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門邊,隔着滿是縫隙的木門,看到內裡閃耀的火光,王厚不由一楞,着實沒有想到,這個天氣居然還有行人在此躲避風雪,身後的陸一帆搶前一步跨了進來,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兩人,正想問話,王厚卻已是大步走了過去,拱手道:“豐縣王厚,帶家裡夥計去縣裡,欲在此躲避風雪,打擾了。”
秦風微微一笑:“此地應是本地善人修建起來供人避風雪的,說是打擾,倒是我們這些過客了,王東家客氣了。”
王厚大笑:“相逢就是有緣,來人啊,給二位客人送一壺好酒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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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一帆從身後一個夥計手裡接過酒來,笑着大步走到兩人跟前,將酒遞了過去,秦風站了起來,微笑着點頭示意,伸手去接酒壺,手一捱到酒壺,卻是微微一愕,擡頭看陸一帆,對方仍是滿臉笑容地看着自己。
心底暗自搖搖頭,不動身色,一絲真氣透過酒壺直刺過去,對面的傢伙手微微一抖,如同被毒蜂蜇一般,閃電般的鬆開手。輕輕巧巧的接過酒壺,秦風彎腰從地上拎起一隻兔子,“路上閒來無事,打了兩隻雪兔,倒也是下酒的好材料。”
看着對方行若無事的樣子,陸一帆眼中警戒之心更濃,雙手運足了真氣去接,豈料對方就真是隨意的將兔子遞了過來,頓時讓他有一種一拳打在空氣裡的感覺,說不出的難受。
兩人的小動作,看得舒暢低頭哧哧輕笑,他武功雖然不高,但看人的能力卻是相當厲害,眼前的這位老傢伙,不過七級剛出頭,居然敢在秦風面前伸手考較,也是秦風仁厚,沒有讓他吃一點苦頭。
不過對武功完全一竅不通的王厚就不明所以了,聞着空氣中瀰漫着的香味,居然搓着手大笑道:“我有酒,你們有肉,何不就在一起,你們這塊地,可是已經讓火烤熱乎了,老頭兒我佔個便宜可好?”
“老先生言重了,請坐,請坐。”秦風大笑,眼前這個老頭倒是豁達得很,而且待人接物很有一套,三言兩語,便讓人對他能產生好感。
王厚帶的酒是莊子裡自釀的,談不上好,但足夠辣,倒是抵抗這寒冷天氣的好東西,舒暢喝了幾口,肚腹之中立時便有一股熱氣漫延開來,頓時便感到舒服了許多。而秦風烤的兔子,裡面所用的佐料可是舒暢精心配製的,在外面可找不到,只嚐了幾口,頓時讓王厚讚不絕口,不等秦風相讓,自己已是親自動手去撕兔肉了。
他這種看似無禮的舉動,卻讓對面兩人心中反而生出許多好感,倒是想不到這鄉下地方,還有這樣的人物。
“二位兄臺聽口音好像是南方的人啊?怎麼千里迢迢到我們這地兒來了?”一邊的陸一帆身子崩得有些緊,剛剛兩人短暫的交手,讓他心中驚疑不定,聯想到雁山之上出現了賊匪,心中更是忐忑,當下出言試探。
“我們是楚國安陽郡的人,那裡活不下去了,便只能出來闖蕩闖蕩,看能不能找一條活路。”秦風喝了一口酒,答道。
“安陽郡啊,哪離這裡可真是有點遠啊!”王厚吃了一驚:“我可是聽說秦國與楚國在哪裡打了一仗,楚人吃了大虧啊。”
“老先生消息靈通,正是如此,楚國的西軍全軍覆滅了。”秦風點點頭,“現在安陽郡完全成了秦人的樂園,呆不下去了,所以我們只能出來闖一闖。”
“亂世之兆呢!”王厚嘆息道:“安陽郡那裡活不下去了,我們這裡又何嘗好過啊,該死的齊人還不是打過來了,現在啊,哪裡都沒有安生日子。”
“是啊,我們也是跑過來了才知道。”舒暢嘻嘻笑着:“不過這裡看起來還好嘛。風平浪靜的。”
“那裡什麼風平浪靜啊,以前還能勉強算得上,雖然窮,但民風淳厚,倒也算是一塊世外桃園,現在,也亂了,這雁山之上,便聚集了一幫賊匪,專劫過往客商。二位就不怕他們下山搶劫嗎?”徐叔在一邊道。
秦風哈哈一笑:“我們兩人,身無長物,窮得叮噹響,那些人搶我們做什麼?”說着這話,卻與舒暢交換了一個眼色,兩人正看上了雁山,那裡居然有人捷足先登了。“不過聽你們這麼一說,倒還真有些怕了,但看起來我們運氣好,能碰上你們,你們這許多精壯漢子,又都帶着武器,那些烏合之衆的賊匪,只怕也不敢來摸你們的虎鬚。”
