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拳,感覺指甲都深深陷進了肉裡,然後擡起頭冷冷然大單于根本沒有誠意與大漢和談,我再多說也是無用,既如此,呂雉等便告辭了。日後若在戰場上再見,生死相搏之時,大單于也不必手下留情。”說罷起身,拱手道:“告辭。”
審食其的臉色也相當不好,哼了一聲,站起身看也沒看冒頓,轉身便往帳外走去。
頓猛的一拍桌子,冷笑道:“在我的地盤上,容得你想走便走嗎?”
“兩國交戰,不斬來使。”我昂首道:“若是大單于定要殺我們兩人,那也沒什麼,呂雉此來本就沒想能活着離開。”話雖是這麼說,聲線卻微微有些改變,到底是生死之際,並不是想平靜就平靜的。但只要想到冒頓剛剛說的話,想到他一個四十多歲的老男人竟然想娶我的秀兒,我就恨得想唾他滿臉,竟也不覺得多麼害怕了。
冒頓眯起了眼:“女人,要不是看在以前你多少幫過我,就衝你說話的態度,我立馬就能把你推出去斬了。哼,居然說我沒有誠意和談,老實說,我算是給足你面子,這才聽你羅嗦了這麼長時間,還肯開開條件。要換了昨晚來的那個,我老早就幾十軍棍打了出去,至少也要了他半條命。”
我冷笑一聲:“那樣的條件也算是有誠意?”
“你這女人犯什麼毛病,這不是你們大漢自己提出來的嗎?”冒頓顯然有些惱火:“昨晚剛派人來求我退兵。許了我這樣那樣地好處。我本想賣你個情面,少少再加個幾萬斤的銅鐵也就應下了,你倒來與我翻臉耍脾氣?”
昨晚?我和審食其對視一眼,昨晚我們還在兩百里外,又從哪裡冒出來的漢使?
冒頓瞪着我們:“不會是你們自己都不知道吧?這前一撥後一撥的,到底哪撥纔是真的?莫不是哄得我應承了,轉眼便打算不認帳?”
我心念一動,問道:“那漢使答允要將大漢的公主嫁入匈奴和親?”
“那還有假。”冒頓相當的沒好氣。
我呆了半晌,低低地向審食其道:“是劉邦。”
在平城這塊地面上哪裡還能有別的漢使。定然是劉邦被困後派人與匈奴和談,允諾送給他們多少財物,還同意將女兒嫁給匈奴人。這財色兼收,自然能哄得匈奴人高興。
他唯一的女兒。就是我地秀兒。
每次遇到危難的時候,爲什麼他總會想到出賣兒女來換回自己的平安,世上還有第二個如此做父親的人嗎?
我站在那裡,突然深深地悔恨起來。
爲什麼。當年一時的軟弱,一時的無所謂,一時的隨波逐流,竟然就將終身託付給了這樣地一個男人。我努力想讓自己的兒女幸福。卻沒想到,有這樣一個無情的父親,正是秀兒和如意此生最大的不幸。
罷罷罷!
我慘淡地笑了一下。問冒頓:“大單于。你可知我是誰?”
“你……”冒頓皺了皺眉。緩緩地道:“你竟敢和我發脾氣,撇開那什麼鬼舊交不說。身爲使節,這膽子實在是不小……”他似乎想到了什麼,突然有些訝然的看着我。
“當年在咸陽,大單于只知道我叫呂雉,是個開飯館的丫頭。你不知道,後來這丫頭回鄉嫁了人,她嫁地人叫劉季,後來做了大漢地皇帝,她生了兩個孩子,男孩子是大漢地太子,而女孩子則是大漢唯一的公主。”我一字一字地道:“你要地大漢公主正是我唯一的女兒。”
冒頓啞然,臉上有種很滑稽的表情,半晌才道:“你後來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我怎麼會知道。”
我怒道:“就算不知道,你也不想想自己都年過四十了,我的女兒連十五都沒有,你怎麼好意思說要娶她?”
