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魔心似起

觀止峰,正在洞府密室內盤膝修煉的陸放,猛然睜開雙眼,只見不遠處石臺上,整齊排放的那十餘盞青銅本命魂燈,其中一盞燈光瞬間暗淡,光芒大減,燈芯火焰搖搖欲墜,似要隨時熄滅一般。

陸放一望便知,那正是大弟子顧遠山的本命魂燈,此刻魂燈所示,其怕是陷入劫難之中。

陸放咬破舌尖,將一滴精血引入顧遠山本命魂燈之中。隨即在其魂燈外快速佈下一道簡化的虛天索影陣,片刻後,一絲血線遙指谷陽山脈。

陸放心中焦急不已,來不及告知秦挽月,取出一葉飛行靈舟便衝向半空,靈舟連閃數下,消失於天際。

“駕”

“駕”

“嗬”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夾雜着人的呼喝聲自一條大路前方傳來,十餘名裝備精良的精銳軍士攜一路煙塵突然出現在顏平昏迷的山谷中。

“籲”,領頭的年輕將軍在馬上遠遠望見躺在小路中央的顏平,一把拉住奔行的坐騎,眉頭緊皺,大喝道:“前方之人莫要擋了去路,請移步路旁容我等通行。”

數息後,見顏平依然躺在地上,領頭將軍大怒,吩咐道:“來人,將此人給本將軍扔到路邊。”其身後迅速有兩名軍士下馬,來到顏平近前,見其昏迷不醒,遂擡起顏平將其仰面朝天扔在路邊。

年輕將軍打馬經過,下意識地朝顏平望了一眼,突然驚疑道:“顏平?”年輕將軍飛身下馬,快步來到顏平身邊,仔細打量一番,發現確是顏平無疑,急令衆軍士搶救。

此刻,又有數百名軍士簇擁着一輛裝飾華麗的馬車行了過來。年輕將軍急忙起身,來到馬車前一抱拳:“稟公主,末將在前開路,偶遇同鄉故舊昏迷在此,請公主先行一步,末將欲救醒此人再追趕公主,請公主示下。”

馬車旁一名侍衛卻是呵斥道:“放肆,敵人追兵已迫近至三十里內,豈敢耽擱片刻,誤了公主大事,李副將你擔待得起嗎?”

李副將聞言一臉怒容,欲言又止。卻聽一道清靈的女子聲音自馬車內傳來:“李副將,可將你欲搭救之人擡到馬車中來,由御醫醫治,敵兵追擊甚緊,還請李副將馬上啓程。”

李副將聞言大喜,急令軍士將顏平擡入公主車內,隨即上馬呼喝一聲,率先開路。

“呼”,不多時,一葉飛行靈舟呼嘯而至,正是全力施爲的陸放,趕到了顧遠山墜落之處。陸放散開神識,片刻後便發現倒掛在一株樹幹上全身烏黑的顧遠山。

陸放大驚,心知愛徒必是遭人暗算中了奇毒,連忙度入一股精純靈氣護住其丹田及心脈之處。

陸放本欲將丹毒逼出顧遠山體外,卻發覺其中毒已久,難以一時片刻化解,遂乘舟急急飛回出雲谷,向宗主夏侯長風求助。

“咳,咳”,數裡之外,躺在馬車內的顏平已然醒來。

“師兄,師兄”,還未睜開雙眼,顏平便口中不住呼喚顧遠山。當感知自己正躺在一輛奔行的馬車內時,顏平霍然翻身而起,立時便感覺丹田傳來絲絲疼痛,丹田處雖被瀋河重傷,但此刻已無大礙,只是正如瀋河所言,全身靈力盡失,聚不起一絲靈氣。

馬車內,一名清雅脫俗的美貌女子依窗而坐,兩名勁裝女侍守衛一旁,三人見顏平醒轉,一同望了過來。

顏平環視四周,登時一愣,隨即拱手道:“多謝姑娘搭救之恩,顏平感激不盡,我尚有師兄身受重傷,容我前去相救,日後必報相救之恩。”說完,便要走下馬車。

美貌女子聞言,清麗絕塵的臉上並未意外,點點頭對着馬車外說道:“請李副將過來。”隨即又對顏平說道:“你且稍待。”

片刻後,李副將聞聽顏平醒來,急急趕至馬車前。

顏平乍見李副將,登時記起其乃平陽村東頭李伯二子李元盛,瞬間明白定是李元盛見自己昏迷在路旁而援手搭救。

李元盛比顏平稍長几歲,幾年未見竟在行伍中成了一名威猛的將軍,顏平不由喊道:“元盛兄。”

李元盛見了顏平也是大喜,急忙說道:“顏平,當初你全家不辭而別,我和鄉親們都很想念你們,幾年過去,你怎麼會突然重傷在山谷中?”

