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完年似乎一晃眼之間,便已經到了三月初,肆虐了整整一個冬季的冬老爺即便再不願意走,也不得不拖着蹣跚的腳步,一肚子不情願的漸行漸遠,春姑娘卻是笑嘻嘻的光臨了,太陽高懸空中,不再是那樣蒼白無力,照在人身上,懶洋洋的讓人提不起勁兒來,只想好好的再困上一覺。到處都能聽到化雪融冰的美妙的叮咚之聲,綿延的大山下半部已經開始露出本來的顏色,被厚厚的積雪壓迫了一個冬季的枝葉,盡情地舒展着他們的筋骨,在春風裡愉悅地抖動着他們的身體。一些地方,已經有嫩綠的青芽從黑色的土地之中悄悄地冒出頭來,正偷偷地打量着這個新奇的世界。
大柱全身抱得跟個糉子似的,正斜倚在一張特製的椅子上,這張專門爲他量身定做的椅子不僅讓他能舒服的休養他的身體,也能讓他的視線看到更多的地方,而在響水溝這個大營裡,他正在強化訓練他的部隊。
寶清之戰已經徹底結束了,楚軍,太平軍在沒有任何聯繫的情況之下,聯手打了一場漂亮的殲滅戰,莫洛的順天軍灰飛煙滅,戰事結束之後,小貓帶着他的磐石營駐紮在了寶清港外,陳家洛的猛虎營駐紮在門頭溝,而響水溝這個原來的大營,便由大柱的人馬進駐。
這種駐紮的方法,保持着對楚軍的強大壓迫,也顯示着太平軍的不懷好意,只要上頭的命令一下,他們便可以向寶清港內的楚軍發起雷霆一擊,小貓心中或者正是這樣想的。
大柱在這一戰之中受了重傷,因爲這位悍將在門頭溝裡遇上了逃亡而來的順天軍時,試圖將莫洛也留下來,那一戰,如果不是章小貓,陳家洛回來的快,大柱恐怕也要成爲在勝利前昔光榮犧牲中的一員了。
即便如此,三位悍將也受了不同的傷,小貓和陳家洛還好一些,大柱獨立撐了一會兒,狀況可就慘得多了,斷了不少骨頭,如果不是隨身帶着舒暢配製的靈丹妙藥,他只怕就要慘了。可饒是如此,戰事已經結束大半個月了,他仍然還是隻能這樣躺着,除了嘴巴還能吆喝之外,其它的地方基本還是動彈不得。
大柱是從秦風身邊走出來的,見慣了紀律嚴明,作風強悍的軍隊,對剛剛接手的陸一帆的這支部隊自然是相當的不滿意,而眼看着太平軍的大動作馬上就要來臨,要是趕不上這一波大戰,豈不是哭都沒地兒尋去,是以傷勢剛剛穩定下來,便迫不急待的讓人制作了這把椅子,把自己擡了出來,開始了他的軍隊整編。
他的目標是將軍隊縮編到三分之一,保持三千人左右就好了,現在一萬餘人的隊伍,聽起來人多,但戰鬥力卻並不讓人滿意。
但裁軍,卻也不是這麼容易的事情,對於這支軍隊原本的士兵來說,被太平軍收編之後,有穩定的餉銀,有嶄新暖和的衣物,有一日兩餐隨你吃到撐的伙食,誰願意離開這樣的好地方呢?長陽郡在兩年的戰火之中,被肆虐得體無完膚,人丁減少了差不多一半,有些地方數十里不見人煙那簡直是家常便飯,要啥沒啥,想什麼缺什麼就是長陽郡的現狀,離開了軍隊,去那裡求活路?
現在長陽郡還是軍管,地方安治最起碼要等到郡守上任之後才能正式開始,而適合的郡守人選,一直沒有挑選出來,這事兒就這麼拖下來了。
可大柱卻等不得。所以他就想了一個損招,大規模的,大強度的魔鬼訓練,以前在擔任秦風的親衛統領時,訓練親衛營時那種訓練模式,被他一股腦兒的全搬了過來。可是那時他訓練的都是精挑細選,本身素質都極其過得硬的傢伙,連那些傢伙都叫苦不迭的訓練方法,這些普通的士兵如何經受得住?
