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御花園,孩子的笑聲在風中迴盪。穿着厚厚毛裘的兩個娃娃能雪地裡跑着,跳着,甚至在積雪之上打着滾兒,毛絨外面,沾滿了積雪。
小文小武很開心,因爲今天家裡來了很多怪叔叔,他們帶來了許多新奇的沒有玩過的小玩具,更有各色各樣的味道鮮美的小吃,皇宮御廚的大廚雖然手藝沒得手,但他們卻只能中規中矩的做食物,稍有出格兒的地方,樂公公便會如同獵犬一般去制止他們。
客人們帶來的都是些在民間極富盛譽的小吃,新鮮的食材,獨特的作法,便形成了豐格各異的味道。兩個小孩子只是嚐了嚐,便恨不得一氣兒塞進嘴裡,當然,這是不被允許的。只能放在哪裡,以後慢慢吃。兩個小傢伙當着所有人的面,童聲稚氣的宣佈了對這些小吃,小玩意兒的所有權。
樂公公當然是很不滿意的,在他看來,這是破壞了規矩,要是吃壞了小王子小公主的肚子,誰來負責?但這些東西都是秦風的心腹大將們帶來的,他卻又不敢將其統統收走。
秦風不在乎。對於他來說,這些東西,才正是代表了他們之間最深厚的感情。
現在他們正在花園裡堆着雪人。和尚,小貓,還有巧手等人,在京裡的敢死營的老兄弟,能來的全都來了。可惜千面卻因公事離開了,因爲千面所從事的特殊行當,在場的老兄們也都默契的從不打聽千面的下落。
反正千面一向是神出鬼沒的,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出現在他們的面前。
因爲巧手的存在,宮裡的雪人便化身千萬了,一個個雪人初被堆起來的時候,並看不出什麼特別,但只要巧手上去一翻雕啄,立刻便有了自己的魂兒,一個個栩栩如生,活靈活現。
因爲這些客人的到來,一向比較清冷的皇宮也顯得熱鬧了起來。餘秀娥已經顯懷了,微笑着坐在亭子裡,眼睛珠子隨着小文小武轉來轉去,顯然極喜歡孩子,昭華公主閔若兮坐在她的身側,在與她說着些懷孩子,生孩子的小心得,瑛姑只要在皇宮之中,不管什麼時候,都拿着繡繃,不停地繡着東西。單看她們三個此時的模樣,與尋常家人的女子並沒有什麼兩樣,但如果深知她們底細的人,都會心懷敬畏。這三個女子中,一位宗師,一位九級上的高手,還有一位也已經踏足九級,更是戰場之上的悍將,曾一刀便將燕人大將殺得大敗而歸。
嫺靜,溫柔,只是她們的表像,當她們發起威來,堪稱一隻只母老虎。
王月瑤的身邊,坐會有一個跟屁蟲,舒暢並沒有跟着大家一齊去堆雪人,而是站在王月瑤的身側,絮絮叼叼的說着什麼,說了一會兒子,從懷裡摸出一個什麼東西,遞給了王月瑤。王月瑤微笑着接過來,舒暢便笑成了一朵花兒。
遠處的兄弟們並不去打擾他們,只是默契地偶爾看他們一眼,各自心照不宣的微笑。王厚年紀大了,抱着一個小暖爐,坐在廊下欄杆旁,看着女兒與舒暢兩人的交流,拈鬚微笑。
這是一個小範圍的團聚,其它人很難插進來,即便是貴如首輔權雲,也沒有獲得邀請。
當年在落英山脈之中最底層的爛泥坑裡掙扎着苦苦求生存的這些人,如今都已經是一個新興國家的開國功臣。在人前,他們是貴人,是威武的大將軍,是威嚴的國之重臣,只有大家聚集在一起的時候,舊日的天性纔會徹底的暴發出來,在這裡,他們不用裝着,拿着,而是盡情地釋放着自己。
兩千餘人的敢死營,在安陽事變之後,只餘下六百出頭,歷經千辛萬苦到了越國,聚集在雁山,踏上了他們的新的征程,四年的血雨腥風,四處征戰,活下來的已經不到一半人,他們中,有的成了統兵將軍,有的成了各部重臣,有的變成了成功的商賈,還有的,退出了部隊,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百姓,但除了特殊原因不能趕到這裡的,全都在今天聚集到了一起。
“勾子,你兒子都三歲多了,跟小文小武一年的吧?”秦風替身邊的一個斷了一隻腿的老兵拿過來了一杯酒。叫勾子的老兵運氣不好,到越國的第一年,便在一次戰爭之中失去了一條腿,不得不退出了戰場,現在住在太平城,娶了一個流民的女兒做了老婆,現在在太平城有幾十畝地,還在城內經營着一個小店,在太平城,隨着一批批老人的離去,並沒有人知道這個殘疾的老兵,居然是一個能夠隨時見到皇帝並與皇帝能說上話的人物。
“是呵是呵!”勾子一手拄着拐,一手舉着酒杯,與皇帝叮的碰了一下,一飲而盡,在他的心目中,秦風仍然是以前敢死營的那個校尉,皇帝對他是遙遠的,但秦老大卻是近在咫尺的。
“怎麼着?還是準備從小培養着將來當將軍麼?”和尚鋥亮的腦袋湊了過來,問道。
“太小了,三歲多,我估摸着他能扛得動刀槍的時候,老大帶着你們早就把仗打完了,天下一統,四海昇平。還扛着錘子刀槍,我啊,已經專門請了一個先生,給他啓蒙了。”
“讀書?”和尚摸着水溜溜的腦袋,很是驚訝,“誰給你出的餿主意?你他孃的大字不識一個,你兒子讀書還能讀出個卵來!”