顏平嘆道:“一言難盡啊,元盛兄,我要趕回去救我師兄,此地距我昏迷之處有多遠?”

李元盛看了看來路,答道:“已行了十里左右,但回去只有這一條路可走,後有敵兵正在追來,你恐怕是回不去了。”

顏平搖搖頭:“不管怎樣我都要趕回去,你只需告訴我路怎麼走就行。”說完,向着車內那美貌女子一拱手,翻身跳下馬車。

李元盛有些發愁:“沿來路一直往回走即可,我奉命護送公主到安陽城,否則倒可隨你同去助你一臂之力。”

二人正說話間,突見後方幾裡處煙塵四起,馬蹄聲響徹山谷,驚起數十隻飛鳥。

李元盛大驚,“顏平,快回到馬車上隨公主先走”,隨即又吩咐下去,“衆將士聽令,列陣迎敵,護佑公主。”

馬車上女子卻是長嘆一聲,聲音低不可察地說道:“天意如此,今日還能逃得掉嗎?”卻喝令趕車人停下馬車。

轉瞬間,李元盛率衆將士已列陣完畢,嚴陣以待。稍頃,數千精銳騎兵追至,其前方一員虎將一馬當先,走出陣前,高聲喊道:“末將趙野奉太子之命請公主回宮。”

李元盛聞聽卻是立時罵道:“賊子,你不知道太子安的什麼心思嗎?你就願眼睜睜看着公主回去受武國之辱?”

趙野冷哼一聲:“我只尊奉太子之命,他人與我何干?識相的,速速交出公主,否則,此處便是你們的埋骨之地。”

李元盛大怒:“若要請回公主,請在李某屍身上踏過去。”

趙野冷笑一聲,手中馬鞭一指前方,身後一隊百餘人精銳軍士大喊着迅速衝出,宛如利箭一般插入李元盛戰陣之中,雙方人馬迅速在寬不及數丈的山谷內混戰在一起。

頃刻間,便有數人倒在亂陣中,被無數馬匹踏成肉泥。戰場上呼喝叫喊聲四起,斷臂殘肢四處橫飛。

李元盛所率軍士雖數倍於敵,但卻不敵對方精銳軍士悍勇殘暴,漸漸地已呈不支之勢。而趙野身後,數千騎兵蓄勢待發,就等雷霆一擊。

李元盛也是滿身浴血,負傷的左臂緊緊垂在身側,右手長槍左遮右擋,數次遇險。恰此時,一員敵方小將越過衆人,從側方衝入陣中,手中長矛直取李元盛左側。李元盛逼退右側敵兵,再想躲避已是不及,眼見長矛已襲至眼前,不由長嘆一聲,閉目等死。

“錚”,一道弓弦聲自不遠處響起,一支羽箭眨眼間射穿偷襲小將咽喉,救下李元盛。

李元盛回頭望去,卻見顏平手中不知何時執起弓箭救下自己。

顏平冷峻地臉上不見一絲波動,一言不發,手執長弓站在戰陣外,箭矢連珠般迅疾射出,每一箭均絲毫不差地釘在敵兵咽喉處。片刻後,剛剛還悍不畏死的百餘敵兵在留下八十餘具屍體後狼狽逃回本陣。

李元盛等將士精神大振,揮舞長槍手中不斷呼喝。然而衆人心中明白,下一陣,趙野的騎兵將會一擁而上,迎接自己的,將是了無勝機的血戰。

顏平此刻上前李元盛說道:“元盛兄,護送公主走吧,我幫你退敵。”

李元盛聞言卻搖頭道:“你受傷未愈暫且不說,此事也於你無關,你還是想辦法離開吧,我的使命是護佑公主。此刻絕不會後退一步。”

顏平心中急着去救顧遠山,也不再多說什麼,聽完李元盛之言點點頭道:“也罷,你暫且幫我掠陣。”