十數天的功夫,便有超過兩千人在這種訓練之中自願退出,每天被練到吐好幾次,看到再好的東西也根本吃不下去,走個路都得拄着棍的日子可真不是每個人都能熬下來的。這些被裁撤下來的人員,進了預備隊,用大柱的話說,等他們什麼時候再願意加入這種訓練的時候,隨時都可以重新來過。
其實這些人,已經處於被淘汰的邊緣,只等上面一聲令下,這樣的預備隊立即就會要軍轉民了,不過到了那個時候,上邊肯定也有了相應的安置政策。
用大柱的話來說,他可不能將有限的時間用在訓練這些傢伙身上。或許花上較長的時間,他們也能成爲一個合格的士兵,但現在火星子都落到了腳背之上,大柱可顧不得這麼多了。
躺在特製的椅子之上,看着一些士兵在高強度的訓練之下,躺在地上如同死豬一般任教官怎麼敲打都再也爬不起來的時候,大柱很是滿意的點點頭,他覺得再有個十天半個月的便差不多了。
不過這些原本他很看不上眼的士兵所表現出來的頑強的韌勁倒是讓他詫異不已,按照現在的進度,估計到時候能保留下一半下來,這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有些人明明堅持不下去了,但最後,居然硬生生的挺了過來。
這種訓練,大柱很清楚,只要熬過了最初的一個階段,淘汰率便會大大降低。
馬蹄聲聲響在耳邊,大柱側頭,看向寶清方向,數十匹戰馬席捲而來,爲首一人,是小貓章孝正,他身側的是陳家洛,與他們一起的,還有數名楚軍軍官。
他們這是來迎接馬上就要抵達長陽郡的太平軍首領秦風以及楚軍老帥程務本的。看起來,雙方已經達成了什麼協議了,不然秦老大不會同程務本一起回來。
現在大柱也稱呼秦風爲秦老大了,這種稱呼,一直都只有敢死營的老人兒們才這麼喊,但擔任過秦風親衛統領的大柱,自覺也有了這種資格,能這樣稱呼秦風的人,在太平軍中,地位都是很特殊的一部分人。
“大柱,這麼拼命啊!”一行人奔到大柱身側,翻身下馬,小貓看起來心情不錯,大笑着向大柱走來,“瞧你這模樣,跟個糉子似的,小心弄崩了傷口,有你哭的。”
大柱身子不能動,眼珠子卻滴滴轉着:“我怕個鳥,舒大夫過來了,專門爲我來的,哈哈,有舒大夫在,用不了多長時間,我就又是一條好漢了。”
走到大柱身前,小貓提起拳頭,作勢要猛擊大柱的肩膀,在大柱驚駭的眼光之中,重拍變成了輕撫,“大柱啊,你是真牛,居然敢硬接莫洛一擊,他是什麼修爲,你是什麼道行,沒死算你命大啊,你真是上輩子積了德了。”
“不就是要在我面前炫耀一翻你們救了我麼?”大柱翻着白眼兒,“我牀底下還有私藏的一瓶好酒,你過會兒偷偷取走,別讓我瞧見了,心疼!”
兩人一席對話,說得陳家洛與幾個楚軍軍官都笑了起來。對於這個敢正面對悍莫洛的虎將,幾名楚軍軍官也是真心佩服的。
不死,還能活着,這就是最大的榮耀。
“可惜還是讓莫洛跑了!”大柱很是遺憾,“老子們的武道修爲與這樣的人比起來,還是差了一些,以後要拼命修習纔好,至不濟也要拖住他一段時間。”
“這是沒法子的事情,莫洛這樣的人,他想跑,還真沒有幾個人能攔得住他,跑就跑了吧,孤家寡人一個,翻不起什麼風浪了。”小貓站在大柱身側,看向前方的練兵場,乾咳了幾聲:“大柱啊,聽說你的這個戰營已經起名叫撼山營了,已經報給秦老大了?”
“對啊,撼山營,威風吧!”
“當然威風。你的這個戰營編制是三千人吧?”小貓揪着下巴上的剛剛冒出來的胡茬,“不過瞧你這樣子,數目大大的超過了啊?”
“肯定要超過,最後估計要近五千人,不過我可以把他們編作輔兵作替補嘛!”大柱呵呵笑着,“這個是允許的。”
小貓又幹咳了幾聲,“這一次我的磐石營損失不小。”
一聽小貓這麼說,大柱立時警覺地看着小貓,一直盯得小貓有些不好意思的時候大柱纔開了口:“你要多少人?”
“一千!”
“想都別想!”
“八百!”
“五百頂天!”大柱哼哼道:“愛要不要,這是最後數目。”
“五百就五百,不過要讓我的挑。”小貓笑咪咪的道。
“美的你!”大柱怒道:“我給你啥,你就得要啥,找人討飯,豈能挑三揀四?再說了,我大柱手裡出來的,哪一個又能差?”
“那倒是,回頭我讓人來帶他們回去。”小貓笑着道,看着前方的訓練場,嘖嘖稱讚道:“大柱,你這訓練法子,可是青於出藍而勝於藍啊,也不怕下邊人把你罵死。”
“平時多流汗,戰時少流血,我記得這是你說過的。”大柱哼哼道。
“難爲你還記得那麼清楚!”小貓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