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小香點過頭,跨上秋月來時拿着的籃子,自顧自地走回了大皇子府。因爲早就詢問過秋月如何稱呼各種人,古小香一路絲毫不露破綻,直接進了大皇子府。
初一和十五這時還在那宅子旁等着, 渾然不知古小香易容早就從他們眼皮下面出去了。
古小香進了大皇子府,一路走去後院,一邊走一邊感慨蘇默飛也不知哪兒弄來的大皇子府的地圖,竟然各種路線一點不差,想來說不定是從傅無天那弄到手的,這倒是比蘇默飛自己跑來看要簡單得多,畢竟皇子們之間還是會有應酬走動的。
古小香正自己揣測,就跨進了中等丫頭住的院子,耳邊馬上傳來一個尖銳的聲音。
“秋月你這個死妮子怎麼去了這麼久?不知道於先生他們那缺人伺候筆墨嗎?還不快些過去?”古小香聽到這個聲音,再看那女人的臉,又瘦又尖形同一個猴子一般,馬上聯想到秋月的直屬上司多嬤嬤。
古小香連忙低頭道:“多嬤嬤,不期然在回來路上遇到有路人遭了偷兒,我一時看進去了,這纔回來晚了。讓嬤嬤着急了,我這就過去!”
多嬤嬤雖然嚴厲,但是那秋月的父母都是在主子面前有些體面的人,見秋月這麼聽話,也就沒有多說,只是叫她趕緊去伺候。
古小香將籃子一放,略微整理了一下,就朝着左手面走去。根據蘇默飛給的情報,左邊的泰豐苑正是給大皇子的幕僚們住的。
因爲古小香做了一段時間的蜀王妃,也知道本朝的規矩,皇子藩王一律不能養幕僚。但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不準養幕僚,不當做幕僚說不就完了嗎?所以於明遠這樣的人就被稱爲食客,在大皇子府中備受禮遇,說起來還是禮賢下士的一樁佳話。
唯一不好的是這些人實質上做的是奴才的事,但基本上卻享受主子的待遇,雖然各房的上等丫頭是輪不到他們的,但是一般伺候在跟前的都是很有幾分容貌的中等丫頭。
古小香進了泰豐苑,就看見一個有點豐滿的丫頭朝着自己呶嘴,看她穿着一身綠,古小香就知道這個是秋月同房住的綠衣。
綠衣見古小香到了身邊,朝某個廂房翻了一下白眼道:“你也是現在纔回來,正好把那於先生交給你伺候。這人也不知是怎麼了,從昨兒開始火氣就十足十的,不挑挑揀揀能死一樣。之前綠珠泡的茶水也是一番挑剔。”
古小香一聽於先生,就知道肯定是於明遠了,雖然知道綠衣是故意想讓秋月爲難,可古小香纔不是真正的秋月,她壓根不在意綠衣這中等丫頭的心思,只要能夠接觸於明遠,古小香無所謂伺候這個難搞的傢伙一番。
古小香替下綠衣,進了於明遠的廂房,泰豐苑修得很精緻,每個廂房除了臥室,還有淨房和書房,雖然都不大,但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到也都裝飾得舒適優雅。
古小香進去之後,於明遠就命她磨墨,古小香平日也沒有少伺候天機子寫字畫畫,竟然做得非常順手,於明遠也沒有挑到錯處。
那於明遠雖然聽從了大皇子的吩咐,但是他畢竟只是個讀書人,而且曾經中舉的,哪一個不想堂堂正正地做官光宗耀祖?這次聽從大皇子吩咐做下這些事情,他自己也覺得有損陰德,所以纔會火氣十足地朝着丫頭們發泄。
而秋月一貫乖巧,於明遠找不到她的錯處,便忍不住自言自語起來。古小香在一旁眼觀鼻鼻觀心地伺候着,她很清楚蘇默飛爲什麼不讓她去扮一個上等丫頭,其實上等丫頭也不是不會跟於明遠之類的人見面,甚至傳遞大皇子和這些人之間的消息,但是上等丫頭識字,機靈,反而不如中等丫頭讓於明遠放心。
於明遠以爲秋月大字不識,更不清楚那些貓膩,他自言自語中也沒有太多掩飾,倒是被古小香全部都聽了去,確定是大皇子吩咐於明遠做事,再聽於明遠說什麼爲了大皇子的事造孽太多,更是指正明顯,就知道自己的事兒已經完成了。
等到丫頭輪班的時候到了,古小香就離開了屋子,又說是爹媽早上說了要送點鄉下親戚送的土儀過來,跟多嬤嬤請假出府去等。
