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青用力向我的方向伸着手。
我忙快走幾步,握着她的手道:“快省點力氣,忍一忍,把孩子生下來就都好了。”
薄青的臉上滿是大汗,咬着牙道:“娘娘,我是不成的了,最後這幾句話,一定要說給您聽,不然薄青死都不能瞑目。”
“什麼成不成的,哪個女人生孩子不經歷個七災八難,”我撫着她的手道:“我當年生如意也是吃了好大的苦頭,整整兩天才生下來了呢。”
“娘娘,我和產婆說,若到撐不住的時候,讓她們別管我,只把孩子救下來就好。”薄青慘然道:“我是苦命人,在這世上也沒多大意思,可這孩子還一天都沒活過……”說着,突然神色一變,整個人彷彿被砍了一刀似的,抽搐了起來,喉間發出一陣近乎垂死的嗚咽。
她死死的勒住我的手,力道大得讓我幾乎以爲手骨都快被捏斷了,但又不好掰開,只能強忍着,勉強笑着安撫她:“又在胡思亂想什麼,一個大富大貴的命還說什麼苦不苦的,這孩子生得這麼辛苦,怕是個虎頭虎腦的胖小子呢。”
“娘娘……”薄青的眼裡突然滾下淚來:“娘娘,我把這孩子給您,您行行好,就收他做個義子吧。有您照料他,我就算死了也能安心。”
我怔了一下,想不到她請到進屋說的是這件事,嘆道:“妹妹,天底下只有親生爹孃纔會最疼自己的孩子。我有如意在身前,你定要我收養這個孩子,我就算盡心照料了,也終究比不上親孃。你自己爭口氣,忍過這一時,以後看着自己地孩子快快活活的長大,豈不是好。”
“娘娘,我知道您心好,當初在彭城能救我。以後也不會薄待這個孩子的。”薄青喘息着,兩眼死死的盯住了我,“若娘娘堅決不肯收下這個孩子,待我一走。漢王定會把他交給戚夫人收養,戚夫人她……青兒怎麼放心得下。”
我一凜,突然想到這件事大有可能。這孩子一生下來就沒了母親,那麼劉邦勢必要在自己的女人裡替他找個代母。按理說。我這個正室是最名正言順的,可湊巧的是戚姬剛剛失去孩子不久,而且可能永遠不會再有孩子了,劉邦爲了安撫她。只怕就會把這孩子交給她撫養。到那時,她就算沒孩子也就等於有了孩子了。
戚姬與漢帝,這個組合讓人想着就不安。
許是看到我還在猶豫。薄青突然又拉住我的手。竭力擡起上身。將嘴湊近我的耳邊低聲道:“娘娘,您難道不想知道義帝他是被誰殺地嗎?”
短短一句話。卻彷彿如炸雷一般在耳邊響起。
“你不是說自己早就和他失散了嗎?”我死死地盯着她。
“先失散的那個,是呂臣!”看得出薄青在強忍着巨大的痛苦,她顫着聲,一字一字地道:“看着他死的那個人,纔是我!”
一股寒氣直衝了下來,我地手不禁一緊:“他究竟是怎麼死的?”
薄青的眼裡爆出了一陣奪目的神采,低聲道:“娘娘您行行好,收養我地孩子,薄青求您了。”
我緩緩直起腰,輕輕放開了她的手,點頭道:“好,我答應你。”
薄青重重的喘了一口氣,身子砸回了枕上,兩行眼淚慢慢從眼角滑落下來,“多謝娘娘。娘娘請回吧,您只管放心,就算薄青馬上就去了,娘娘想知道的也一定會知道。”
我站在那裡,看着這個清秀瘦弱地女子在生死的邊緣痛苦掙扎着,半晌才道:“那麼,你自己保重。”轉身走到門口,終於還是心有一絲不忍,低聲道:“世上只有親孃好,不到最後,還是不要放棄吧。”
出了血室,一擡頭,只見劉邦正側着身子與旁邊一個女子說話。那女子弱弱的倚着劉邦站在那裡,想是聽到了腳步聲,擡起頭道了一聲:“娘娘。”
我還是第一次在室外看見戚姬,她被劉邦地大袍子裹着,只剩下一張嬌嫩嫩地小臉露在外面,顯得格外純稚可人。微凜了一下,卻還是不動聲色地走了過去,含笑道:“戚妹妹怎麼出來了?這大冷的天,若是凍着了可怎生是好。”
“我聽說薄姐姐這孩子生得不太順,就趕着過來看看,也沒想冷不冷地。”戚姬帶着點羞澀,瞟了一眼
:“夫君剛剛就說了我一頓,還硬把外袍給我披上,冷了。”
我看了看劉邦,只見他把眼神轉到了血室的方向,既沒有看戚姬,也沒有看我,問道:“裡面怎麼樣了?”
