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麼一瞬間,杜子堯覺得時間彷彿被凍結了。他在杜毅愈發冰冷的視線裡,惴惴不安起來。
“上午十一點半,這個時候你不是應該坐在教室裡上最後一節自習課嗎?”
杜毅一邊擡起手腕看着手錶上的時間,一邊冷漠而快速的說着。他的話讓杜子堯又片刻的怔愣,一向忙於公事的杜毅竟然知道今天他的第四節課是自習。
“對不起,爹地我……”
“是生病了?”
“不是。”
杜毅的質問語氣,讓杜子堯有些心虛的低下頭。
“不是生病就沒有理由呆在家裡。現在,換好衣服收拾東西去學校。”
“恩。”
杜子堯沒有替自己辯駁,他乖乖的站起來上樓換了衣服然後又下來往門外走去。這期間杜毅一直神色冷俊的看着杜子堯,他的眼光讓杜子堯覺得自己像是被暴露在一枚透視鏡下面,渾身都不自在。
“爹地再見。”
杜子堯說完便轉身疾步走了,如果再磨蹭一會兒的話他想自己一定會被杜毅的眼神弄得瘋掉的。
坐在車子裡看着兩旁飛馳而過的高樓大廈,杜子堯的眼前忽然就出現了昨天宋慈挽着別人的胳膊走進酒店的情形。不知不覺他的心情就變得煩躁起來,忽然不想這麼聽話,至少今天要做一個任性的杜子堯。
“小王,調轉車頭,今天我不想去學校了。”
“可是……”
“讓你調頭你就調,哪裡這麼多意見。”
杜子堯帶着怒火的語氣讓小王一下子不敢多說什麼,找了個方便調頭的地方快速的調轉了方向。
蘭博基尼一直漫無目的的走在這座靠海的城市,街上川流不息的路人,貼着各種宣傳海報的商鋪,這些繁華的一切一一在杜子堯的眼前閃過。看着爲生活忙碌的人,杜子堯的心裡忽然有種渴望。他渴望自己是那些人裡的一員,依靠自己的雙手創造一片屬於自己的天空。
車子一直行駛到城市的盡頭,杜子堯纔開口要小王停車。
打開車門從裡面走下來,杜子堯走到前面用欄杆阻隔的斷崖邊,低頭俯視着下面永遠都不看不到底的風景。這座城市除了大海之外就是這邊這個深達千丈的懸崖。站在公路上,杜子堯深深的呼吸着城郊特有的新鮮空氣。一瞬間,似乎所有惱人的情緒都隨着呼嘯而來的風消失殆盡。秋初的空氣裡有楓樹的味道,漸漸開始變得火紅的楓葉像是戀人眼底的深情,熱情到幾乎要將所有人都融化。
一直在城郊的懸崖邊呆到下午四點,因爲要開車去聖恩學校接五點半放學的夏小沫。於是杜子堯只好萬般不捨的回到車上,讓小王開車往主城區駛去。
五點十五分,車子平穩的停在了學校拐角處的停車場。杜子堯打開車門走下來,決定到學校門口去等夏小沫。這是他第一次站在校門口等夏小沫,因爲離放學還有十幾分鍾,所以杜子堯顯得有些不耐煩。
“咦,杜子堯。你今天沒有去上課呢,在這裡幹嘛?”
讓杜子堯沒有預料到的是,安攸瑄竟然在這個時候從學校裡出來了。這下子他不可避免的和這個熱情而大膽的女生碰了個正着。
“沒什麼,今天只是不舒服所以就沒有來上課。”
“身體不舒服啊,那你現在在學校門口乾嘛?在等誰嗎?”
