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恪低頭看她,若水對他笑了笑,李恪的面容也緩了下來。兩人轉頭默契的向御書房走了過去,不管未來面臨多大的風雨,只要有身邊的人支持着自己,他們便什麼都不怕了。
若水和李恪走進御書房的時候,御書房之內除了李世民之外只有幾個小太監。
“你們全部下去。”李世民背對着若水和李恪威嚴的說道。
“是。”那幾個太監眼不斜視,井然有序的退了出去,臨走還不忘爲幾人帶上門。
死一般的沉寂在整個御書房瀰漫開來,這個素來被譽爲宮中禁地的房間,一貫的莊嚴肅穆,也一貫的冷漠不盡人意,就像這個房間的主人一般。
若水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不論過了多久,這個皇宮都像初時的那般冰冷,那般的讓人望而卻步,而住在這個地方的這個男人,難道真的像他表面上的那般威嚴莊重嗎?
房內靜得連一根針落地只怕都能夠聽到,若水和李恪始終低着頭,李世民不開口,他們自然也不會傻到這個時候主動出聲。
“若水,你離開了長安五年了,這五年來恪兒可是窮盡了他手下的力量尋找你,這次回來不可再任性了。”李世民突然開口,語重心長的說道。
“若水明白。”若水不鹹不淡的答道,心中嗤之以鼻,你自己都說是阿恪窮盡了他的力量在找我,你這個沒有出半點力的人現在又有什麼資格來教訓我?
“若水,我知道當初晉陽的死以及你孩子的死讓你受了很大的打擊,但是晉陽的死乃是意外,而害死你孩子的兇手最後也落了網,自殺於天牢之中,你就算再怎麼傷悲,也不該任性的一走了之。”李世民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語調,讓若水雙拳陡然握緊。
自己曾經也以爲晉陽的死是必然,但是後來卻越想越不對勁,若是晉陽真的死於重病,不可能那般突然,當年自己學藝不精,故而沒有看出來,現在想想那分明不是重症的模樣,更像是中毒……
退一萬步,晉陽的死真的是意外,但是當年自己孩子的死絕對不是偶然,更不是思弦做的手腳,當年因爲知道了李恪欺騙自己的事情,太過於氣憤自己纔會離開,如今既然回來了,這些事情我必然要一件件的討回來。
若水緊咬着雙脣久久沒有答話,就在這時,若水感受到了一道熟悉的視線,一眼望去,卻是李恪擔憂的看着自己。若水一怔,心卻漸漸地安靜了下來。
“這次確是若水任性了,還請父皇責罰。”若水跪下身子,平緩的說道。
李恪聞言也趕緊上前一步跪下:“父皇,當年若水視晉陽爲姐妹,晉陽和孩子的死相當於讓若水一下子失去了兩個親人,若水會那般激動無可厚非,還請父皇網開一面。”
李世民沒有回答,沉默了許久,兩人才聽到一聲短嘆:“罷了,這件事情以後誰也不可再提起。”
“謝父皇。”若水和李恪對視了一眼,顯然沒有想到李世民會這般輕易便放過他們。
李恪上前扶着若水起身,李恪不着痕跡的捏了捏若水的手,給她安慰,若水則是回以一笑,兩人分開後,再次將目光投到了李世民的身上。
不知過了多久,李世民修長挺拔的身形稍稍一動,低沉的詢問帶着一絲不知名的情緒。
“是,若水一直呆在藥王谷。”若水擡起頭來,看着李世民慢慢的轉過身來,
直視着那雙冷厲的雙眸,還是寒冷,卻已經少了當初的畏懼感。
李世民沒想到若水會主動迎上他的眼睛,怔了怔,眼中浮上了些許詫異,只這一眼,他便知道眼前的少女已經不是當年的那個女孩子了,當年的若水就像那個時候的李恪,雖然有資本,卻不懂得藏拙,鋒芒畢露。
那樣的兩人或許自己沒有發現,但是在這個大染缸裡面有幾個人能夠獨善其身,槍打出頭鳥,矯揉的掩飾只會讓更多的不足暴露在那些有心之人的眼下,成爲兩人暗地被使絆的基點,但如今不一樣了。
眼前的少女已經褪去了當初那層厚重的鉛華,這個時候的她看上去安靜,那雙眸子卻更像一隻沉寂的獵豹,沉下心等待着時機,等待着能將獵物一舉獵殺吞進腹中的那一刻。
“既然如此,若水對於朕與你爹孃的事情只怕也有了不少的瞭解。”李世民的語調平緩,臉上也沒有任何的表情,但若水卻細心地發現他藏在衣袖之下的手緊緊地握成了拳頭。
若水雙眸微眯,看來李世民也並不是像孃親想的那般不在乎呢。“父皇,往事如煙,事情已經過去了那麼久,我爹如今已經不再介意,孃親也如今也不再執念了,還請父皇莫要再提起這件事情了。”若水淡然而笑,不意外的看到李世民因爲自己的話而大變的臉色。
“你剛纔叫他什麼?”李世民瞪大了雙眸望着若水。
“爹和娘啊,父皇有什麼不對的嗎?”若水無辜的看着李世民。
李世民的身形晃了晃,臉色也變得慘白了起來,轉過身去,極力想要穩住自己的情緒,深吸了口氣才復又問道:“他們現在在一起了?”
