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子御雖然對兒子不嚴厲,但是並不表示他心中沒有因此對那樁案子產生懷疑,而這本身也是傅無天想要的。天下哪個皇帝會喜歡被脅迫?哪怕當時嚴辦楚玉是皇帝自己說出來的話,如今一想難道不會發現是自己被催着趕着做的決定?
此時傅無銘以爲自己是沒事兒人了,可皇帝早已對他有了疑心。所謂聖眷再怎麼濃厚,也經不起三番五次的磋磨,他那大哥已經在皇帝那掛上了號,就不怕查不出他的問題來。
傅無天此時想起凝霜之前上報崔心怡從大皇子府跑出來的事,叫了雲霄過來問道:“大哥那邊走丟了個奴兒,可有什麼反應沒有?”
“表面上看是沒有,不過應該只是面上的事。那個僞裝的女子不是死了麼,我看見有人半夜去亂墳崗上檢查屍首,只怕是已經發現那個不是崔六小姐了。
“就算大哥發現了又能怎樣?他現在被父皇看管得嚴,做不出什麼舉動。也好,讓他也試試看這種憋屈的滋味兒。”
傅無天冷笑連連,他對傅無銘吃癟可是非常高興,一點兒也不在乎崔心怡的死活,但是留着她叫傅無銘難受,他就心裡開懷了。
傅無銘此時正是大發雷霆。昨日回來竟然沒有看到崔心怡,他一問,竟然是讓人翻牆跑出去了。傅無銘那宅邸說是固若金湯也不爲過,崔心怡一個弱質女流竟然翻牆出戶,這種事多少年來都沒有發生過?
傅無銘要是不知道這中間有人搗鬼就是白癡了,找人來一問,知道林玉婷前幾日去過後院,雖說沒有崔心怡跟林玉婷私下見面的確切證明,可是這種事傅無銘怎麼可能猜測不到?
傅無銘當即便將林玉婷叫到跟前詢問首尾,林玉婷一開始還硬着脖子說與自己無關,傅無銘狠勁兒上來,拿住了林玉婷身邊的大丫頭,剝光了直接放在園子裡用鞭子抽得皮開肉綻,林玉婷再怎麼也是大家閨秀,平日傅無銘做些什麼都是揹着她,哪怕聽說過丈夫心狠手辣,這也是第一次當面看到這樣的血光景象。
林玉婷被這樣一激,自然是什麼都說了出來,她原本出身也不低,便質問傅無銘藏着個死人在家裡若是被人發現會是怎樣後果,也不認錯,只說自己是爲丈夫着想,把人放出去之後在外面殺了。
傅無銘聽得怒不可遏,抽了林玉婷兩鞭子,直將她打得背過氣去才叫了大夫,又着人去亂墳崗翻屍體出來,誰知那屍首身上並沒有一背的刺青。
傅無銘哪裡不知道這是有人幫着崔心怡逃了,這女人多半已經被人藏了起來,更是氣得一佛出世二佛昇天。自從懂事之後,傅無銘什麼時候吃過大虧,自從流民案之後,卻是運氣連連跌倒谷底,弄得他火氣極重。
傅無銘這時絞盡腦汁想要重得聖眷,而傅無天那邊卻是拿捏着崔心怡當做將來揭穿傅無銘的砝碼。傅無眠卻是在兩個哥哥之間形勢更迭之時悄然拿着錢財,買下城南的一大塊荒地,暗搓搓地修建起房子來。
城南這塊地方其實一直好山水,但是京城大小事務太多,城南這塊荒地也沒有人想着要去開發一二。以前也有人打主意,貴人們看不上這裡荒蕪,有錢的商人試圖修築房屋,但又沒有什麼後臺,城南連巡查的軍隊都沒有,所以之前試圖開發的人一個個都鎩羽而歸,被幹上門來鬧事的閒漢給弄得灰頭土臉。
傅無眠一早看上城南地界,甚至早已竄聯過各家地主商討價格,他原本可是一心做個富貴王爺,所以想着置辦下這塊地產。然而古小香出事,他更是覺得應該強化自己,於是加緊了腳步。
買下這些土地之後,傅無眠卻不說自己幹起來,而是在皇帝那參了一言,京城大,居不易。人多房屋多,但房子還是一屋難求。傅無眠奏請開發南城,修築房屋租給商戶,皇帝之前就覺得虧欠兒子,加上楚玉的事,自然是准許了。
傅無眠得了皇帝的批准,卻把京中的勳貴聚攏來,知道南城開發一旦過了皇帝金口玉言便有大賺的諸多勳貴之家早已經動起來了,去購地才發現早已經被蜀王給包個圓。
這些人原本想着是沒得賺了,不料傅無眠卻是把他們聚集起來,表示自己提供土地,讓他們提供錢財,繳納給他土地使用金,而傅無眠則將土地交給他們規劃修築屋舍,以三十爲限。