因爲大皇子等閒不讓外人進來,秋月這種去外面等人的情況也不少見,多嬤嬤也眼饞那些鄉下新鮮的蔬果之類,沒有怎麼爲難古小香就讓她出了門。
古小香挎了空籃子朝後面西側門溜達,半路上卻聽見有女子憤怒的呵斥聲,模模糊糊似乎聽見什麼良家女子的字樣,又聽見那女子嚶嚶哭泣,古小香有些忍不住朝那面走去,不料尚且沒有走到那院子門口,她就聽見有細微的破空之聲。
古小香心中暗叫不好,旋身讓過空中飛來的東西,忽然胸前微微一麻,低頭看時胸口竟然插着一根牛毛細針,針上還發散着幽幽藍芒。
想起蘇默飛說的大皇子府上臥虎藏龍,古小香哪裡不知道接下來必然有大高手前來查探?她絲毫不敢耽擱,抽出細針在衣上小心拭掉血跡,隨後朝另外幾根針所刺方向扔去,然後若無其事地回到原本出府的路上,急匆匆地出了府。
古小香離開片刻之後,一抹紫色的身影從院中飄出,鬼魅一般落在古小香曾經呆過的地方。那人紫衣翩然,臉上卻覆着一張冰冷無情的銀製假面,他沒有在古小香停留的地方看到什麼痕跡,便走向細針射去的方向,隨即在一棵樹上找到了那些細針。
紫衣人拂袖掃過那棵樹,細針就被一種看不清的方式納入他袖中。
“莫非是聽錯了?”那紫衣人輕聲說完,旋身便又毫無重量一般飄進那所院子。
此時古小香已經出了大皇子府,然而大皇子府四周仍然佈滿了大皇子的眼線,古小香不敢掉以輕心,她感覺到身體一陣一陣的麻痹,情知是那枚細針上的毒性發作,不由心急如焚。
這下可要被蘇默飛那傢伙笑死了。古小香咬牙硬撐着,不敢表現出絲毫不對,如果她這個時候倒下去,那些人肯定會把她送回大皇子府,一旦送回去,只要看她中了什麼毒,就知道她肯定是假冒僞劣無疑,下場會怎樣她可不敢想。
古小香只能儘量放慢腳步,忽然前方有人叫了一聲:“秋月!”古小香擡眼看去,發現正是把臉塗黑了一層的蘇默飛。
古小香朝蘇默飛走去,蘇默飛連忙迎上來,將手中的東西放在她懷裡,此時一架馬車從古小香身後緩慢行過,忽然那馬兒就不肯走了,車伕一臉無奈地催促着。
蘇默飛將古小香一把推進馬車,古小香一看旁邊的秋月,知道必須在這個時候互換身份。她強自忍耐着身體的麻痹感,將衣服脫下來丟給秋月。
秋月的啞穴仍然點着,也不知道蘇默飛如何恐嚇,她乖乖地穿起古小香的衣裳跳出車外。此時車外已傳來人聲,古小香聽見有人對那車伕道:“做什麼做什麼,這裡不準停車,還不快些走開?”
“大爺,這兩匹馬是剛訓好的,不知哪兒不對說不走就不走了,也不是小老兒故意!”那車伕說得很是委屈,古小香揭起旁邊的毯子將自己蓋住,避免有人打開車簾來看個好歹。
“哎喲!走了走了!這兩匹馬!真是不好意思啊大爺!”馬車忽然顛簸了一下,古小香知道車子動了,又聽見了蘇默飛跟秋月告別的聲音。
不知道馬車到了哪兒,總之沒過多久,古小香就感覺到有人上了車,她這時已是手腳都不能動,全身麻木無比,舌頭下面一陣一陣地涌動着一股苦味。
蘇默飛鑽進車廂才發現古小香脫了衣裳之後並沒有穿上自己的衣物,而是穿着一身內裳倒在車裡,他方纔就覺得古小香走過來的步子太慢了一些,眼下看見她臉色蒼白,額上冒着黃豆大的汗珠子,眉心縈繞着一股青氣,馬上明白她是中了毒。
他連忙將古小香擡起來,拍了拍她的臉頰,着急道:“你哪兒中了毒?”
古小香昏昏沉沉中聽見有人問自己,勉強還能聽出是蘇默飛,顫着嘴脣說了兩句話。蘇默飛將耳朵幾乎貼着古小香的嘴才聽清她說的是“胸口”和“找傅無眠”這幾個字,情知她受傷的地方只怕不是可以馬上救助的,連忙叫車伕將車趕向蜀王府。
這時傅無眠正對搞丟了古小香的初一十五大發雷霆,他今日特意請假沒去編書,就是知道古小香要去冒險放不下心來。不料初一十五竟然在西城跟丟了古小香,傅無眠不由大爲不安。
正訓斥初一十五,傅無眠身邊擱着的骨瓷茶杯卻忽然自己碎成了兩半,他心中不由狂跳起來,還沒吩咐初一十五出去找人,就聽有人來報說蘇默飛蘇公子帶着人來了後門求見,似乎是有急事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