“沒有等誰,着學校裡又沒有我家裡的人。”
杜子堯飛快的否認着,可是安攸瑄看着自己的眼神裡卻又一絲挪揄。這樣杜子堯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嘖,不要騙我了。我知道你在這裡等誰,還有五分鐘就放學了呢。我還有事先走了。”
雖然捨不得這麼快告別,但是真的有重要的事情要辦,所以安攸瑄只好依依不捨的跟杜子堯告別。她後面說了什麼,杜子堯根本就沒有在意。他聽到的是安攸瑄說她知道自己在等誰,繼而杜子堯又想起安氏企業的老闆和自己的爹地很熟,所以對於夏小沫的存在肯定是知曉的。
真實的,自己竟然在安攸瑄的面前丟人了一把。早知道他就不撒那麼蹩腳的謊了。
就在杜子堯暗自懊惱的時候,熟悉的放學鈴聲便響了起來。杜子堯雙手環胸,靠在一棵法國梧桐上面等待着夏小沫的身影。
五點四十五分,學校裡的學生基本上被自己的司機都接走的差不多了。夏小沫才揹着自己的卡通書包出現在杜子堯的視線裡,不要和她同時出現的還有宋一浩那個可惡的小子。
“咦,子堯哥哥。你怎麼在這裡?”
宋一浩眼尖的在夏小沫之前看見了杜子堯,他邁開粗壯的小腿跑到杜子堯身邊,擡頭一臉崇拜的看着他。
“我來接夏小沫回家。”
“原來小沫住子堯哥哥家啊,那太好了。子堯哥哥你也順便把我帶回去吧,今天我家司機去外地了沒回來呢。”
宋一浩擡起頭,純真的眼神祈求的看着杜子堯。如果可以的話,宋一浩真的恨不得自己的眼睛裡會和出現三片兒水汪汪的白色痕跡,那樣就顯得自己更可憐了。
杜子堯皺着眉頭看着一臉可憐兮兮的宋一浩,最後只好既不情願的點了點頭。
宋一浩的爹地宋明和杜子堯的父親是生意上的好友,所以宋一浩這個獨生子杜子堯還是有些瞭解的。大家都知道他是有名的調皮搗蛋加無厘頭,所以跟他相處可要多幾個心眼兒啊。
果然,車子剛剛起步杜子堯就開始後悔同意讓宋一浩這個小子搭便車。
“子堯哥哥,以後你把小沫嫁給我好不好?”
“子堯哥哥,以後我和小沫結婚了會好好對你的。”
“子堯哥哥,你覺得我是不是很帥,是不是很適合和小沫結婚啊?”
宋一浩嘴巴里冒出來的話,每一句都足以讓杜子堯滿後腦勺都是黑線。真是弄不明白他的小腦袋瓜裡都在想些什麼,竟然已經開始打夏小沫的主意了。
眼看着杜子堯臉上的表情越來越陰暗,宋一浩卻像是沒看見一般還在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夏小沫已經膽顫心驚的拉了好幾下宋一浩的衣袖,可是他依然沒有察覺到情況的不對頭。
終於杜子堯忍不下去了,他黑着臉轉過頭準備教訓宋一浩。忽然車子就停了下來,杜子堯往車窗外一看,這才發現竟然已經到了宋一浩的家門口了。
“啊,我家到了呢。真是太感謝子堯哥哥了,我下車了喲。”
宋一浩說着拿起書包,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打開車門。杜子堯總算是覺得解放了,誰知道宋一浩下車之後又快速的跑了回來。他一把拉開車門,用閃電一般的速度在夏小沫的臉頰上吧唧親了一口之後就跑了。
杜子堯火大的看着這一幕,還沒等自己伸出手把宋一浩那個小流氓揪回來,他已經得意的大笑着跑進了院子。
“以後不要裡小浩這個小痞子,聽見了沒。”
“可是,宋一浩是我的同桌。”
“什麼,那小子竟然還是你同桌?”