說完,顏平走過戰陣,將散落在地的長槍長矛拾起數十杆,又撿起數只箭囊,向趙野陣前走去。顏平心知修仙界嚴禁修士參與凡人國度間的爭鬥,但此刻自身靈力全失,使不出半點法術,也可算作凡人。雖失去靈力,但陸吾精血改變了自身血脈,其強悍的痊癒能力卻是絕無僅有,這也是爲何顏平自半空摔落卻並無大礙的緣由。

兩方軍士均感驚奇,都靜靜地瞧向顏平。

顏平向前走了十幾步,站在一處山體狹窄之處,對着趙野冷冷說道:“你若此刻退兵離開,我不爲難你,否則,莫怪顏某大開殺戒。”

趙野聞言,哈哈大笑,滿臉橫肉亂顫,喝道:“小輩,你知道在和誰說話嗎?就憑你也想讓本將軍退兵,簡直是天大的笑話。”說完,其手中馬鞭前指,身後兩百餘名騎兵蓄勢待發。

顏平見狀,暗歎一聲,左手抽出一杆長槍,手臂貫力將其猛地插向左側山體。“噗”,一聲輕響,長槍沒入山石一尺有餘。顏平不待衆人反應,左手依次而爲,眨眼間將十幾杆槍矛橫插入山體之中。下一刻,其右手連動,又將身體右側橫向插滿槍矛。數十杆長兵刃像密密麻麻的柵欄般橫在山谷間,其尾部兀自震顫不已。

雙方軍士見顏平如此神力俱是身心巨震,卻不清楚其到底要做什麼。

兩側槍矛之間,只餘一人能通行,顏平被背長弓,一手緊握長槍,一手提着數只箭囊,自槍矛縫隙間走出,長槍一指趙野,喝道:“夠膽的,儘管放馬過來。”

顏平身後不遠處,趙國公主、李元盛等人俱瞪大雙眼,一臉不可思議,暗道:“他,竟要以一人之力抵敵數千騎兵嗎,這怎麼可能?”

對面,趙野氣得面上青筋暴起,馬鞭一指顏平,狂吼道:“給本將碾碎此子。”

北風呼嘯,兩百餘名騎兵挾着霸氣無匹之勢衝向顏平。

顏平將手中長槍嘭地一下插在地上,摘下長弓,深吸一口氣,將十餘隻箭矢齊齊搭在弦上,窺準敵兵後手指一鬆,十餘名敵兵還未看清箭矢時,已被射落馬下,倒地而亡。

顏平如法炮製,再次拈弓、搭箭、射敵,短短數百米距離的一個衝鋒,敵兵就被顏平射落數十人。

戰馬奔騰,瞬息間便衝到顏平身前。顏平拋下長弓,握緊長槍,一縱身躍入敵兵陣中。手中長槍宛若蛟龍出海,槍頭綻放令人眼花繚亂的槍花,上下翻飛,抽、撥、敲、打,但見亂陣中剎那間人仰馬翻,人喊馬嘶,無數騎兵似秋草般被顏平瞬間收割性命,整個山谷都被沉悶的喊殺聲和嘶吼聲所籠罩。

北風嗚咽,慘烈的戰鬥並未持續太久,顏平手持長槍,渾身浴血的屹立在屍身滿地血流成河的山谷內,眼神中肅殺一片。此刻,衝陣的騎兵竟無一生還。

趙野面目猙獰,手中馬鞭無情地連揮數下。下一刻,其兩側各有五百騎兵以排山倒海之勢再度衝撞過來。

顏平眼神中殺機大熾,大喝一聲再次挺槍衝入陣中。敵方騎兵接近顏平之後,忽驚恐地發現,其手中兵刃刺砍在顏平身上,僅僅留下寸許傷口,竟再也無法寸進,根本無法令其受創。而顏平宛若神人一般,力未有竭時,衝殺許久之後仍然勢如猛虎,不可抵擋。

當顏平殺盡近千衝陣騎兵時,趙野驕橫的臉上終於出現懼色,馬鞭輕擺,率剩餘軍士迅速撤離。

山谷中充斥的血腥味令人作嘔,顏平心中瘋狂的殺機漸漸消散,眼神中卻是一片迷茫。顏平本非嗜殺之人,只是與沈溪間陡逢劇變,心中又無比掛念顧遠山安危,是以在兩軍陣前竟似瘋魔一般,只想殺盡眼前之敵,宣泄心中無盡的殺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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