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尋“活人祭”
有的選嗎?沒的選,我們開了一萬多海里的帆船,開了3400公里的車,跨洋越海,翻山越嶺,來到了這裡,我們,我,不可能回去。
無非求財,在外面,錢能解決任何問題。這是嚮導告訴我的,我也就釋然了。不管那幾個潛水教練動的什麼心思,他們無非就是想要錢,咱們還這麼多人呢,諒他們也不敢造次。
打發掉了前來勒索的村民,我們就繼續緊鑼密鼓地準備下潛工作。
我先要完成一次試降,下到半空,先看看裡面的環境,不入水。別看井口很小,下去3米左右,裡面的空間就變大了,我的頭燈照不到牆壁。沒有光照進來,我的能見度非常有限。我原以爲,見光會飛出來一些蟲子或者蝙蝠,可並沒有,非常乾淨。這讓我對之後的下潛充滿了期待。
我在井內大聲向上面報告情況,引起了幾個瑪雅兄弟的恐慌。我這才意識到,在聖井內喧譁,是對他們神明的不敬,趕緊閉上了嘴巴。探險,我們更應該把敬畏心擺在第一位。
天色漸暗,今天就只能完成這一次試降了。潛水教練們要回到梅里達,明兒早上再回來,我們則打算在這裡露營。對此瑪雅兄弟們有些擔心,他們說晚上叢林裡會有很多野獸,美洲豹、響尾蛇什麼的。我看看我們這麼多人,還有幾輛車,應該沒什麼問題。哈奇德和他的一個朋友自告奮勇留了下來,保護我們。
哈奇德告訴我們,其實活人祭祀這個風俗,在某些村落,到現在都還存在。他們的大祭司,每年都會從周圍的村子裡選出一個15到17歲的少女,投獻到聖井裡,以祈求神明保佑孩子們身體健康、這片土地風調雨順。
聞言駭然,可是我們沒有理由去譴責這種行爲,這是這個民族幾千年流傳下來的傳統,不是一個人或者幾個人能左右的。
天亮了,經過昨天的試降,沒什麼大問題,我們就先放小艇進去,然後魏凱帶着設備上小艇,去拍攝溶洞內的環境,待檢測數據回來,我們繪圖,爲終極下潛做準備。
魏凱小心翼翼地下去了,對講機裡他的聲音有點兒哆嗦。他說:“水面挺乾淨的,溶洞挺漂亮的,但是想想腳下面有那麼多人的屍骨,心裡難免犯怵。”
順利取得數據,整個聖井的格局很快就被畫了出來。它的切面,就像化學實驗裡的燒瓶,但是瓶底不是平的,像山峰一樣跌宕起伏。正中間是一塊突起,兩邊則是峽谷,左邊還有一個斜坡。
制定好下潛策略,我開始給上面的人分工。曾喬負責控制絞盤,魏凱放繩子,小宇盯着發動機的油量,樑紅則負責水下通信。
萬事俱備,我正準備往身上套潛水服的時候,一聲晴天霹靂,下雨了。天公不作美,今兒下潛的計劃泡湯了。下雨會讓溶洞內的水變得渾濁,而且還可能引起局部坍塌,繩索、絞盤甚至支架,都可能滑動。
等了幾個小時,雨沒有要停的意思,反而有愈下愈大的趨勢。天擦黑,幾個瑪雅兄弟要離開了,他們要回村子裡吃飯了,給我們留了一盤子不知道什麼肉,還有一個烤爐和一包木炭。大祭司臨走前,把我叫到了一邊,他今天來時帶了一把獵槍。他把槍交到我手上,說他們不在,我要負責保護大家的安全,這兒真的有美洲豹。末了,還手把手地教我怎麼使用這獵槍。
爲了確定我學會了,大祭司讓我開一槍試試。可能因爲子彈受潮了,也可能因爲槍管進水了,前面兩顆子彈都放了煙花,到第三顆纔打響。幾個瑪雅兄弟這才放心地離開。
又一夜宿營,雨下了整夜。我們把帳篷拼了起來,在裡面烤肉。我當年在北京街頭烤羊肉串的手藝還沒丟,勾起了所有人的食慾。這一頓叢林雨夜燒烤,讓所有人都吃得興致盎然。
瑪雅兄弟太無微不至了。他們的神奇,還遠未結束。