“是啊,還有的弟弟,他們現在都在一起,很幸福,所以他們希望父皇也能夠將這件事情放下,藥王谷今後不會再跟父皇作對了。”若水微笑着說道。
李世民的身影再次晃了晃,若水這句話說的精巧,表面上是向李世民解釋兩人的現狀,說明藥王谷不再會對李氏皇朝造成威脅,另一方面卻也是在提醒李世民,既然雲夕瑤和江祁寒都已經放開,不再追究當年的事情,他也不該再揪着兩人不妨,不能再插手藥王谷的事情,否則便是心胸狹隘了。
李世民一手藉着身體的遮擋緊緊地握住了桌子的邊緣,沉聲道:“能夠如此最好,這樣一來朕也可以了卻了心頭的大事,甚好甚好。”
“父皇若是能夠這麼想,那是再好不過了。”若水言笑晏晏的說道。
“今日天色也不早了,朕便不多留你們了,楊妃若是醒了,朕會派人通知你們的。”李世民低聲說道。
“那我們便先告退了。”對於李世民的反應,若水並沒有太多的驚訝,眼中反而掠過了一絲瞭然。
“兒臣(兒媳)告退。”若水和李恪對視了一眼,同時抱拳行禮,躬身退出了房外。
李世民聽到房門關閉的聲音纔回過神來,放開了緊緊嵌在桌邊的手,腦中忽然浮現出那道熟悉而陌生的身影。
“公子你沒事吧。”和若水有八分相似的面孔讓自己驚爲天人,只因太像了,便是那人的女兒也不曾這般相像,一個和她沒有血緣關係的女子,卻有着一模一樣的面容,讓自己着了魔一般,想要將這個女子據爲己有。
見到雲夕瑤的那一霎,爹孃便知道了自己的意圖,堅決的反對,想要將自己的念頭扼殺在搖
籃裡,卻沒想到引起了自己更大的反彈,如今再想起來,當初的自己也未免太過孩子氣。
李世民的嘴角揚起了一抹苦笑,他一直以爲自己不過是將雲夕瑤當成了那人的替身,但是現在這份失落感又是怎麼回事?
李世民捂着自己的胸口,忽然間好像覺得那裡空了一般,擡頭看向窗外不甚明亮的陽光,眼中竟是染上了幾分迷茫。
“水兒。”李恪喚住剛想要走下階梯的若水。
若水有些不解的擡起頭望着他,眼中是少許的詢問。
“剛纔你太沖動了,你明明知道父皇不是那種好說話的人,你剛纔那樣說一不小心便犯了帝王之怒了,你明不明白?”李恪蹙着眉頭緊盯着若水,眼中滿是責怪與擔憂。
“我知道。”若水嘆了一口氣,向李恪走近了一些:“伴君如伴虎,我知道跟他講話勢必要句句小心,字字斟酌,但是有的時候冒險還是很必要的。”
“你看出了什麼?”李恪的臉沉了下來,若非有什麼需要確認,若水萬萬不會老虎嘴上拔毛,做出這種危險的事情。
“我只是覺得父皇或許並不像我孃親想的那般不在乎。”若水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想起了那日雲夕瑤對自己說的話。
“不在乎?”李恪眉峰一擰,顯然還是沒有明白過來。
“那日孃親求我原諒的時候曾經告訴我,父皇之所以爲了她而開罪你們母子兩並不是因爲父皇喜歡她,而是因爲她跟某個人長得太像了。”
饒是一貫冷靜地李恪聞言也不禁倒抽了口冷氣:“也就是說……”
“沒錯,就像你們以爲我是因爲我孃的緣故而得到了李世民的寵愛,但其實真正地情況是,孃親她也不過是李世民眼中一個不知道名字的人的替身。”若水冷笑道,因爲一個不知道名字的人,造就了他們今日的場景,也不知究竟是幸與不幸。
“這怎麼可能……”李恪怔然道,自己打小便謹記在心,害得他們一家人四散分離的人竟然不過也是個無辜的受害者,那麼他一開始的堅持與糾結算什麼?自找煩惱?
“本來我也是不信的,但是後來我想起了當初魏徵死前我去看他的時候,他曾經對我說過一句話。”
“什麼話?”
“你真的很像那個人,很像很像。’我以爲他說的是我娘,但是他又補了一句,”若水頓了頓,“所有人都以爲那個人是你孃親,但是真的不是她。”
李恪的身子搖晃了下,臉色刷的慘白了起來。
“阿恪。”若水的擔憂的向前扶住李恪,臉上佈滿了擔憂。
“沒事,那個人是誰?”李恪抓住若水的手問道。
“我不知道。”若水咬了咬脣說道,就是因爲不知道她纔會這般苦惱,李氏皇朝的謎題太多了,縱然她知道不少關於這個朝代的歷史,但是這一個個的變故已經讓她開始懷疑,自己一開始的成竹在胸,一開始逆天改命的壯志真的能夠實現嗎?
李恪放開了若水的手,臉還是陰沉似水。
若水嘆了一口氣:“孃親只告訴李世民將她當做了替身,她知道之後才決定離開他,遇到了我爹,至於那個所謂的本尊,她自己都不知道。阿恪,你應該知道被當做替身是一件多麼痛苦的事情,我開不了口去問她。”
李恪嘆了口氣:“是我欠考慮了。”
(本章完)