“不惹事,不生事。”王厚卻嘆息着擺手,“我們都是本地土生土長的,這些人,是能不得罪就不得罪,但願他們不要找我們的麻煩吧。”
“老先生這外面許多馬車,拖得是糧食?這可不少。”
“是啊,糧食。縣上徵繳的,要是不能按時送到,我們整個莊子都要受牽連。”
“這季節,怎麼還再徵糧食,不是秋收之後便應當收繳嗎?”舒暢有些好奇的問道。
“誰說不是呢?這些啊,都是加徵的,說是替咱們大越軍隊加徵的,不過我可知道,這些糧食啊,最終都是運到齊國去的,我們打敗了,就不得不承受這些啊!”王厚嘆着氣,一肚子的義憤填膺。
說到這些讓人不快活的事情,兩人都有些沉默了,吃了幾塊兔肉,喝完了壺中老酒,王厚拍了拍袍子,站了起來:“多謝你們的兔肉,我是大王莊的王厚,二位兄臺如果路過大王莊,還請去莊裡做客。”
秦風二人點頭示意。
王厚與陸一帆兩人回到自己活計那一堆裡兒,裹着袍子坐了下來。
夜已深沉,屋子裡幾堆大火燒得正旺,將屋子裡的寒氣逼出了屋外,除開值夜的幾個夥計,剩下的人,都圍着火堆睡得極香,屋裡鼾聲震天。
秦風突然睜開了眼,輕輕地捅了捅身邊的舒暢,衝着屋外努了努嘴,舒暢先是一楞,看到秦風放在自己眼前的手做了幾個手勢,心下倒是大奇,先前那姓陸的老傢伙還說這雁山之上有賊匪,難不成還就真來了?不過想想身邊有秦風這個大保鏢在,有什麼可擔心的,翻了一個白眼,轉過身,背對着秦風,自顧自地又去睡了。
看着舒暢的模樣,秦風卻是又好氣又好笑,搖搖頭,微閉上眼,如果真是雁山上的那股賊匪,那也肯定是衝着對面的那位王老先生來的,這寒冬臘月的,只怕便是地主家也沒有餘糧,這位王老先生十幾輛馬車拖着這麼多糧食,那些佔山爲王的傢伙不眼紅纔怪呢?不過對面有個七級修爲的傢伙,一般的盜匪也應當應付得過來吧?或者不需要自己多事。
果然,片刻之後,對面那個陸一帆霍地一下坐了起來,緊跟着扯醒了身邊的王厚,低聲說了幾句什麼,王厚頓時大爲緊張,一下子站了起來。屋裡的夥計們紛紛被叫醒,抓緊了手裡的武器,衝到了屋外。
十幾車馬車擠在一起,解去了繮繩的馬兒拴在一角,幾個值夜的夥計靠在馬車之上,頭正一點一點的睡得正香,看起來沒有絲毫的異樣,陸一帆的緊張卻是絲毫沒有減輕,向前走了幾步,揚聲喊道:“是雁山的朋友麼?豐縣陸一帆在這裡有禮了,能不能賣個面子?”
風雪之中,突然傳來了嘿嘿的笑聲,地上一堆堆的雪突然蠕動起來,嘩啦一聲,在衆人的面前,突兀地便站起了數十個人。
“我倒是誰,原來是豐縣的陸一帆壓陣,難怪你們敢大搖大擺的拖着這麼多糧食從我的地盤上過?陸一帆,你說我該不該給你這個面子呢?”對面幾十個匪徒左右一分,一個提着一杆鐵槍的人大搖大擺的走了出來。
“鐵槍鄒明!”徐一帆臉色頓時大變,“你,你怎麼當了山匪?你…你…”
“怎麼當了山匪?”對面的漢子提起鐵槍重重往地上一頓,冷笑道:“不當山匪,就要去給齊人當奴隸,老子寧願當山匪,陸一帆,識相一點就快點給我滾蛋,否則休怪我不客氣。”
陸一帳一張老臉頓時漲成了紫色,躊躇了片刻,突然轉過身來對着王厚道:“東家,這糧食,給他們算了。”
聽了陸一帆這話,王厚頓時大驚失色,“老陸,你可是瑤兒一百兩銀子一月的薪俸請來的,怎麼能如此?你可是知道的,這些糧食要是不能按時交到縣裡,大王莊裡的百姓可是要遭殃的。”
陸一帆臉色陰沉沉的:“可是不把糧食交給他們,我們馬上便要遭殃。大小姐是出了一百兩銀一月,可我也能就把這條命賣給你們吧,我可是上有老下有小的。”
“拿人錢財,與人消災,老陸,你們江湖人,不是最講一言九鼎的嗎?”王厚大怒。
陸一帆一張老臉一紅,伸手入懷,掏出一張銀票,揚手拋給了王厚,“這是這個月的一百兩,還給你了。”丟下銀票,陸一帆居然一低頭,轉身便往黑暗之中跑去。
看到自己倚爲最大臂膀的陸一帆竟然跑路,王厚張口結舌之餘,不禁又有些絕望。
“王先生,我鄒明雖然初到豐縣,卻也知道你的名字,放下糧食,我不爲難你,不然,可就要得罪了。”三言兩語逼走了陸一帆,皺明嘿嘿笑着,得意地看着王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