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宮切嗣和名爲阿爾託莉亞的英雄無論如何都無法相容,就這樣放棄吧。就算相互交談,也只是在相互否定。”關於這一點,愛麗絲菲爾也完全是相同意見。越是這樣和Saber相處下去,自己就越是深深的痛感到,這位孤高的英靈和切嗣到底有着多大的差距。愛麗絲菲爾理解雙方的說法,相互之間也有可以共感的部分。正因爲如此,愛麗絲菲爾纔會得出這兩人之間決不可能相互理解的悲觀結論。
“我很感謝愛麗絲菲爾。如果沒有你這樣的女性,我現在大概會在這次的聖盃戰爭中不戰而敗了吧。”
“那是彼此彼此啦。我也希望丈夫成爲最後得到聖盃的Master。”
從一開始就畏懼與英靈阿爾託莉亞的相處的切嗣,做爲其解決方案,考慮出了一個任誰都無法想象的奇策——Servant和Master之間的完全分別行動。本來兩者的契約就沒有距離上的制約,無論相距多遠,Master的令咒都能夠控制Servant。同樣,給Servant的魔力供給只要Master沒有陷入不醒人事的境地就會一直持續下去。這樣一來Master和Servant作爲同伴一起戰鬥,就只不過是意志的問題了。在需要慎重判斷的各種戰鬥局面中,不能夠把判斷全部託付給Servant,Master有無論如何都必須留在戰鬥的現場,作爲司令塔指揮Servant的必要。切嗣在不掌握Servant行動的情況下采取Master的單獨行動,不用說不是出於對Saber的信賴,而是將愛麗絲菲爾作爲自己的代理,委託她負責監督Saber的行動。這決不是無謀的選擇,就算切嗣的Servant萌生叛意,只要還在追求聖盃,就決不會產生殺死愛麗絲菲爾的念頭。愛麗絲菲爾不在的話,就算Saber打倒了所有其他的Servant,也無法得到聖盃。因爲爲了讓冬木的聖盃降臨,愛麗絲菲爾所隱藏的“聖盃之器”是必要不可或缺的。因此,就產生了Saber必須像對待Master一樣保護愛麗絲菲爾安全的必然性。這異常的成員組成,是由於切嗣和Saber之間的戰術理念決定的。作爲騎士英靈的Saber,作爲Servant的能力也好,寶具的性能也好,所有方面都是以“正面較量”爲前提的戰士。最重要的是,她的騎士精神不會允許除此之外的其它戰術。但是作爲Master的衛宮切嗣呢,本質上是依靠謀劃奇策的暗殺者,那麼這兩人會在一起行動就沒有道理了。應該說從戰鬥理念的觀點來看,愛麗絲菲爾才適任於Saber的搭檔。這是切嗣的看法,他的妻子的確是不屬於人類的人造人,但仍然作爲名門艾因茲貝倫家族的一員,有着與生具來的氣質和威嚴,愛麗絲菲爾毫無疑問的擁有讓騎士爲之忠心耿耿的淑女之風。事實上,經過召喚之後數日的寢食與共,Saber和愛麗絲菲爾不但相互加深了理解,而且彼此之間還產生了敬意。從一出生就將高貴當作空氣一樣理所當然呼吸的愛麗絲菲爾,就彷彿是Saber在自己的時代所熟知的“公主”。而對教養良好的愛麗絲菲爾來說,Saber的禮節讓人心情舒暢,非常的適合自己。因此,Saber很輕易的就接受了切嗣讓其妻子愛麗絲菲爾作爲“代理Master”的請求。她也同樣在與Master切嗣之間協調的實際問題上感到不安,她認識到想要更好的戰鬥的話,愛麗絲菲爾顯然要更合適作爲主人。然後,與作爲Servant的契約不同,以騎士的禮儀向她行使了主從之誓,現在也在進行着聖盃戰爭的準備。
“愛麗絲菲爾眼中的切嗣,到底是什麼樣的人物呢?”