就算一口氣繳納三十年的地租子,三十年後建築歸於蜀王傅無眠,但是京城這種寸土寸金的地方,若不是這位王爺挑頭也弄不出這南城一片來,勳貴們算着後面三十年的進項畢竟比這筆錢多的去,加上傅無眠保證他們修築房子的時候沒有人來搗蛋,這些勳貴便捏着鼻子把錢財給了。
傅無眠一夜之間賺了不少銀錢,爲此還入宮了一趟,特意跟皇帝說明這些錢財將要用在追查案子上。皇帝覺得自己兒子倒是頗有想法,竟是找了戶部的老大人來參詳傅無眠這土地開發的法子,自然不會追究他利用開發南城朝着自個兒兜裡塞了多少,反正橫豎是他自己兒子,天家人拿好處是應當的。
如此一來,傅無眠手中原本就有不少錢財,此時更是寬裕起來,一方面他暗中購下了幾個炙手可熱的青樓,一方面卻是尋訪了好幾個有野心的尋常出身的京官,出錢打點之後塞進了各部之中。
朝關鍵地方放了人,傅無眠所做的事方纔告一段落。一旦停歇下來,他又難免想起古小香來,便是這土地出讓金的法子,還是之前他說想賺錢弄南城那些房子時古小香給他出的點子。他的錢財夠買土地,但是修築房子卻囊中羞澀,古小香就給他說了這樣額辦法。
傅無眠自然不知道在古小香前世那個世界裡,政府機構便是靠着這樣的法子來開發地產,但用出來十分見效,便讓傅無眠忍不住又對她思念萬千。
京中亂象已經初現,在邙山中的古小香卻是坐在一株空心樹幹中徐徐吐納了一番,張開口,一條赤紅帶冠的小蛇便從她紅脣中悠悠然地爬出來,竟是盤繞在她膝上,望着天空中的月亮頻頻點頭,呈吐納之姿。
忽然林中有了不同於夜風的動靜,古小香倏然睜開大眼,那漆黑如星子的眼眸深處竟泛起點點綠芒。
“烏蠻!來了爲什麼還要裝腔作勢?”古小香從地上一蹦而起,那赤紅小蛇被驚動,竟是不管三七二十一遊上去找着古小香細細的鼻孔就朝裡面鑽。
“哎呀!小紅你吃多撐的!那是鼻子不是嘴,嗚嗚……”古小香來不及多罵兩句,那小蛇已經鑽進她腹內,弄得她揉了好一會兒鼻子。
月光下,一身亮藍紫色,比孔雀還要美豔的男子微微笑着從虛空中出現,看見古小香惱火的神色,笑道:“香兒你做什麼給神蠱起名字?還叫得那麼親熱。”
“你還說呢!我以爲蠱就是一個小蟲子,誰知道那麼長一根啊!根本就是一條蛇,和我知道的蠱太不一樣了。”古小香跳起來跑到烏蠻跟前,伸手直接摸他懷裡,果然摸到一包點心,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拿出來打開就吃。
“唔!這個好吃好吃!有肉餡兒,我喜歡。”
見古小香吃得一嘴渣,烏蠻眸色微暗,伸手撫過顧小香的嘴脣。古小香自從接受神蠱蠱種之後,每次對月祭煉都十分消耗精力,烏蠻送來吃的她就吃得不亦樂乎,全然沒有注意到烏蠻這樣的舉動有多麼親密。
嚼着肉餅子,古小香吞下一口,對烏蠻道:“我已經祭煉小紅到第幾天了啊?你有沒有幫我算着?”
“當然算着呢!今天可不是已經地四十九天了嗎?今天之後,神蠱就跟你真正血肉相連融爲一體,也就是說,可以生產蠱種了。”
烏蠻神色閃爍地說道,古小香卻全然沒有朝着心裡去,嘴裡叨唸道:“啊!竟然已經成功了,真是一點實感都沒有!”
古小香這話到也不是平白說的。畢竟來回這麼一折騰,其實也有接近兩個月的時光轉眼而過。
當初古小香答應成爲聖女,自然要回南疆一趟來讓她名正言順地繼承聖女之位。於是古小香收拾了點東西就跟烏蠻走了南疆一趟。
古小香到了南疆神教之後,先是被一羣女子簇擁下去梳洗,然後又見過林林總總接近上百個大祭司,有人將雞蛋一般的蠱种放在她手上,聽說蠱種還有三天才能通過聖地孵化,但是一到了她手上,竟然沒有兩分鐘就孵化了。
雖然不是神蠱的蠱種,但是也基本上可以確定古小香就是所謂的聖女體質。按照古小香的理解,聖女就是行走的聖地,體質可以催生各種蠱。她還就這個問了烏蠻,烏蠻雖然說得玄乎得很,什麼聖女受命於天守護神蠱,橫豎就是個蠱的溫牀就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