“不好。”我皺起眉,搖了搖頭:“盡人事,聽天命吧。只看薄妹妹能不能熬得過去了。”
邦沒有再說什麼。
我打點起精神道:“聽產婆說,孩子生下來還得有好一陣子呢,夫君你前面有大事,也不好總是在這裡等,戚懿妹妹身體弱,站在外面吹冷風也不妥,不如你與戚懿妹妹先回去,這裡有我就行了。”
“這……”劉邦看了看戚姬,有些猶豫。
戚姬忙道:“娘娘,我身體不礙的,養了幾個月,已經好得多了。”
“還說好呢,你看這小臉,還一點血色都沒有呢。”我帶着點笑意嗔道。
劉邦遲疑了一下,道:“那你一人在此可行?”
“無妨,”我微笑道:“好歹我生過兩個孩子,對這事總明白些,若遇到急迫的情況,臨時也能拿個主意。夫君就放心吧。”
“你辦事我倒是放心的。”劉邦沉吟了一下,回頭看了看戚姬,又道:“那就偏勞你了,我和……我們先走,若有什麼事,你記着趕緊讓人來報我就是。”
“娘娘,妾身告退。”戚姬也沒再多說什麼,俯身施了一禮。
“路上小心。”我含笑點頭,看着劉邦輕輕扶着她細弱的腰身慢慢走出這座偏殿的院落之外,身體纔不禁晃了一下。
“娘娘……”侍立在一邊瓊瑩忙上來扶着我,低聲道:“娘娘,剛剛在齊王府您就有點撐不住了,哪裡還有精力在這裡耗下去啊。”
我只覺腦子有一陣微微的暈眩,定了定神,微嘆道:“我在這裡待着,有什麼情況也能做個主,那些醫官哪裡有這個膽子,只怕最後能救得回來的人也被耽誤了。”又苦笑了一聲道:“瑩兒,剛剛薄夫人說她是苦命人,其實,我纔是個受苦受難的命呢。”
瓊瑩扶着我到邊上一間房裡坐了,讓人趕緊升起盆火,端上熱茶,待奉茶的婢女都退出了屋子,才道:“戚夫人身體不好,難道您就好得很嗎?前幾天剛暈過去一次,漢王又不是不知道。”
我呷了口熱茶,淡淡地道:“我跟了他這麼些年,多少大風大浪都沒倒下來過,他心裡自然覺得我要比戚懿強得多。”瓊瑩已經算是我的心腹,所以有些話便也能說得出口了。
確實,在一般的人眼裡,我應該是屬於小強那一類的,就連就連多少男人都沒熬下來的苦役都沒打垮我。這樣的強人,自然也不會在一點病痛上栽倒。劉邦會這樣想也是正常,或者,他心裡可能根本就沒把我當成正常的女人,一個疑似神婆的人怎麼可能這麼輕易的完蛋呢,就算真的有什麼問題,自然也能有辦法解決掉。
一個女人,如果在男人的眼裡的形象那麼強悍,其實並不是什麼好事。
瓊瑩快手快腳的收拾着屋裡的牀榻,道:“娘娘,女人生孩子不是一時半會兒的事,您乾脆到榻上暖暖,我讓人弄點粥點來,吃過以後睡一睡,也能養養精神。”
“也好。”我微閉着眼點點頭,“你也和我一起吃點,剛剛只在你姐姐那裡用了一些點心,這會兒也該餓了。對了,待會兒你去把剛纔在薄夫人屋裡所有人的名字都記下來。”
正說完,忽聽得有人輕叩了幾下房門,瓊瑩放下手中的被褥,過去打開門,只見一個婢女立在外面小聲地道:“是瓊姐姐嗎?外面有人找。”
瓊瑩怔了一下,回頭看了看我。
“你去吧。”我道。
瑩喏了一聲,出了屋子。過了好一會才又推門進來,復回身將門掩上,方快步走到我的身邊,低聲道:“回娘娘,是七夜。”
“什麼事?”我問。七夜雖然是侍衛,但是經常直接求見我還是不那麼方便,所以有時會通過瓊瑩傳送消息。
“是關於那幾個匈奴人的事情,七夜讓人盯了幾天,剛剛是來回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