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山下,仰望着山頂那雄偉的,帶着強烈壓迫感的黑色城市,束輝低下頭來,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這一段時間,是他生命之中最灰色的時候。劫奪秦風兩個孩子的計劃莫名其妙的失敗了,自己的愛情也半路夭折,一路順風順水的他,第一次感受到了強烈的挫敗感。
今天他並不是主角,至少名義上不是。今天的主角是來自長安禮部的一名官員,他代表着大齊至高無上的皇帝。
在太平軍控制了長陽郡的時候,勢力已經躍上一個新的臺階,而他們對寶清圍而不打的態度,更表明了這支軍隊在政治之上也是相當成熟的,齊國皇帝正式派出使節,而不是由束輝在私底下接觸,代表着齊國已經正式承認,太平軍已經有一定的實力,足以左右這片大陸的局勢。雖然他們還不是決定性的,但卻也不容小覷了。
“朱大人,久仰了。”葛慶生笑容可掬,雙手抱拳,對着齊國禮部侍郎朱權一揖到地。直起身子,眼光掃了一眼朱權身後的束輝,憑着他的經驗,這位年紀不大的人,身份絕對不同尋常。葛慶生並沒有見過束輝,所以即使對面,也不認識這位在齊國位高權重的人物。
朱權是齊國禮部侍郎,臉上掛着招牌式的亦是禮節性的微笑,心中卻極是不滿,在他看來,作爲上國欽差到來,太平軍的首領秦風,難道不該親自下山迎接麼?葛慶生雖然是太平城的城主,但在太平軍的序列之中,只怕位置也是靠後的。
“葛大人主持太平城,從無到有,短短時間內便建起如此雄偉的城市,葛大人才具可見一斑。”雖然心中不滿,但城府極深的他,自然不會溢於言表。
“這可不敢貪天之功,這都是秦將軍的功勞,我不過是亦步亦趨,附將軍之尾翼而已。”葛慶生微笑道。
“秦將軍日理萬機,那定然是極忙的,這些繁瑣事務,自然是葛大人親力親爲,葛大人倒不必妄自菲薄了。”朱權哈哈一笑。
葛慶生先是一愕,驟然之間明白過來對方是啥意思了,這是在說秦風沒有親自下山來迎接吧?我去,這大國的禮部侍郎果然不是蓋的,就這件事兒居然繞這麼大一個圈子,就這本事,就夠自己學上好多年了。厲害!
明白了對方的意思,心中卻是冷笑幾聲,你齊人不講仁義,居然出手去搶奪我們將軍的孩子,意圖不軌,居然還指望着我們將軍親自下山迎接,不將你們直接打出去,那已經夠意思了。
心裡這樣想,嘴上自然是不能這樣說。
“將軍那自是極忙的,今天稍早一些,大越朝廷也派了人過來,現在秦將軍正在與他們議事呢!”葛慶生指了指太平城城樓之上的旗幟,“誰讓我們現在還掛着大越的旗幟呢?朝廷來人,那可是欽差上司,不敢怠慢啊!”
不敢怠慢他們,那自然是怠慢你們了!這話中自然是帶刺的。饒是朱權涵養好,此時也有些變色,冷然道:“我好像記得,秦風將軍還是我們大齊的二級將軍吧!秦將軍左右逢源,倒是滑溜得緊!”
“是嗎?這個我可真沒有聽說過!”葛慶生哈哈一笑:“朱大人,這外頭風大,冷得緊,朱大人一看就是沒有吃過苦的,這臉都凍得烏青了,咱們還是先上山,葛苦已經備好了酒菜爲朱大人接風,咱們邊喝酒邊聊。”
朱權倒不是凍烏青了,而是氣得臉色鐵青,倒是身後的束輝一臉從容,他了解秦風的性格,沒有將他們拒之門外,已經是表明了秦風的態度,否則只怕自己一行人別說到太平城下,連豐縣也過不了。
他輕輕的咳嗽了一聲,還準備擺擺架子的朱權立馬便鬆了口:“那便先上山吧,還請葛城主通知一聲秦將軍儘快能與我們會面,這馬上便要過年了,都有一大攤子事呢,可耗不起!”
