心是怎麼會到這裡來的?”我輕輕放下茶碗打斷了他的話。擡眼看向陳平:“我記得陳大人告訴過我,你已經將熊心安置到了安全的地方,總不至於是他自己跑到漢營來地吧。”
陳平的笑容頓時斂去。
“是漢王令你將熊心請出來的,還是……”我頓了頓,又道:“陳大人建議漢王行此會盟之舉?”
陳平沉吟了片刻,道:“時也,勢也,他既然有這樣一個身份,就永遠也擺脫不了這個時勢。來漢王這裡,應該是最好的選擇了。”
“如果是漢王要求地,我倒不奇怪,他與熊心的交情也算不上多深,沒有道理放着這麼一顆棋不用。但我不希望這件事是由陳大人向漢王建議的,”我淡淡地道:“要知道,對一個臣子來說,忠誠只是最低地一個要求。”
和陳平這樣地人說話,點到這裡就已經足夠,他自然知道這背後地意思。眼下劉邦需要熊心這一步棋,自然希望陳平拱手將他奉出,等到某一日天下太平,劉邦沒有了對手,開始一個一個盤算手底下這幫人時,肯定會想起這日之事。陳平既然能背叛熊心,又怎見得就不會背叛他。這種猜忌一旦在帝王的心裡紮下根,那陳平地殺身之禍便也不遠了。
陳平苦笑了一下,“雖是漢王先提出的,但平也問過懷王的意思,若他有一絲不願意,平也不會將他接來漢營。”他輕嘆了一聲,道:“王后是懷王故人,應該還記得景大娘其人吧。”
我微怔了一下。一直以來只圍着熊心的行蹤打轉,倒忽略了景大娘,那個幾乎算是熊心母親的婦人。
“這李代桃僵之計若要不惹人疑竇,懷王身邊的人就不能大調動。平竭力全力也只能尋到一名與懷王容貌相似的男孩,懷王身量當時猶未長成,數月過去有些許變化也不奇怪,盡能遮掩得過。但若再要找尋到與景大娘和呂臣將軍一模一樣之人,那是根本不可能。”陳平解釋道:“懷王離去之後,彭城事務猶要維持下去,那個替身之人也得有人監視,所以平辭官而去後,而景大娘和呂臣將軍卻仍必須留守在彭城。一主內,一主外,控制彭城局勢。”
“那麼覆舟之時……”我突然想起替身熊心的那個死訊,不禁心中一寒。
“正是。”陳平點頭道:“平雖料得項羽欲對懷王不利,卻並未想到他能下此毒手,所以不及通知呂將軍及時迴避,當日之禍事,呂將軍雖憑藉一身武功,僥倖逃脫,但景大娘卻不幸……”他沒有說下去。
“熊心是因爲這個才重新露面的?”我沉默了一下,問道。
“平只是將漢王的意思轉達給了懷王陛下,他並沒有說什麼,只是同意前來漢營而已,至於是不是因爲這個原因,平也不得而知。”陳平很是謹慎的答道。
我微嘆一聲,跳過了景大娘的話題。“漢王想以熊心爲幟,會盟諸侯的事想必很久以前就和你商議過了吧,”
平微微遲疑了一下。
“原以爲陳大人會將這件事告訴我,畢竟當初也是我將熊心這孩子託付給陳大人的。”我淡淡地道,“雖然我的意見比較無所謂,但至少也該讓我知道這件事吧。”陳平的神色裡露出一絲不安。雖然我並沒有明說什麼,但是想必他已經覺察到了我的言下之意。
“我和漢王總歸是夫妻,豈有不爲他好的,何必在這等大事上也瞞着我。”我看着陳平,慢慢地道:“這世上之事,瞬息萬變,誰都不知道自己的選擇是對是錯,能和身邊信任的人商量商量總是好的。陳大人,你覺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