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着一場勝利和用身體偷學到的滲透勁離開城堡,在接近灰暗密林邊緣地帶時,格洛尼緩緩降落在地面,收起漆黑的蝠翼,在林中漫步。沒過多久,一直跟隨他腳步的黑豹悄聲無息地接近,緊繃的身體到達極限,瞬間釋放出大量的熱氣,隨後搖晃了幾次,軟軟地趴在地上。
格洛尼沒有停下腳步,繼續前行。眼看距離越來越遠,精疲力盡的黑豹強行站起身,一口咬住自己的左前腿,痛苦潮水般的涌出,藉助這強烈的刺激,黑豹恢復了幾分力氣。
“咦!”有些詫異的格洛尼站住,回頭看了一眼跟在身後的黑豹,伸出手撫摸它背部燒傷的焦炭皮膚和斑塊,當場賜予黑暗之力的種子,建立精神上的聯繫。
‘我以灰暗密林領主格洛尼的名義,賜予你名字,海法斯。’
黑豹海法斯抖擻身體,背部燒傷部位慢慢裂開脫落,新的皮毛重新生長出來,它感覺肚子更飢餓了。格洛尼立即知道這頭寵物的身體處於非常空虛的時期,微微額首解開那條無形的繩索,任由它去獵食。
‘解決了這頭野獸,小石潭瀑布的家裡還有一個聰明的小傢伙在等着。’格洛尼展開蝠翼,在密林的空隙之間輕鬆自如地飛翔,很快他就抵達自己的領地。
第一件事就是前往瀑布裡面的深坑洞穴,格洛尼取回王座上的權杖,貼在受傷骨折的左臂,來回拖動幾次,痛苦漸漸消失,手臂深處傳出螞蟻爬行的感覺,傷勢明顯好轉。
‘骨折的手臂近期內不能動手,不過一切都是值得,從闊劍騎士身上學到的滲透勁,確實是驚人的技藝,只是匆忙用身體感受領悟過於粗糙,必須加上配套的呼吸節奏和發力技巧,還有千百次地鍛鍊,才能做到三段發勁。嗯!或許,這只是他的極限,我應該能突破,抵達更高的層次。’
格洛尼極爲自信地爲自己定下目標,然後離開沉寂的深淵祭臺,回到瀑布上面的小屋。侍女妮娜還在酣睡,格洛尼伸手撫摸她光滑飽滿的額頭,讓她進入深層次的睡眠,除了特定的暗號,誰也無法喚醒。隨後格洛尼坐在窗臺上,沐浴銀霜的月光,閉上眼睛,回憶剛纔與闊劍騎士對決的經過。仔細地將每一個細節都反覆咀嚼,尋找失誤的地方,吸取其中教訓,避免自己下一次再犯同樣的錯。
直到月亮升到天穹的頂端,小屋的木門才被輕輕地敲響,格洛尼知道等候多時的人終於來了,他睜開眼睛,伸出右手,張開手掌輕輕往前一推,房門彷彿被一隻無形的手推開。
門外的貝克沒有預料到會發生這樣的情況,整個人被往外打開的大門撞走,翻滾到瀑布懸崖的邊緣。傷痕累累的疲憊身體被冰冷的水流不斷往後推,如果他的雙腿還是正常,肯定能手腳並用離開這片危險區域。可惜,他的腰部以下的身體已經毫無知覺,因此半身癱瘓的貝克發出一聲驚呼,沒有意外地從瀑布頂端翻身滾落。
‘真是噩運纏身的小傢伙,可惜了。’過了一會,還沒有聽到熟悉的落水聲,格洛尼站起身,走到小屋的外面,來到瀑布邊緣的岩石。
貝克幸運地用雙手抓住尖銳突出的岩石棱角,側着身體減少水流的衝擊,他懸掛在瀑布上,生命的燭火不停搖曳,彷彿隨時都會熄滅。
‘又是一個扼住命運喉嚨的鬥士!’格洛尼俯視着全身力氣都在手上,說不出話來的少年貝克,他的炭灰色眼睛深處跳動的火花,是勃發的野心和對生存的希望。
‘不錯,和當天知道自己半身癱瘓後死氣沉沉的意志相比,有很大的轉變。’格洛尼知道這是一把鈍化後重新磨礪出鋒銳的雙刃劍,能殺傷敵人和對手的同時,也有可能會反噬,傷害到自己。
“我能造就你,也能輕易把你折斷。”格洛尼背後的蝠翼變成兩根黑色的飄帶,捲住少年貝克的身體輕輕提起,讓他暫時脫離危險的隨時可能墜亡的處境。
胸腹的累累傷口,碎成布條的衣服,那是少年從農奴居住區用雙手挪動身體留下的痕跡,強烈的求生欲,毒蛇一樣的眼睛,稍微打動灰暗密林領主冰冷的心。
“首先治療你的傷,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需要大量的野獸血肉,汲取其中的精華填補身體的空虛。你的運氣不錯,我剛剛收入麾下的寵物海法斯帶來了一頭幼鹿。”