“那是自然的!”葛慶生又詫異地看了一眼束輝,剛剛朱權臉上這細微的變化,可是落在了他眼裡,似乎這一行人,作主的倒是這個傢伙,朱權不過是擺在明面上的幌子而已。
此刻山上的秦風,倒正如葛慶生所說,正在接待着來自越國的使臣,不過不下山親自迎接齊國使節,的確是不滿秦國所爲,存心要給對方一個難堪。
此次越國出使而來的以刑部一位侍郎爲首,其隨員之中,級別最高的便是一位兵部員外郎了,不知道是太平城上高掛的越國國旗給了這位侍郎信心,還是這位侍郎根本就不清楚太平軍在這盤大棋之上的地位,抑或是這位侍郎本身的優越感,在秦風面前,他所表現出來的是高高在上的一副架式。
在秦風看來,這傢伙不是耿聯絡感情的,倒像是來拉仇恨的。
這架子,這口氣,活脫脫就是一位欽差上使前來問罪的架式。
“秦將軍,你的來歷我們也不必多說了,但既然你受了我大越的職位,便是皇帝陛下的臣子,那麼自然便清楚洛一水是我大越朝堂的頭號通緝要犯,此人在你的軍中隱藏如此長的時日,難道你就沒有一絲絲察覺?”越國刑部侍郎王昭語氣咄咄逼人。
“王侍郎,既然你知道我的來歷,那又何必多此一問,我哪裡認得什麼洛一水?更何況,我太平軍數萬弟兄,統轄之下百萬子民,光是這太平城中,便有十好幾萬人,難不成我還得一個個認識他們不成?”秦風冷冷地道。“敢問王侍郎,你難道便認識你刑部衙門中的每一個人嗎?”
王昭頓時語塞,一張長長的馬臉之上盡是憤怒之色,“即便你先前不認識,後來他露出痕跡,難道你還不認識他嗎?不將他抓捕歸案,盡然許他從容離去,秦將軍你這可是忠於王事?”
秦風冷笑一聲:“抓他?我怎麼抓他?當年太子殿下率數千虎賁軍,仍然讓他逍遙法外,我秦風何許人也,敢與太子比美?太子殿下都抓不住的人,我抓得住?”
“你……”王昭臉色鐵青,秦風搬出太子吳京,可真是讓他再也無話可說了,再多說一句,只怕便是對太子不敬質疑太子的能力了。他再傻,也不會去做這樣的事情。
“秦將軍,洛一水武道修爲高強,的確是難以擒拿,不過他這一逃離,影響可就大了,不知秦將軍可知此人最終的去向?”一邊的那位一直沒有做聲的兵部員外郎眼看着談話變成了僵局,笑着站起來打圓場道:“洛一水,莫洛,都是大越朝的心腹之患,將軍與那莫洛現在也是誓不兩立,如今莫洛盤踞寶清,如果讓他二人勾結起來,不但對朝廷不利,於將軍也是大患,此時節,我們還是應當同舟共濟纔好。”
秦風微微一笑,這位兵部員外郎官兒比王昭小,但看起來人卻是明白很多。“許大人,這一點我自然也是明白的,但現在寶清不僅是莫洛啊,還有楚軍,我倒是想打,但實在是力有不逮,缺兵少將不說,財力之上更是不允許,現在我已經欠了前方將士好幾月的糧餉了,別說打仗,我能維持軍隊不譁變,已經是盡了最大的努力了。”
想讓人做事,自然就得給出相應的好處,這一點,在兵部任職多年的員外郎許傑自然是通曉其中關竅,“這麼說來,如果財力允許的話,秦將軍便會出兵羅!”
“那是自然,有兵有餉,有錢有糧,我豈會容那莫洛逍遙法外,他可是將我的沙陽郡給鬧慘了。”秦風大言不慚地稱呼爲我的沙陽郡,絲毫沒有將皇帝放在眼裡,王昭大皺其眉,想要反駁,卻被許傑給搶在了頭裡:“那好,不知將軍需要多少錢糧才能支持這一次行動呢?”
“現在我太平軍一共有五萬將士,如果朝廷將這兩年欠我的軍餉全部發下來,我便能出兵了,而且在這裡我向許大人保證,糧錢一到,立時出兵,一月之內,許教那莫洛灰飛煙滅。”
秦風獅子大開口,他從哪裡來的五萬人,一開口就是兩年五萬人的軍餉,這等厚顏無恥讓許傑也是目瞪口呆。
“這可不是一個小數目,許某可做不得主,只能回去稟報之後才能做決定。”許傑苦笑,原本莫洛並不放在越京城的眼中,但隨着洛一水脫逃,情形可就大不一樣了,要是這兩人勾結起來,那必定會出大問題的。
“沒問題,我有耐心,能等,錢一到,軍隊便能動手。”秦風笑容可掬。
馬猴適時地出現在書房之中,俯在秦風耳邊低語了幾句,秦風一笑站了起來:“二位遠來辛苦,王郡守已經設下宴席替二位洗塵接風,秦風還有要事,便不作陪了。”
馬猴走到兩人面前,躬身相讓:“二位,請!”
秦風下了逐客令,王昭氣憤地站了起來,袍袖一甩,轉身便走,許傑亦是起身,卻不肯失禮,衝秦風一拱手:“多謝秦將軍了。”
看着二人離去,秦風不由冷笑起來,洛一水必然是去了越國邊軍之地,越國大亂就在眼前,自己這竹槓能不能敲到都得兩說,但正如這許傑所言,莫洛的確是留不得了。一旦洛一水起事,這莫洛必然要隨之響應,那的確是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