“和尚你真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我大字不識一個,是因爲我從小讀不起書,我很聰明的好不好?我兒子,機靈着呢,太平城裡的老夫子說了,皇帝馬上打天下,靠武將,但將來治天下,肯定得靠文官,所以現在讀書,十幾年後,剛剛好可以替老大出來效力,你知道不?”
“聽起來很有道理。不過我怎麼都覺得那個老夫子想騙你銀子!”和尚道。
“只要讓我兒子讀有所成,銀子算什麼!”勾子傲然道:“我現在也小有身家,等兒子啓蒙之後,我準備送他到越京城最好的書院來讀書,將來中個狀元給你看看。”
和尚大笑起來,“怎麼看你都不像狀元老子的爹。”
勾子一聽就惱了,拄着拐便往廳子裡走:“我得去尋你媳婦,給她講講你當年的光輝事蹟。”
和尚頓時急了,一把抓住勾子:“爺,爺,我叫你爺還不成嗎?我媳婦兒懷着娃呢,可別又氣着了她。拿我出氣不要緊,讓肚子裡的孩子也氣着呢,那可就壞事了。”
聽着兩人的對答,秦風大笑起來。這纔是當年敢死營的氣氛啊!
小貓抓了兩大把雪過來,毫不客氣的塞進和尚的衣領裡,趁着和尚亂蹦亂跳的當口,走到了秦風的身邊:“野狗怎麼搞的,他距離最近,居然到這個時候還沒有來。”
“應當快到了!”秦風微笑着道:“蒼狼營剛剛招了一批新軍進去,事情比較多。”
兩人正說着,馬猴飛一般的奔了進來。
“陛下,野狗大狗差人送了一封信進來。”將信遞給秦風,馬猴道。
“嗯?”秦風接過信,臉上卻有些訝異,野狗不是不知道今天這個聚會的重要性,怎麼還差人送封信來。“什麼事?”
“來人沒有說,我問了一嘴,那人只說野狗帶了一句話,說什麼我先去了!”馬猴攤攤手,表示不解。一句話還沒有說完,後領脖子裡已經被和尚塞進了一大團雪進去,頓時也跳了起來,轉身去找和尚的麻煩,兩人蹦蹦跳跳的跑開了。
滿懷不解的秦風打開信封,抽出信紙,只看了幾行,臉色已是變得陰沉起來。
“老大!”小貓問道:“出了什麼事了?”
將信看完,遞給小貓,秦風陰沉沉地道:“剪刀來了。”
小貓的腰背一下子挺得筆直,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接過信來,默默地看完,一把抓住跑過自己身邊的和尚,將信遞給了他。
“這個狗雜種居然還敢到這裡來?”看完信的和尚勃然大怒。
“他來這裡想幹什麼?”小貓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的從嘴裡蹦出來:“他現在不是楚國西軍的副將了麼?位高權重,在西軍之中,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覺得我們不敢殺他麼?”
“殺了他又咋地?”和尚冷哼一聲。
“既然來了,我們就去見見這位曾經的兄弟!”秦風咬着牙,冷冷地道。“我們走。”
剪刀來了的消息,很快便在御花園所有的老兄弟這間傳開,剛剛還歡聲笑語的御花園立時便安靜了下來,溫度似乎更低了幾分,小文小武極其敏感,察覺到氣氛不對,早就跑到了廳子裡,依偎在了瑛姑的身邊,閔若兮看到了衆人的異樣,走了出來,來到秦風身邊。
“剪刀來了,就在城外,給野狗送了一封信,野狗去會他了。”秦風淡淡地道:“我們去見見他就回來。”
閔若兮沉默了片刻,低聲道:“今天是大年初一。”
秦風點了點頭:“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