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姨娘走進自己院子裡時,院裡靜悄悄的,羅姨娘不由心裡着急,是不是方老爺等不得自己已經走了?畢竟這所宅子裡,盼着方老爺能踏進屋子的人多了去了。(
羅姨娘這心裡頓時如沸油鍋加了把火一樣**辣起來,走上前想對方老爺說幾句話,但眼裡的淚竟掉下來,走到榻前沒像平日一樣坐下而是哭起來:“我還以爲,老爺再不肯理我了。這家裡,比我年輕比我貌美比我賢德的人太多了。老爺怎會還想起我這個又老又醜又不賢德的人來?”
方老爺本就有心冷羅姨娘一段時候,連抱走虎哥兒都沒出面,沒想到羅姨娘竟沒有像平日一樣來哭鬧好藉此讓羅姨娘安分一些,此時再聽到羅姨娘這明顯吃醋的話,心裡竟有幾分難以名狀的歡喜,那臉雖依舊板着,但脣角已有笑容閃現:“好了,吃什麼醋呢?我這不是來了?給我打打扇吧,這屋裡怎麼悶得慌?”
羅姨娘本已接過扇子,聽了這話就忙去把窗給打開:“方纔我不在屋裡,她們定又憊懶,不把窗打開了。(
瞧着愛妾那張泫然若泣的臉,方老爺的心更軟了,板着的臉鬆開:“別哭了,我曉得你最是爭強好勝的,性子一上來就不管不顧,太太又是個賢德有餘能幹不足的,難免吃了你的一些掛落。”羅姨娘已脫了鞋坐到方老爺身後給他打着扇,聽了方老爺這話就往他肩上捶下:“我再如何,也不過就是爭了點吃穿,平日哪裡不敬太太了?”
方老爺剛想說雨梅的事,被羅姨娘那雙大眼一望就把話嚥下去:“我知道你平日敬着太太。(
羅姨娘沒料到是這件事,脣張了張就把扇子一撇,人卻反而往方老爺懷裡偎去:“老爺,您這話,讓奴心都碎了。”
羅姨娘聲音裡滿是委屈,身子又香又軟,方老爺的心不由微微一顫,況且也冷了她這些日子順勢摟住她笑道:“心碎了?你是爲了什麼心碎了?”羅姨娘眼圈一紅用手點着方老爺的心口:“奴這輩子,只有爺一個,不爲了爺,奴也不會遠遠地跟着爺來這。爺當日說的,不會負了奴,這話爺忘了,奴可從來沒有忘?若是爺着實厭棄奴了,奴也只有在這院裡念着爺對奴的好過了這日子。”
羅姨娘有一雙好手,手指細白柔軟,指甲上新塗就的鳳仙花紅的耀人眼,一指頭一指頭點在方老爺心口如點在了方老爺的心頭,他順勢捏住羅姨娘的手把玩起來:“我知道,你也不是那種不知進退的人,脾氣發過也就算了。老太太平日很喜歡你,我又經常不在家,平日你也要多勸着老太太,她和玉蘭之間,畢竟是親祖孫。(
羅姨娘一雙眼本已汪上一池春水,聽了方老爺這話那眉不自覺皺下,若照了平日的性子,還要再和方老爺講價錢說道理,可今時不同往日,不能再像平日一樣,那眉很快就鬆開瞧着方老爺委委屈屈地道:“我是那種不知進退的人嗎?老太太那裡我平日也勸着的。”
說着羅姨娘的脣已經湊到方老爺耳邊,聲音甜膩膩的:“老爺你說,除了小事,大事我哪裡不順着你?”屋外服侍的菊花聽着屋裡傳出方老爺的笑聲,長舒一口氣,讓小丫頭趕緊去準備熱水這些預備等會兒用。
小丫頭應是跑開之後,梅花往裡面聽了一耳朵那臉不由飛紅,對菊花道:“這幾日那屋裡的丫鬟見了我們那嘴就快翹到天上去了,不就是老爺多在那屋歇了幾晚?可是她們怎麼就不明白我們姨奶奶纔是老爺最心疼的?”
菊花往天上丟個白眼才說:“就是,那屋不就生了個姐兒,我們姨奶奶生的,可是哥兒,再說,”菊花往四周看下,飛快地道:“就陳姨奶奶那樣,看着也不是什麼宜男相,哪像咱們姨奶奶這麼有福氣?”