少年貝克突然聞到濃烈的腥味,菸灰色光滑柔順的皮毛,閃爍幽光的綠色眼睛才能顯示它確實存在的黑豹,密林中的精靈,咬住一頭鹿角上的絨毛剛剛褪去不久的小鹿,丟在領主格洛尼的腳下。
“來吧,貝克,這是一頭年幼懵懂、活力旺盛的角鹿,咬破它的喉嚨,吞飲滾燙的血,用它作爲祭品,見證你重新恢復健康。”格洛尼的聲音彷彿惡魔的**,在少年的耳邊久久迴盪。
來到人生的分岔路口,右側是繼續癱瘓在牀上,就這樣讓生命漸漸枯萎,左側是野蠻的茹毛飲血,身體恢復的唯一希望。他能做出的選擇,早就被格洛尼預見。
貝克突然抱住奄奄一息、身體不斷抽搐的幼鹿的脖子,張開嘴巴咬住它脖子上的粗大血管,用力咬破,隨後大口大口吞吸噴涌而出的血漿,濃烈的血腥氣和幼鹿身上的羶味讓少年忍不住嘔吐,他拼命地抑制着,不想浪費一點鹿血。
“咕嚕!咕嚕!”少年的脖子上稚嫩的喉結來回滾動,不停吞嚥着幼鹿身上流逝的生命力。漸漸地,貝克感覺到懷裡的幼鹿停止抽搐,身體也慢慢變得冰冷,稚嫩的生命之花漸漸凋零。
可是,奇蹟發生了,角鹿的生命在貝克的身上重新綻放,被崎嶇的路徑和嶙峋的山石割破的新傷慢慢收口、癒合,彷彿裝進一個暖爐的腹部不斷釋放出暖流,貝克甚至能感覺到腳背的擦傷帶來的灼熱刺痛。
‘有效了,這真的有效。’黑暗種子吸取少年的貪婪,以此爲養分和肥料,構造出簡單的循環。
“你的腰椎復回原位,以後就可以正常行走。”格洛尼的右手來到貝克的腰部,輕輕一抓,提起。
只聽見“啪嗒”一聲,折斷的腰椎復位,讓教會專注醫療的牧師目瞪口呆的接骨技巧,只有熟悉人體結構的格洛尼才能如此毫不費力地辦到。
積蓄多時的生命洪流在阻礙的堤壩摧毀後,迅速瀰漫擴散到身體所有角落,曾經癱瘓的少年掙扎着站立,腳步有些蹣跚,像剛剛學會走路的嬰兒。
“還差一點。”貝克盯着躺在地上的彷彿脫水乾屍的幼鹿,眼裡露出灼熱的渴望,他吐出舌頭,舔乾淨嘴脣上的血跡。
“它被你吸乾了,血肉彷彿腐朽的木頭,骨頭好像乾枯的空心樹枝,毫無利用價值。”少年的貪婪或許是出自真實的內心,或許裡面有掩飾的成分,無論是哪一種,對格洛尼來說,都是那麼美妙。
‘又一個種子萌發新芽,和海姆相比,也差不了多少。’
“貝克,你是木桶村管事艾克的兒子,你知道他是怎麼死的?”
少年原本低着頭,聽到這個問題,立即擡頭:“知道,我親眼看見他在教堂鐘樓準備敲響大鐘時,不小心跌倒墜地。”
“不,是我親自制造幻覺,影響這個忠於職守的村子的管事。可以說,我是你的血親復仇的目標。”格洛尼的眼睛注視着貝克,觀看他的反應。
少年的額頭立即滲出細密的汗水,他有些震驚,從領主的話裡貝克知道那是事實,揭穿他一直掩蓋、自我欺騙的事情的真相。復仇嗎?領主的一根手指就可以殺死他,輕易地彷彿碾死一隻螞蟻。屈服在格洛尼的威嚴下,父親艾克的死立即浮現在眼前。
‘我該怎麼辦?領主是在戲耍我嗎?不,如果是這樣,他不會治好我的傷。’被格洛尼逼到牆角,已經無處可逃的貝克,真的非常希望腳下的岩石裂開一條縫隙,可以讓他暫時躲避眼下的困境。
突然,腦海閃過一段難忘的回憶,少年忽然興起薩曼森男爵冊封塞西爲騎士,授予木桶村爲封地的典禮。
“我,灰暗密林小石潭領的貝克,將是領主格洛尼大人手裡鋒利的長劍,尖利的長矛,遵循您的命令,剷除任何出現在您面前的阻礙者。”少年單膝跪在領主面前,雙手交錯疊在膝蓋上,額頭緊緊地貼在手背。
格洛尼有些意外,很快,他滿意地把權杖貼在單膝跪在地上的貝克的肩膀,輕輕敲了三下:“你的回答,比惡狼騎士墨菲更好。這兩天,好好休息,對薩曼森男爵的長靴村拜訪,我希望能帶上你。回家去吧,天快亮了,你還能補睡一會。”
貝克緩緩站起身,倒退幾步離開瀑布上面的懸崖,慢慢走下去,回到農奴的居住區,躺在自己的牀上,喜悅和疲憊潮水般淹沒他,沉重的眼皮再也支撐不住,很快呼呼大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