“作爲丈夫的引導者,給我的人生賦予意義的人。但是,Saber想知道的不是這些話吧?”Saber點點頭,她想知道的不是愛麗絲菲爾主觀上的,而是Saber不知道的衛宮切嗣的另一面。
“本來是個溫柔的人,只是,因爲太過於溫柔了,結果變得無法原諒這個世界的殘酷。在那個方面,是個比任何人都要冷酷的人哦。”
“那個決意,我也能夠理解。要是處在進行決斷的立場上的話,就必須捨棄掉人類的感情。”從這個意義上來說,切嗣和Saber是很相似的同伴。也有着這種看法:切嗣面對亞瑟王英靈的感情,也許是出於對同類的厭惡。
“要想使用聖盃的力量救濟世界,愛麗絲菲爾這麼說過了吧?那就是你和切嗣的願望?”
“嗯嗯,我只不過是把那個人的想法現學現賣罷了,但是我覺得那有着賭命一搏的價值。”’
聽到愛麗絲菲爾的話,Saber用熱烈的眼神點點頭:“我託付於聖盃的願望也是一樣的,對無法用這雙手保護的不列顛,我願不惜一切去救贖。你和切嗣的目標是正確的,是一條值得誇耀的道路。”
“是嗎……”一邊微笑着,愛麗絲菲爾一邊曖昧的回答。
“榮耀……就是這個纔是問題。”愛麗絲菲爾的腦海裡回想起丈夫的話,切嗣關於和Saber採取分別行動的真正意圖的說明,“你們二人就盡情成爲戰場之花,不躲不逃、光明正大,讓誰也無法從Servant·Saber身上移開目光的華麗演出,注視Saber,就是說和將後背暴露給我是同一個意思。”
切嗣毫無將戰局託付給愛麗絲菲爾和Saber的意思,應該說,他打算以他的手段積極的去改變戰況,悄悄接近敵人身後的暗殺者。Saber的職責,只不過是爲了讓那陷阱能夠確實奏效的,作爲誘餌的佯攻罷了。
儘管愛麗絲菲爾被強調不可以泄密,可一旦戰鬥開始的話,切嗣的行動就會不打自招了吧。在那之後,這位孤高公正的騎士到底會怎麼想呢?光是現在想一想,愛麗絲菲爾就覺得心情沉重了。
“愛麗絲菲爾,你深深的理解你的丈夫切嗣,並且信賴他對吧。”對愛麗絲菲爾的憂鬱毫不知情,Saber注視着窗外父女和樂融融的樣子說,“這樣來看的話只覺得你們夫婦得到了作爲普通家庭的幸福。就像這樣,切嗣也認爲我應該得到不是作爲王者,而是作爲常人的幸福。但無論哪一邊,都同樣是徒勞的願望呢。”
“這樣想.你不會恨切嗣了嗎?”
“當然了。”看着Saber點頭的清秀面孔,愛麗絲菲爾更加感受到背叛這個Servant的罪惡意識了,“可是,愛麗絲菲爾,這樣好嗎?在這裡和我談話。”
“哎?”Saber面對反問的愛麗絲菲爾,有些難以啓齒的移開了視線。
“就是說你不是應該像切嗣那樣,去和女兒道別的嗎?明天將要前往聖盃出現的名叫日本的國家了對吧?”