梅花深以爲然,彷彿這樣才能把這幾日在別屋丫鬟面前受的譏諷給全都丟回去。(
方太太面色依舊和平日一樣笑容溫婉,不時看着旁邊的虎哥兒,讓他小心吃彆着慌,偶爾還對陳姨娘身邊的銀姐兒說幾句,銀姐兒雖還沒滿週歲,但聽到方太太和她說話就往方太太的方向依依呀呀地叫。
陳姨娘很有眼色地抱着銀姐兒過來:“姐兒和太太比和我還要親熱幾分呢。”方太太接過銀姐兒,夾一筷魚肉小心地把刺剔掉才喂到銀姐兒嘴裡,往正和方老太太說話的方老爺道:“說起來,姐兒下個月就滿週歲了,老爺歷來都不在家過中秋的,這回連女兒的週歲都不趕上,這又叫什麼?”
羅姨娘剛講了個笑話,方老爺見方老太太被羅姨娘逗的開心,心裡也十分歡喜正要開口就聽到方太太的話,不由轉頭看着方太太道:“商人重利輕別離,我也是沒法子。”坐在虎哥兒旁邊的邱玉蘭已經伸手接過銀姐兒對方老爺道:“舅舅也是爲了全家奔忙,只是表妹出世那日舅舅也不在旁邊,滿週歲也不在旁邊,雖有舅母幫忙,不過我難免爲表妹覺得有幾分委屈。”
陳姨娘聽了方太太這話本已感到出乎意料,等又聽到邱玉蘭這幾句,那嘴更是張在那不曉得該怎麼應,過了好一會兒纔算在方太太的眼神下反映過來:“說來姐兒總是個姑娘,我還覺得對不住老爺呢,哪能委屈。”
說着陳姨娘又覺得淚要下來,只得努力忍住,邱玉蘭面上笑容依舊甜美,用手點一下銀姐兒的鼻子,銀姐兒咯咯笑起來。方太太已經道:“哥兒姐兒又有什麼,總要兒女雙全才是福,說來虎哥兒滿週歲時候,老爺可是親自操辦的。到銀姐兒你就這樣偏心。”
方老爺哈哈大笑:“好好,你們兩個,一個爲女兒,一個爲表妹求情,都好都好。只是日子已經訂好,再改改不了了,這樣,女兒的週歲禮,當初虎哥兒是怎麼辦的,現在銀姐兒就怎麼辦。可好?”
方太太已經笑了:“老爺說什麼就是什麼,當然好了。”邱玉蘭已拿起銀姐兒的手讓她合攏雙手對方老爺作個揖,嘴裡還說:“表妹在說,謝謝舅舅呢。”方老爺見自己女兒一雙眼如墨一樣黑,看着十分精靈可愛,伸手把女兒抱過來:“乖乖女兒快快長大,爹啊,出門給你掙嫁妝去。”
這話讓合席都笑了,陳姨娘更是難以言狀的喜悅。只有羅姨娘的心就跟被什麼東西割了一樣,面上笑容雖還在維持,但已恨不得拿手去撓邱玉蘭的臉。也不知道方太太這回是吃了什麼藥,原本對邱玉蘭只是面上情,現在舅母甥女兩個倒常在一起說話,聽說邱玉蘭偶爾還和方太太撒嬌,這讓方老爺十分歡喜,常說人家就是要這樣才興旺。
羅姨娘看着也滿臉歡喜的方老太太,曉得要她開口反對是不可能的,只得壓下心裡的火,拿着筷子給方老爺布了筷菜才道:“姐兒轉眼就滿週歲了,我們哥兒過了年也五歲了,老爺雖說四歲開蒙還早,可五歲開蒙也不算晚。就不知道老爺心裡還記得不?”
說着羅姨娘一雙眼往方老爺身上掃去,嗔怪裡又帶有幾許希望,方老爺着實受用幾個妻妾這樣鶯聲燕語在自己面前,喝下杯酒才道:“我自然記得,這回還要爲虎哥兒尋訪個老師,我們雖是商戶人家,不指望虎哥兒進學中舉,也不能做不明理的人。”方太太含笑應了,方老爺拍拍方太太的手:“你平日最爲明理,虎哥兒在你身邊你可要多教導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