冒頓呆了一下,突然大笑起來:“好好好,這纔像當年那個兇巴巴的小丫頭呢。”說着,又笑不可抑地拍案道:“早說是你生的丫頭,我還就不要了,瘦巴巴毛都沒長齊全,還那麼兇,哪個男人會要這樣的女人。不會是你們大漢的公主嫁不出去了,趁機塞給我們吧。”
“你!”我怒瞪着他.
不可。
“我怎麼?”冒頓笑容突然一斂,正色道:“我昨晚已經答應漢使所提的條件,只是四萬斤銅鐵一項上還未談妥。君無戲言,我好歹也是匈奴的大單于,不能言而無信。”
我那剛剛平靜一點的心又忽的落到了谷底:“既如此,也沒什麼好說的。可是冒頓你記着,不要小看一個母親唯護兒女的決心,只要我呂雉還活在世上一日,就絕不會讓自己的女兒嫁給你這麼一個老……老男人。”反正也要撕破臉了,我乾脆想說什麼就說什麼。
“不嫁我,嫁我兒子稽粥可好?”冒頓微笑道:“我那兒子身體強壯,可也是匈奴難得一見的勇士。”
“不好。”我揚眉道:“我的女兒,只會嫁給她最愛的那個人。”
冒頓看着我,過了半晌,嘆氣笑道:“果然還是當年的脾氣。也罷,你若真不想讓女兒嫁到我匈奴來,倒也還有個法子。”
“什麼法子?”
“我記得當年曾經承諾過幫你辦兩件事,”冒頓起身踱到我的面前,緩緩地道:“雖然當時只不過是隨便說說,不過我冒頓向來言而有信,只要你把那鐵牌拿出來,當着我的面跪下叩頭求我,我就放過你的女兒。”
“小姐。”審食其旁聽到現在,終於再也忍不住:“小姐您是大漢的皇后,身份何等尊貴,怎麼可能下跪求他。”
冒頓臉色一冷,道:“多嘴。”喝了一聲:“來人,把這個什麼什麼侯的給我請出去。”
帳外有士卒諾了一聲,便衝進來五六個人來,審食其見勢不妙,閃過最前面的那人,俯身伸足一掃,又絆倒了一個,但他終究勢單力孤,手裡的漢節又相當累贅,也施展不開手腳,被那幾人纏住,竟是脫身不得。
“住手!”我回頭怒視着冒頓:“你還不叫他們停下來!”
冒頓皺眉,用匈奴話不知罵了什麼,大約是責備他們連一個人都收拾不了,自己上前一步,恰好轉到審食其的後面,擡手在他的後頸上重重的敲了一下。審食其一震,軟軟的倒了下來。
“食其!”我搶過去扶住了他,又急又怒:“你把他怎麼樣了?”
“這小子當年就討人厭得很,這一掌我很早就想打了。”冒頓閒閒地道:“你放心,他昏一個時辰就沒事了。倒是你,想好了沒有,究竟要不要求我?”
究竟要不要?
雖然我貴爲皇后,可若劉邦真的要把秀兒嫁給了匈奴,就算我豁出去與劉邦決裂,也不可能阻止這樁寫入漢匈奴和談條約的婚姻。
難道真的要帶秀兒浪跡天涯嗎?那如意又該怎麼辦?
我輕輕放下了審食其,從懷裡掏出那隻雕花小木盒,慢慢放在身前的地上,跪下,俯身叩頭:“呂雉懇求大單于……”
“行了,和你開個玩笑而已。”冒頓突然伸手攔住了我,他的神情有些莫測:“你的女兒,我沒興趣。回去和你男人說,匈奴的女人比漢人的女人強一百倍一千倍,他的女兒還是他自己留着吧。”他轉過身背向我:“你走吧。”
我沒有動:“既然大單于已經答應了我一件事,那麼不妨再答應我一件事。”
沒有回身。
“讓我入白登山見見我的夫君。”我咬了咬牙:“我想看看他。”
冒頓沉默了半晌,然後道:“我答應你們的這些條件,反正也要寫成字送到山裡面去,便……不必算你求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