“啊啊,這件事啊。沒關係的,我和那孩子之間,是不需要告別的。”愛麗絲菲爾靜靜的微笑着,那既是對Saber的關心所表達出的謝意,卻又不僅如此,讓人感到忐忑不安的寂寞而空虛的笑顏,“就算作爲愛麗絲菲爾的我消失了,也不代表我會消失。等她長大成人後,一定會理解的。因爲那孩子和我一樣,是艾因茲貝倫的女人呢。”
“……“雖然無法理解愛麗絲菲爾滿是謎團的話,但還是感覺到了其中隱藏了不祥意味的Saber表情顯得很僵硬,“愛麗絲菲爾,你一定會倖存下來的。賭上這把劍的榮耀。我會守護你到最後。”
接受了騎士嚴肅的宣言,愛麗絲菲爾開朗的笑着頷首道:“Saber,去得到聖盃吧,爲了你和你的Master。那時艾因茲貝倫將一了千年的宿願,我和女兒將從命運中解放。全都依靠你了,阿爾託莉亞。”
這時的Saber,還未能理解愛麗絲菲爾笑中的含意。在如雪般閃耀的銀髮和玲瓏的美貌之中,洋溢着溫暖的慈愛的這位女性,究竟誕生於怎樣的宿命之下呢?騎士知道所有的真相是在很久之後的事了。
結束比賽的兩人,悠閒的並排走在回去的路上。因爲一直來到了森林的深處,艾因茲貝倫城的威容就像在濃霧對面的影子一樣朦朧。
“下一次,就要等到切嗣從日本回來了呢。”成功雪恥的伊莉亞絲菲爾,滿面笑容的擡頭望着父親。
切嗣努力裝作平靜的看着那無法讓人直視的面孔。“是啊……下一次,爸爸一定不會輸的。”
“呵呵,再不努力的話,就要拉開100個的差距了喲?”愛女一臉得意的笑顏,對揹負了太多事物的男人來說.實在是過於殘酷沉重了。
到底怎樣才能向她坦白啊……坦言這也許是和女兒之間最後的回憶?切嗣絕沒有小看之後等待自己的死鬥。但是自己絕對要取得勝利。爲此,就算要獻出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那麼……就算和女兒約定了下次在這冬之森的遊戲,也只能等到勝利之後了。拯救一切,爲此而拋棄一切。作爲這樣起誓過的男人,情愛只不過是荊棘。衛宮切嗣一旦愛上某人,就會遭到不得不在心中抱着會失去那份愛的覺悟的詛咒,那是他揹負的與其理想等價的宿命。情愛只會苛責,而從未治癒過他。但是爲什麼——切嗣眺望着白色的寒冷天空和大地自問道——自己爲什麼會如此深愛上一名女性,還有流淌着自己血液的孩子呢。
“切嗣和媽媽的工作,要花多長時間啊?什麼時候回來?”伊莉亞絲菲爾對父親的苦惱毫不知情,用歡快的聲音問道。
“爸爸,大概兩週左右就會回來了,媽媽的話,可能還要很久……”
“嗯。伊莉亞也從媽媽那裡聽說了喲。說是永遠的離別什麼的。”女兒毫無陰靄的回答,給了切嗣可以說是致命的最後重壓,走在雪道上的膝蓋頓時沒了力氣。妻子已經有了覺悟,而且也帶給了女兒同樣覺悟。衛宮切嗣,將面對從這年幼的少女身邊奪走母親的現實。“媽媽昨晚睡覺前告訴伊莉亞的,就算今後再也見不到伊莉亞。也會一直呆在伊莉亞身邊的。所以伊莉亞不會覺得寂寞,所以今後伊莉亞也會一直和媽媽在一起的。”
“是嗎……”
那時的切嗣,意識到自己的雙手沾滿了鮮紅的血液。已經不記得殺死過多少人的污穢的雙臂,用這手臂像普通的父親一樣去擁抱自己的孩子,是絕對不會被允許的——他這樣告誡着自己。但是,那告誡纔是逃避不是嗎?很快這孩子就將永遠無法再被母親擁抱,如果連作爲父親的切嗣也放棄那份責任的話……以後,該由誰來擁抱伊莉亞絲菲爾呢。
“吶,伊莉亞。”切嗣喊住在身旁行走的女兒,蹲下身子從背後抱住少女。
“切嗣?”
八年來.每當像這樣擁抱這嬌小的身體時,切嗣一直在懷疑自己心中的父性。既對擺出一副父親樣子行動的欺瞞感到厭惡,又對忍不住這麼做的自己露出冷笑。但這也已經結束了,比起那個,做爲這個孩子獨一無二的父親,更應該去接受這手臂中的溫暖,毫不逃避,毫無虛假。
“伊莉亞能等下去嗎?直到爸爸回來,就算寂寞也可以忍耐嗎?”
“嗯!伊莉亞會忍耐的,會和媽媽一起等着切嗣的喲。”伊莉亞絲菲爾,打算將今天這個回憶的日子,到最後都在喜悅中結束吧。那開朗明亮的聲音,完全和哀嘆無緣。
“那麼,爸爸也和你約好,不會讓伊莉亞久等的,爸爸一定會很快回來。”衛宮切嗣,又背上了一個重擔。他一面繃緊全身忍耐着名爲愛的荊棘,一面一直緊緊抱着自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