“恩。”
“天吶,真是瘋了。怎麼會這樣,不行。明天我就去和你們老師說讓他給你調座位。”
杜子堯火大的說着,沒想到那個壞小子竟然還是夏小沫的同桌。真是要氣死他了,明天一定要給夏小沫換同桌。杜子堯的情緒激動,所以根本就忽略了宋一浩只是個小孩子,他和夏小沫只是在過家家一樣的遊戲。
回到家之後杜子堯沒想到他會在客廳裡看見一臉嚴肅的杜毅,不知道爲什麼他的心開始忐忑不安起來。
“爹地。”
杜子堯有些生疏了打了招呼之後就沒有再說什麼,拎着書包就要往樓上走。
“站住。”
杜毅威嚴而帶着強烈怒火的聲音讓杜子堯的心顫抖了一下,他停下腳步可是卻沒有轉過頭,而是依然背對着杜毅。
“今天,爲什麼沒有回學校去?中午的時候難道我沒有和你說清楚嗎?”
杜毅的話讓杜子堯的心一下子變得冰涼起來,他就知道自己逃課的時候爹地一定會知曉。畢竟他連自己那一天哪一節是什麼課都一清二楚。杜子堯沉默着沒有回答,他的心一直在不安的狂跳着。在這個家裡,杜毅就是一隻獅子王。一旦有人犯錯,下場一定會很慘。可是杜子堯卻沒有開口替自己辯駁。
“陳博,拿藤條來。”
杜毅冰冷的聲音讓一旁的陳博聽了也有些心驚膽顫,可是他一個小小的下人卻不能反駁主人的話。所以陳博還是緩緩的走到客廳裡一個專門放置家法用品的房間取出掛在牆上的藤條,然後神色恭敬的遞到杜毅的手裡。
“陳博,帶着小沫上樓去。子堯,過來把上衣脫了,跪在地板上。”
杜毅殘酷的像是地獄修羅一般的聲音,讓杜子堯的心跳動的更猛烈起來。雖然心裡充滿了恐懼,可是杜子堯依然沒有開口。他沉默着脫掉上衣走到杜毅面前跪在地上,等待着疼痛的到來。
陳博於心不忍的看了一眼杜子堯,最後還是萬般無奈的抱着夏小沫快步走到了樓上。
“陳博,叔叔是不是會狠狠的打子堯哥哥?”
夏小沫有些驚恐的擡頭問着陳博,她的大眼睛裡寫滿了擔憂。面對夏小沫,陳博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纔好。
“這一頓家法是你不守規矩,身爲杜氏企業的唯一繼承人,你竟然做出這種事情。”
杜毅說完便揚起手裡的藤條,狠狠的抽打在杜子堯**的背上。頓時一陣鑽心的疼就席捲了杜子堯的全身,他稚嫩的皮膚也被藤條抽出一條鮮紅的印記。
“從小不約束好自己的話,長大了憑什麼繼承我辛苦打下來的江山?”
隨着杜毅的話音落地的,還有他高高揚起的藤條。這一次杜子堯緊緊的咬着牙齦,只是低聲的悶哼了一聲。不管怎樣,他都不能向杜毅求饒,一定不會。杜子堯倔強的握緊雙拳,臉上有大顆大顆的汗水滴落在光潔的大理石地板上。
杜毅雖然只是抽打了杜子堯五鞭,可是這對一個只有十一歲的孩子來說卻是難以承受的。因爲整整一天都沒有吃任何的東西,再加上背上劇烈的疼痛,杜子堯眼前一黑就暈了過去。
看着忽然傾斜着身體朝着地面倒去的杜子堯,杜毅連忙大驚失色的伸出手扶着他的身體。看着他後背紅腫的五條血痕,杜毅的心裡也開始不忍起來。不是他這個當爹地的狠心,是因爲如果從小不學好的話,長大了他就不能遊刃有餘的在充滿了爾虞我詐的商場上通暢順利的施展拳腳,他只是不想讓自己辛苦了半生打下來的江山最後毀在自己兒子的手裡。所以纔會如此嚴厲的對待杜子堯,他的一片苦心該對誰說呢。
“陳博,陳博快下來,去拿急救箱來。”
聽到樓下杜毅有些慌張的聲音,陳博趕緊剛下懷裡的夏小沫跑了下去。
看到躺在杜毅懷裡昏迷不醒的杜子堯和他背上那些血紅的傷口,陳博不忍心的別過臉。趕緊跌跌撞撞的去拿急救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