第三天早上,小雨還在淅淅瀝瀝地下。我一臉認真地對大祭司說,請他再做個儀式,讓雨停吧。大祭司聽了,毫不猶豫地站了起來,一臉嚴肅地把杯子裡的水倒在手上,再灑進聖井裡,然後繼續做着一些手勢,嘴裡唸唸有詞。他剛做完,雨真的戛然而止,天邊太陽也露出了頭,天晴了。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但是四個瑪雅人覺得沒什麼,好像這事兒很正常似的。我是唯物主義者,我的夥伴們覺得這是巧合,但是眼前的事實讓我更願意相信,這是大祭司跟神溝通之後,請求雨神恰克讓天放晴。其中有一種神秘的力量。
不要忘了,他們是神奇的瑪雅人。
漫長的等待過後,終於可以下潛了。考慮到洞穴潛水極高的危險性,我臨時取消了樑紅跟我一起下潛的計劃。洞穴裡面地形太複雜,在水下我很難照顧別人,加上我倆之前都沒有經驗,她不下潛是最好的選擇。
大探燈下去,終於把整個溶洞的全貌展示在了我的眼前。歷經千年的沖刷和生長,這兒的鐘乳石令人歎爲觀止,再加上環境使然,自然而然產生的歷史厚重
感,更加讓人感到震撼。
潛水服、防水面罩、腳蹼、氧氣罐、拉索、通信器。我武裝到了牙齒,率先下到了水面,四個潛水教練也陸續被放了下來。在潛水界有一個名詞,叫“潛伴制度”。洞穴潛水,不存在個人主義。經驗最豐富、技術最高超的潛水員,都“掛”在水裡了。這是一個極度需要互相配合、互相幫助的項目。
在水面,最後一次測試設備,臨陣我的通信設備故障了。折騰了20分鐘,我放棄了。可能這是瑪雅之神希望我們在水下能夠安靜一些。無所謂了,我能聽到樑紅的聲音就夠了,這樣我的心裡就會有安慰。
衝她揮揮手,我潛下去了。水裡的空間一下子比水面大了好幾倍。聽不到任何的聲音,只有自己的呼吸。關掉手電,沒一絲光滲進來,漆黑一片,讓人懷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睜開着。
繼續緩緩下潛,讓耳朵適應水下的壓力,漸漸地,我看到溶洞的底部,散佈着很多不規則的石頭,上面覆蓋着大顆粒的沙子。這是個積極的信號,大顆粒沙子不會因爲我們的遊動而被帶起來,導致水底渾濁。一條遍體白色的魚兒,安靜地趴在那裡一動不動,它的眼睛已經失去了看東西的能力。我沒有靠近它,生怕驚擾到它。
沿着一個坡向下,手電筒的光束裡,突然浮現出一個人的頭骨。空洞的眼孔,直勾勾地盯着我。我不敢和它對視,躲開了目光。這種感覺,既神秘,又恐懼。
此外,隨着水底水道的變化,亂石逐漸增多。我有些龐大的身軀在裡面輾轉騰挪相當吃力,氧氣瓶在水底亂撞,“鐺鐺”作響。
隨着下潛的深入,越來越多的頭骨和一些人體其他部位的骨頭,散落在水底,還有一些千年前的陶製品。骨頭越來越多,密密麻麻,皚皚成羣。越看我的恐懼感越深。
緊張和恐懼,讓人呼吸急促,導致二氧化碳在我的肺部聚積,我的眼前一度出現了幻覺。我把眼睛閉上了幾秒鐘,腦海裡全是這些人在祭祀時被扔下來的情形。她們號叫、掙扎,她們在向我求救。
一個潛水教練遊過我的身邊,發現情況不對,拉了我一把,我才猛然驚醒。眼前,又是一顆散發着幽幽寒意的骷髏。
我不忍再看,選擇上浮。
鑽出水面的那一刻,看着樑紅,我不知道自己是什麼表情,一時有些失語。來之前做了那麼多的準備,就是要尋找瑪雅人活人祭祀遺址,但此刻,我更想相信那只是一個傳說,不是真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